「王爺不必擔心,王妃只是連夜趕路,疲勞過度,體力透支才會導致暫時昏厥。讓她好好睡一覺就行,王妃這幾天為了趕路,估計也沒吃東西,我去找些柔軟的流食過來。」司雪衣抹了抹額上的汗水。
剛才看到王爺將王妃抱進來,還真是嚇了他一身冷汗,好在王妃沒什麼事,不然他實在不敢想象王爺如今會是怎樣的臉色。
「嗯,去吧。瑤兒的身份不要透露出去,讓李勝他們慎言,對外只說是王城派來傳遞消息的探子。」
「屬下明白。」
龍誠璧點了點頭,揮手讓其他人都出去,自己則起身走到床邊。
看著床上憔悴不少的人兒,眼中帶著幾分明顯的痛惜與溫柔,俯身在蘇紫瑤的額上落下一吻,近乎呢喃的輕喚著她的名字︰「瑤兒。」
司雪衣剛走出帳外,便被邊上的兩個人一把扯了過去。
「是你們啊,嚇我一跳。」司雪衣看清拽著他的兩個人,臉色一松,伸手撫了撫被嚇到的心髒。
「額,不好意思。」李勝尷尬的收回手問道︰「里面的人怎麼樣了?」
「王妃沒什麼事,就是連夜趕路,疲勞過度,休息幾日便可恢復。」
邊上的另一名副將聞言好奇地湊上前,壓低聲音問道︰「司大夫,里面的那個,真的是我們王爺的王妃?」
司雪衣一怔,想起軍中之人都不曾見過蘇紫瑤,遂道︰「是啊,那便是王爺的王妃。不過你們心里知道就好,王妃在營中一事,不可輕易透露出去。」
「我們曉得的。不過……嘖嘖嘖……真可惜,剛才光顧著警惕那些風岩殘兵,竟然沒有好好看一眼這位能將我們王爺降服的王妃,虧了虧了。」副將一臉惋惜的捶了捶拳頭。
「咳咳,謝將軍,王妃既然來了,王爺又怎麼會藏著掖著?早晚會見到的。」李勝輕咳了兩聲,低聲說道。
謝遠雙眸一亮,司雪衣忙移開話題道︰「時候不早了,兩位將軍無事的話,就別在這守著了。若是驚擾了王妃,王爺怕是要生氣的。」
李勝會意的點了點頭道︰「王爺還讓我們去查那個帶著司空燁跑了之人的底細呢,先走了。」
謝遠不舍的看了一眼大營,不甘不願的被李勝扯著走了。司雪衣看著兩人的背影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離去。
滄月大營中的暗涌剛剛落幕,風岩樊城內的騷動卻才剛剛開始。
「什麼人,竟敢私闖將軍府?」
駿馬在將軍府的大門來回走動了兩圈,從馬上丟下一個半死不活的血人來。
將軍府的侍衛上前一看,臉色大變︰「少將!快,快,進去告訴將軍。」
司空逞剛剛得知自己小兒子帶著數萬精兵出外偷襲滄月軍隊,正在氣頭上。忽然听到士兵外頭稟報小兒子回來了,慌忙前去,卻不想看到的會是這樣一個畫面。
他的兒子一身血淋淋的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身上的鎧甲也已經被刀槍斧戟砍得破破爛爛。然最讓他驚訝的卻是站在自己兒子身邊那個似曾相識的少年。
「你……」
「司空將軍,好久不見,單獨聊聊如何?」少年溫潤之中帶著幾分戲謔的聲音讓司空逞渾身一顫。
掃了眼四周的士兵,冷聲道︰「還不把少將抬下去醫治,全部退下。」
士兵們不明白為何主帥一夕變了臉色,慌忙上前將司空燁抬了出去。
及至室內只剩下兩個人時,司空逞才一臉恭敬的上前叩拜道︰「末將不知七皇子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七皇子恕罪。」
縴瘦有力的手從紫色披肩內伸了出來,緩緩除去頭上的兜帽,一張邪肆俊美的少年容顏顯露了出來。
曖昧的三角眼微微上挑,眼尾處蔓延出幾分勾人媚意,承襲自母親的精致容貌,總是無意間吸引眾多男女趨之若鶩。
然而此刻這張無論從什麼地方看過去,都沒有一絲瑕眥的嫵媚笑臉,卻讓身經百戰的司空逞將軍流了一身的冷汗。
「司空將軍不必多禮,我只是路過這附近,听說將軍最近攻下了樊城一帶,特地過來瞧瞧。不曾倒見識了好一番壯麗場面。數萬精兵,被人燒得片甲不留,四處逃竄,還真是……丟人現眼!」百里逸輕描淡寫的一段話險些讓司空逞軟了腿。
「是末將教子不利,請七皇子恕罪。」
百里逸雙眸微挑,緩步走到室內的椅子上坐下,單手托腮盯著幾近將臉貼在地上的司空逞,微微笑道︰「司空將軍,司空少將不只是你的兒子,還是你的手下,犯下這樣的事情,司空將軍一句教子不利就想不了了之?未免太不把那數萬慘死的精兵放在眼里了吧。」
司空逞臉色丕變,一滴冷汗順著臉頰緩緩滑落,滴落在地上濺起一陣灰塵︰「七皇子殿下既然不辭辛苦將犬子從戰場上帶回,那……」
「司空將軍不要誤會了。」百里逸雙眸一凜,壓低的聲音透著異樣的磁性,卻也染上了幾分濃烈的危險,「我之所以將二公子從戰場上帶回,是不想他死在敵國的戰地之上,被敵國用來做些有辱將軍門風之事。我為二公子保留了最後的尊嚴,希望將軍不要得寸進尺。」
司空逞臉上一白,雙唇微顫,難看的臉色竟似一瞬老了十幾歲。
「將軍能有今日,全靠自己一步一個腳印艱苦打拼。如今卻要因為一己之私而置軍紀綱法于不顧,如何能令三軍信服,又如何能令我父皇甘願將百萬雄師交給將軍?」
司空逞的身子開始搖搖欲墜了起來,半晌才像是下定了某樣決心一般,朝著百里逸叩首道︰「末將明白了。」
「司空將軍能明白最好。」百里逸微微一笑,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向外面走去。
「七皇子這是準備去哪?」司空逞見百里逸往外走去,忙轉身問道。
「我說過我只是路過此處,如今既然事情辦完了,自然是要走的,只不過……」百里逸回頭看了司空逞一眼,「司空將軍,同樣的事,我不想看到第二次,你……好自為之。今日我到過這里之事,除了你我之外願無第三人知曉。」
司空逞渾身一顫,低頭叩拜道︰「末將明白。」
百里逸最後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將軍府。
經此一役,風岩損失慘重,樊城之內愁雲慘霧,而滄月軍營之中卻沒有預想的興奮激動,反倒是透著幾分詭異。
謝遠心心念念想要見一見那個把自己最憧憬的王爺迷得神魂顛倒的女子,但真到了這一刻,他卻恨不得把自己好好地藏起來,至少不用面對兩人之間那麼詭異的氣氛,殃及池魚!
蘇紫瑤醒來之時已是當天的晚上,華燈初上,室內搖曳的燈影晃得她有些頭暈,卻也想起了自己身在何處,剛想起身,外面卻突然傳出一陣嘈雜的談話聲。
「事情的始末就是這樣。」
「這麼說來,一切都只是個圈套,為了引誘那個敵國奸細入網,順帶還坑了敵軍一把?」一道拍掌惋惜的聲音,「你們實在太不夠義氣了,這麼激動人心的事情,竟然獨獨瞞了我一個,害得我一直擔心王爺的傷勢。原來全都是騙人的。」
「王將軍性子直爽豪邁,若是早些日子便告訴了你真相,你定然不管不顧抓了蕭炎,打草驚蛇。又怎麼能見到如今我們大敗敵軍的一幕?」
那王將軍好似也覺得這話很有道理,頓了片刻又道︰「說的也是,不過現在可是好了,敵軍大敗,王爺又沒事。不出幾日我們定然能夠樊城,出了我這幾日的惡氣。」
蘇紫瑤雙眸一縮,只從這短短的幾句話便听出了事情的大概。
自己千辛萬苦、不顧一切從王城追到邊疆來,一路上都不敢停下腳步。擔驚受怕好幾日,生怕到了邊疆看到自己最不願看到的一幕,結果……一切都只是一個騙局!
緊繃的神經因著龍誠璧安然無恙而稍稍放松,但緊隨而至的便是想到自己竟然被這一個小小的騙局騙得團團轉,還為此糾結得幾近發瘋……
在幾天不眠不休的身心折磨下,蘇紫瑤在得知真相的這一刻,徹底的……別扭了。
于是就出現了謝遠恨不得將自己埋起來,以求不被殃及的這一幕。
龍誠璧在又一次伸手去握蘇紫瑤的手,卻被蘇紫瑤強硬抽出之時,終于幾不可查的嘆了口氣,示意邊上看得尷尬的李勝繼續說下去。
李勝輕咳兩聲,正色道︰「風岩損失幾萬精兵,現在駐守在樊城城內的兵士已不足五萬人,這五萬人本就已經因為攻打樊城而筋疲力竭,加之樊城之內的糧草補給並不及時,本就軍心不穩。若能在這個時候攻城,必然事半功倍。」
「我覺得不然。」邊上的謝遠听完之後模著下巴反駁道,「我听聞司空逞因司空燁擅自出兵,致使風岩精兵損傷慘重之事,對司空燁動用了軍法。在所有風岩將士的面前將其處死。如今風岩將士都在議論主帥的鐵面無私,綱紀言明,士氣不減反增。現在攻城的話,這些被逼急了的風岩士兵,說不定還真能抱著拼死一搏的決心,令我們損失更大。」
「老子處死了兒子,乖乖……這司空老將軍可真夠狠的啊。」王信聞言嚇了一跳,低聲說道。
「戰場無父子,司空逞這一招置之死地而後生,倒是用得很是時候。」龍誠璧沉吟一聲,「那天那個紫衣人呢?有何線索?」
「屬下無能,那個紫衣人行蹤成迷,屬下查不到任何有關于他的消息。」
龍誠璧雙眸一凜,不再多言。
王信見著幾人為難的模樣,抓耳撓腮了一陣道︰「那現在究竟是打還是不打?照我說,就不該管這些有的沒有的,集結軍隊奮力攻城,我就不信我們還能打不過一群疲憊到了極點的殘兵?」
李勝苦笑道︰「王將軍莫急,不是不打,是在想用什麼方法將損失降到最小。」
「若想將損失降到最小,不是沒有辦法。」沙啞的女聲猝然響起,令室內的幾人同時一怔,不敢置信的將目光投向那坐在龍誠璧身邊,從起身之後便不曾說過一句話的女子身上。
「瑤兒。」龍誠璧最先回過神來,取過桌上的一杯茶水,遞給蘇紫瑤。
蘇紫瑤猶豫了下,卻還是妥協的接了過去,蹙眉飲盡,暫時緩解了喉口的干燥。
再抬起頭時,發現幾個人的目光還在自己身上,遂嘆道︰「降低損失的辦法不是沒有,但需要配合時機。」
李勝與謝遠對視一眼道︰「王妃覺得怎麼做才好?」
蘇紫瑤看了他一眼道︰「樊城三面環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但是樊城終究是我滄月國土,自古國土不分疆。雖然四面環山,不宜攻略,但是別忘了,樊城境內還有一條泗水河自北向南縱貫全境。」
李勝雙眸一亮︰「王妃的意思是……」
「要想不費一兵一卒奪樊城,可用水。」
李勝與謝遠又是一驚,轉頭看向龍誠璧,卻見他只是微笑的望著蘇紫瑤的側臉,似乎並不打算參與這話題,遂又道︰「王妃,屬下愚鈍,具體要怎麼做,能否說得仔細一些。」
蘇紫瑤接過龍誠璧又遞來的一杯茶水,飲盡道︰「我策馬過來之時,听聞邊城境內的幾位老人提及,今年這附近的梅雨季節比起往年更為漫長。若是往年泗水河畔早被漫長雨季所降的大雨所淹。好在這兩年朝廷終是邊疆安寧,在泗水的盡頭,鄴城境內修築了一處鎖洪大壩,儲存下今年多余的雨水,等待來年春初再開壩泄洪,瑞澤大地。」
蘇紫瑤在兩人越發明亮的目光下,續道︰「若能配合時機在兩日之後的夜里開壩泄洪,將河水引入樊城境內,勢必能夠出其不意,水淹樊城。」
「開壩泄洪確能快速淹沒樊城,方便我們攻城,但是不費一兵一卒……」
「若只是水淹,自然不成。但若是水淹的隔日,天下飛雪……」
這下不只李勝與謝遠幾人愣了,連龍誠璧臉上也浮上了幾分詫異︰「瑤兒怎麼這麼確定三日之後會下大雪?」
蘇紫瑤別扭的往邊上挪了一挪道︰「因為風。」
「風?」
「我打小長在苗疆的山中,知曉下雪之前會出現什麼征兆。這一路過來到,感到風刮過耳邊越來越不穩,這正是近來要下雪的預兆。若我沒有猜錯的話,下雪的時間便是三日之後的後半夜。」蘇紫瑤別過頭不願與龍誠璧的目光對視,因為她撒謊了。
她確在苗疆山中長大,但是苗疆氣候濕熱,卻根本不曾下過什麼雪。她之所以知道這些,完全是因為前世在冷宮之中呆得久了。每到下雪之時便是她最難熬的時候,因為她沒有足夠暖的衣物過冬,只能生生感受冰雪的寒冷。久而久之,這些小細節她自然也就懂得了。
邊疆本就比其他地方入冬更早,新冬的第一場雪往往比滄月任何一個地方都來得突然。
故而對于蘇紫瑤的話,龍誠璧並不懷疑,轉頭看向邊上目瞪口呆的幾名將領,低聲道︰「瑤兒這條計策可不可用?」
「王妃此策甚好,若能下雪再好不過,即便不能下雪,水淹樊城之後,雖還要動些功夫,但攻破樊城也勢必事半功倍。」李勝率先回過神來,上前一步說道,語氣之中不乏激動之情。
這場仗打了兩個多月,都快入冬了,若是在這麼打下去,只怕今年連同新春都得在這里待下去。
蘇紫瑤見他這模樣又補了一句︰「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風岩糧草不濟,一旦被水淹必定人心渙散。若是再過半月入了冬,邊疆氣溫驟低,便是水淹也起不了作用。再者風岩軍隊駐扎樊城,我軍將領駐扎野外,氣溫一低,孰優孰劣立見分曉。屆時風岩的糧草再及時補充,你們將會變成被動的一方。」
邊上的幾人一臉詫異,看向蘇紫瑤的目光也一下子變得更為熾熱了起來。
「早聞王妃端莊嫻靜,智謀過人,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李勝……服了!」李勝上前躬身沖著蘇紫瑤抱了個拳。
誠如蘇紫瑤所說,這場仗拖得越久與他們越不利,但是真正要做到速戰速決卻絕非想象中的那麼簡單。而如今這個難題卻在眼前之人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中得到了圓滿的解決,怎讓他不信服?
邊上初時還因為蘇紫瑤女子之身出現在軍營略有忌憚的兩人,此刻也完全放下了成見。
見人夸贊蘇紫瑤,龍誠璧臉上的笑意加深,就好似這夸的人是他一般,右手伸過去緊握住蘇紫瑤的左手,這一次蘇紫瑤沒有掙月兌。
「既然知道了該怎麼做,就趕緊去布置,還杵在這里干什麼?沒听瑤兒說這是我們最後一次機會了嗎?」
一听龍誠璧變相的逐客令,李勝臉色微僵,謝遠尷尬的模了模鼻子,兩人識趣的告退,順帶將某只至始至終都搞不清楚狀況的大老粗捎走。
眼見礙事的人都走了,龍誠璧方才起身走到蘇紫瑤的身邊低聲喚道︰「瑤兒。」
蘇紫瑤指尖一抖,卻不抬頭看他。
「你是听說我受傷之事才特地從王城趕過來的?」
龍誠璧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回蕩,呼出的氣息盡數噴在勁邊,令蘇紫瑤臉色微紅,卻仍舊固執的不願抬頭。
頭上傳來一聲輕嘆,下一瞬,蘇紫瑤便被那有力的臂膀強力的壓進了熟悉的懷抱。
「你……」
「瑤兒,別動,就這麼讓我抱一會。」熟悉的聲調透著淡淡的疲憊,讓蘇紫瑤不自覺的心軟,不自覺的再次妥協。
短暫的沉默,男人再次開口︰「瑤兒,我很高興……很高興你你能到這里來,為了我……」
蘇紫瑤心頭一顫,有些惱怒的嘟囔道︰「如果不是听說你要死了,我才不會……」
像是看穿蘇紫瑤心中的別扭,龍誠璧低低的笑了起來,只把蘇紫瑤笑得險些惱羞成怒。
「瑤兒,我沒事。」伸手環住蘇紫瑤的腰身,將她的臉按上自己的胸膛,讓她听到自己活躍的心跳聲。
果不其然,蘇紫瑤掙扎的力度漸漸松懈,最後終于乖順的趴在他的胸前听起了他的心跳聲。
這個懷抱是溫暖的,是活生生的,不是自己來時想象的那般冰冷,他……平安無事!
蘇紫瑤從來不知道自己的淚水還能有這麼充盈的一刻,她曾以為自己的淚水早在前世便已經全部流完,卻不想屢次為了這個男人輕易打破。
心口處滿滿脹脹,盡是陌生的情感,她知道,那是感動。
「該死,下次再出事,就算你真的死了,我也不會再做出這種蠢事!我是傻了才會相信……相信這種事情!」氣憤的一拳打在他的懷里,卻小心地控制了力道。
龍誠璧微微一笑,伸手將蘇紫瑤的臉強硬的抬了起來,低頭吻了上去。
「該死,你做什麼?」蘇紫瑤驚叫一聲,想要避開,卻被龍誠璧霸道的扣住了腰身,動彈不得。
「瑤兒!」龍誠璧無視蘇紫瑤惱怒的面容,將額頭抵上了她的額頭,低聲笑道︰「今日之事,我會永遠記住。」
蘇紫瑤冷笑︰「等到來日翻陳年舊賬,嘲笑于我?」
龍誠璧哭笑不得︰「瑤兒,若今日出事的人是你,我也會做出同樣的事情。或許,會更加出人意料。」
蘇紫瑤一怔,抬頭望進龍誠璧的眼中,卻發現他的眼里沒有玩笑與戲謔,只有滿滿的認真。
蘇紫瑤想要避開他的目光,龍誠璧卻不允許。
「瑤兒,你在怕什麼?」無奈的嘆息與耳邊回蕩,卻讓蘇紫瑤雙眸猛地一縮。
心髒被什麼狠狠一擰,險些讓她疼出淚來。沒錯,她在怕。縱然說過會給他一個機會,會信任他,但她終究做不到把一切,把整顆心都徹底交出去。
前世溫子然的背叛讓她失去了對感情的安全感,她怕自己一旦將心交了出去,便會再經歷一次前世的悲劇,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但饒是如此,從遇見龍誠璧的那一瞬開始,她的心便不受她控制的開始淪陷,前世沒能看到的細節,今生再次重演,卻讓她更加在乎起這個自己忽略了一世的男人,也更加的不受控制的……被他吸引。所以她一直跟他保持著若隱若現的距離,期望于自己不會越陷越深,卻終究被命運殘忍的打破。
「看著我這樣為了你這麼不顧一切,你很得意的吧。多少的女人為了你不顧一切,如今就連我也成了她們之中的一員。龍誠璧,你贏了,發現我和那些女人沒有什麼差別,你是不是很失望,是不是……」
「不是!」龍誠璧到底听不下去了,他知道今日若是再不把一切都說開,懷里的這個人又會走進死胡同里面去,而他們也會在這一次次別扭誤會之中漸行漸遠。
他不知道為什麼蘇紫瑤會這麼排斥承認自己的感情,這麼排斥靠近自己,信任自己,但是既然選擇了這個女人,他希望至少在今後的日子里他能夠成為她願意敞開心扉的人。
「不是,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為我做到瑤兒這般。即便有,那個人不是瑤兒,對我來說也沒有任何意義。」龍誠璧逼迫蘇紫瑤與自己對視,一字一頓的說道,「在我心里只有瑤兒是特別的,因為在我眼里,瑤兒永遠都是獨一無二的。」
永遠?!獨一無二?!蘇紫瑤雙眸猛地一縮,清楚的听到心底一直堅守的那個堡壘一點一點的塌陷。
正如蘇紫瑤所料,兩日之後的夜里,大水淹沒了樊城境內的土地。隔岸的滄月大軍听了一晚上樊城將領的驚叫聲以及河水灌溉的水流聲。
次日一大早,鵝毛一般的飛雪稀稀疏疏的從空中飄落,連帶著原本還帶著幾分濕意的空氣也變得凝結了起來。
「啟稟王爺,李將軍帶人攻入樊城生擒敵軍將領司空逞與數萬敵方士兵,戰場已經清理完畢,請王爺前往樊城。」
龍誠璧帶著蘇紫瑤站在樊城外的山巔頂端,望著從環城渠倒灌入樊城的源源大水,一名騎兵急匆匆的奔上山頂,報告軍情。
「結束了。」蘇紫瑤望著山下的景致,輕吐出一口氣來。
「瑤兒,若有一日,我成為這萬里江河的王者……」
蘇紫瑤微怔,轉頭看著他俯視江河熠熠生輝的雙眸,微微一笑︰「你若為王,我必為後。」
蘇紫瑤清淺淡笑,好似吐出的並不是什麼大逆不道的話語,而是再正常不過的家長里短,那眼角微揚的弧度卻帶著濃郁的倨傲與自信,令龍誠璧心頭巨震。
唇角微勾,伸手攬住蘇紫瑤的腰身,汲取著她身上的溫暖︰「瑤兒,我發誓,不管今後如何,我王座邊上的位置永遠只為你而留。」
蘇紫瑤伸手覆上他微涼的手,點了點頭輕聲應道︰「嗯。」
于此同時,與蘇紫瑤兩人所在之處遙遙相望的另一處山巔,少年策馬而立,紫色的兜衣與山風中咧咧作響,望著山下已成河澤的樊城,眼中掠過一絲興味。
「滄月嗎?」少年唇角微勾,抬頭望了一眼滄月軍隊所在的方向,勒馬轉身,朝山下沖了下去。
滄月軍隊入駐樊城,龍誠璧卻並沒有急著班師回朝,而是令李勝帶著大批精兵,前往燕雀山大軍壓境。
「為什麼不立刻班師回朝,讓李勝帶人去燕雀山,難道還想打下去?」蘇紫瑤擰眉看向龍誠璧,眼中滿是不解。
「瑤兒你錯了。」龍誠璧微微一笑,「這是對風岩的警告。」
「警告?」
「沒錯,任何一個國家無不把鄰國大軍壓境當成一種恥辱,風岩亦然。樊城取回,主將被擒,對風岩來說,無疑是一次丟臉的挫敗,再加上今日之事,今後風岩必定會對滄月有所忌憚,不敢再輕舉妄動。」
「既是恥辱,誠璧為何這般確定風岩是忌憚,而非惱羞成怒?」這般說來蘇紫瑤反倒越發不解了起來。
「因為風岩失了樊城,便沒了與我滄月叫板的資格。」龍誠璧轉頭一笑︰「風岩雖為精兵強國,卻也因此是一個異常好戰的國家,這次之所以攻打樊城,很大的原因是因為……風岩想對千嵐動手。」
蘇紫瑤雙眸一縮,千嵐不就是……墨離殤所在的國家?!
看出蘇紫瑤眼中的錯愕,龍誠璧開口解釋︰「千嵐的國主日前暴病身亡,新帝即位,根基不穩,正是風岩動手的好時機。」
「新帝登基,這個新帝……」
「你認識,千岩前皇太子殿下——墨離殤。」
果然,蘇紫瑤眼中掠過一抹了然,那日那人傷得那般重到底還是沒死,終究……前世今生他們都沒辦法月兌離成為勁敵的命運。
「我不懂,既然風岩的目的是千嵐,為什麼要對滄月動手?」
「因為樊城有風岩對付千嵐的一樣東西。風岩將士驍勇善戰,卻身居內陸,個個怕水。而千嵐四面環水,若是沒有什麼好辦法,即便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風岩也不能怎麼奈何千嵐。而樊城之內正好有這解決這一問題的方法。」
龍誠璧轉頭看了一眼樊城四面的泗水河︰「樊城四面環水,故而樊城有一種船只,駛于水面如履平地。」
蘇紫瑤沉默了,望著龍誠璧的側面,按捺住內心的激蕩,她從未想過龍誠璧對五國的形勢會這般了解。縱然前世便已知曉,他的野心不只是滄月的皇位,而是統一五國,成為真正的王者。可她沒想到這野心竟然這麼早便有了。
「那為什麼……為什麼不乘勝追擊?」風岩的目的是千嵐,自然將兵力全都集中在了千嵐一方,縱然現在听到樊城再次失守的消息,也定然不能夠快速將兵力撤回。這個時候乘勝追擊,取下風岩更多的城池,不是更為有利嗎?
龍誠璧轉頭看她︰「外患應及早下藥,內患卻更令人堪憂。千岩不急在一時,但是王城……若我再不及早回去的話,只怕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了。」
蘇紫瑤一怔,龍誠璧伸手撫上她的臉頰笑道︰「瑤兒,你來得沒錯,你若是不來,待到我戰勝回城之日便是我葬身之時。」
蘇紫瑤雙眸猛地一縮,詫異的望著他︰「你懷疑,王城之中有人想要趁著你這次出征,密謀暗害于你?」
「我當日受傷僅有軍中之人知曉,並未讓人傳信回京,但是沒過多久瑤兒你便追了過來。邊疆離王城甚遠,當日行軍至此也需十幾日,瑤兒日夜兼程,也需足足三日三夜,不眠不休。是以,消息定然在我受傷當日便傳回王城。」
蘇紫瑤臉色一變,已經依稀能夠猜到事情的嚴重性。
龍誠璧看著蘇紫瑤的臉色,知曉她已經明白自己話中的含義,冷笑道︰「本王只道軍中有敵國的奸細,已屬危險。卻不想身邊還埋藏著國內的探子,委實讓本王大開眼界。」
蘇紫瑤咬了咬唇,也終于發現了這件事的違和之處。
那時她一得到消息便不顧一切的趕了過來,根本沒有那個心思去探究為何邊疆的消息傳回王城之後,王城雖然動蕩,卻至始至終都不曾派人過來援助。哪怕是她已經到這幾日的現在,都不曾看到王城那邊有什麼動靜,唯一的解釋只能是……有人刻意為之。
「誠璧……」蘇紫瑤雙手緊握,抬頭望進龍誠璧的眼楮,「你懷疑的人是誰?」
龍誠璧微怔,看出蘇紫瑤眼中的動搖,伸手將她攬進懷里低聲問道︰「瑤兒,怎麼了?」
「告訴我,是誰?」蘇紫瑤不為所動,堅定的望著龍誠璧的眼楮,逼他與自己對視。
龍誠璧沉默片刻,終于輕嘆一聲道︰「是左相。」
蘇紫瑤卻不準備就這麼放過他︰「左相為什麼要這般設計你?」
「瑤兒,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了?」龍誠璧看著蘇紫瑤難得執拗的臉,眼中竟然劃過幾分心虛。
蘇紫瑤輕聲冷笑︰「我能知道什麼?知道左相道貌岸然,一心想著自己輔佐小皇子把持朝政,還是知道你同樣看不慣左相,恨不得將他從朝堂上剔除,以全了你坐擁江山美人的計劃?」
龍誠璧張了張嘴,眼中閃過幾分愕然,雖然蘇紫瑤知道這些確實令他詫異,但是這幾句話是不是哪里錯了?
「坐擁江山美人?瑤兒,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蘇紫瑤渾身一顫,冷哼一聲︰「你敢說,你與那太後娘娘沒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往,你敢說太後對你沒有不可告人的念想,你敢說……你對她沒有余情未了?」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柳若汐都是蘇紫瑤心中的一根刺。若非她與柳瑞海的步步設計,她的孩子不會死,她的腿不會斷,她的容貌也不會毀,變成一幅不人不鬼的模樣。
她受盡冷眼,備嘗身心煎熬苦楚,而她這個始作俑者卻自始至終都光鮮亮麗的立于頂端。太子妃,先帝皇後,太後,到最後連龍誠璧奪了皇位,定了江山,她的地位仍舊牢不可跑,皇貴妃……皇帝最寵愛的貴妃!
那時的她猶如過街老鼠,而她卻一度成為百姓口中爭相傳唱的傳奇,更有甚者,後來還有人傳出當年龍誠璧之所以放棄皇位,扶植一黃口小兒即位,完全是為了她,真真是一段拱手江山討你歡的傾世佳話。
蘇紫瑤的心口猛地痛了一下,像被人用手擰成一團,只要想到這些場景有重演一次的可能,她就恨不得現在就沖進皇宮,撕去那個女人的偽裝,與她同歸于盡。
許是蘇紫瑤的殺氣太過外露,也許是蘇紫瑤眼中流露出的傷痛太過濃烈,龍誠璧雙眉一擰,握住蘇紫瑤的肩膀道︰「誠如你所言,我與她不過是過去式,余情未了更是無從談起。她是大皇兄的女人,如今滄月的太後,我不可能對她再有什麼感覺。更何況,我很清楚,我現在要的人是你。」
蘇紫瑤冷哼一聲︰「縱然你沒有對她余情未了,她可是對你情根深種。看你對我的模樣,一下子打翻了醋壇子。若不是我聰明,現在你只怕都見不到我了。」
龍誠璧面容一凜,眼中一寒︰「她對你動手了?」
蘇紫瑤撥開龍誠璧的手冷笑道︰「吃準了你不喜歡殘花敗柳,還找了一群人讓我挑選,出手真夠大方的。」
龍誠璧的臉徹底黑了,右手一伸,直接將蘇紫瑤扯進了懷里,緊緊抱住。
「你又突然干什麼……」蘇紫瑤被嚇了一跳,剛想掙扎便被龍誠璧眼中燃燒的怒火給嚇得住了嘴,這還是她一次看到龍誠璧的臉色這麼難看。
伸手撫上蘇紫瑤的臉,唇角扯住一抹殘忍的弧度︰「她該慶幸她沒動到你,否則,我一定讓她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蘇紫瑤瞪大了眼楮,眼中滿是不敢置信與無措,像是對龍誠璧說出這句話來感到很不可思議。
龍誠璧看著蘇紫瑤的表情,忍不住氣笑了︰「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連她都知道我不喜歡殘花敗柳,你怎麼會想到我對一個生過孩子的女人余情未了?」
蘇紫瑤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來,忽然感覺一向自詡不甚愚鈍的腦袋有些不夠用,龍誠璧這話的意思是嫌棄柳若汐是殘花敗柳?!
望著蘇紫瑤那明顯不信的模樣,龍誠璧輕嘆一聲︰「她之所以這般在意我,也不全是對我還有心思,更多的是擔心有一日失了我的庇護,惹惱了我,失去了今日的地位。」
蘇紫瑤一怔,抬頭望向龍誠璧的眼中滿是詫異,他竟然看得出來柳若汐的心思?!
龍誠璧模著她的側臉,眼中隱藏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風暴︰「瑤兒,信我,現在時機未到,待時機成熟之時,過去你受過的諸多委屈,我定替你一樣樣討回。」
蘇紫瑤雙眸又是一縮,眼中掠過一絲動容,將臉埋進龍誠璧的懷中,低聲應了一聲。
縱然沒有他,今生她也定然也不會重蹈前世覆轍,將所有的一切盡皆討回。但是不可否認,有一個人這樣明目張膽的說要替她出氣,讓她第一次覺得重生一世,也不是一無所獲。
樊城的城樓之上,姿容卓絕的兩人緊緊相擁,俯視著城下的一切。明媚的陽光灑在兩人身上,為兩人罩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遠遠望去就像一幅唯美得讓人不忍破壞的畫卷。
而此刻,滄月王城的皇宮之內,卻遠不如邊關和諧。
「娘娘,柳丞相在外求見。」剛剛同皇帝用過午膳的昭儀娘娘,前腳剛把還有政事需處理的皇帝送走,後腳就接到了丞相求見的消息。
蘇錦瑟雙眸上挑,這幾日將養得越發紅潤的面容上掠過一絲詫異︰「他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
想起前兩個月自己受到冷遇之時,那人不聞不問,任由自己自生自滅的場景,蘇錦瑟面上滑過一絲陰狠,卻很快又被她壓了下去︰「本宮在外室見他。」
「臣柳瑞海,見過錦貴人。」蘇錦瑟出來之時,柳瑞海早在外室等候。
一見蘇錦瑟出來,狀若恭敬的躬身行了個禮,但語氣中卻沒有多大的敬意。
蘇錦瑟雙眸微動,朝著自己貼身的婢女雪雁使了個眼色,讓她將室內的丫頭奴才全都帶了出去。
眼見內室只剩下兩人,蘇錦瑟微微一笑,迎上前去拉住柳瑞海的右手笑道︰「丞相可是許久不曾到我這欒鳳軒了,今日怎麼有雅興過來?」
「如今娘娘的身價水漲船高,臣可不敢貿然到這觸了娘娘的霉頭。」柳瑞海亦收起剛才的恭敬模樣,右手一揮,將手從蘇錦瑟的手下月兌了出來。
蘇錦瑟臉上的笑意一僵,無辜的望向柳瑞海︰「錦瑟能有今日都是丞相的功勞,怎敢在丞相面前拿喬?丞相這麼說,難不成是懷疑錦瑟?」
柳瑞海冷哼一聲︰「虧得娘娘還知道是誰將娘娘送進宮的,臣倒不知自己竟然送了只白眼狼進來!」
蘇錦瑟又是一驚道︰「丞相何出此言?」
「當日你道你在攝政王府中孤苦無依,受盡屈辱,才一時心軟將你納入府中。入府之後更是對你視若己出,不惜一切代價將你送入宮中,得到皇上一朝榮寵,卻沒想到你與那攝政王妃竟是親生姐妹,血濃于水,到底不如旁人幾分薄利!老夫對你真心以待,你倒伙同他人反咬老夫一口,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蘇錦瑟一听,雙眸微眯,知曉柳瑞海這是秋後算賬來了,看向柳瑞海的雙眸中掠過一絲蔑視與厭惡。
若真這般痛心,早在自己被太後整的死去活來的時候便出現了,到現在再來翻舊賬。不過是看自己如今懷了身孕盛寵優渥,覺得自己又有了利用價值罷了。
蘇錦瑟右手往大腿上一掐,硬逼著自己擠出兩滴眼淚來︰「丞相這是在怪錦瑟?錦瑟確實與那攝政王妃有血緣相關,但當日苗疆陷落,王妃根本不曾顧及姐妹至親,只念自己富貴榮華,讓我與爹爹在府中做著最粗淺勞累的活計。若非丞相垂憐,我這一世都不可能逃離王府為奴為婢的悲慘命運,哪里還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丞相對錦瑟有再造之恩,哪能與那冷血無情之輩相提並論?」
蘇錦瑟這番話說得聲淚並下,柳瑞海眼中出現了幾分動搖,蘇錦瑟邊拭著淚水邊借著衣袖遮擋觀察他的神色,見此忙再接再厲。
「錦瑟自入宮之後一直謹守本分,謹記丞相教誨,討皇上的歡心,讓皇上迷戀于我,並趁機向皇上言明攝政王目中無人,心思狠毒之事。樁樁件件,丞相何曾見我偏袒過攝政王府?不說其他,就說那日秋闈狩獵,蘇紫瑤在所有人面前為了月兌罪,將我推出去做擋箭牌一事便該知曉那蘇紫瑤是當真對我無情,丞相今日前來不提及錦瑟的委屈,反倒責問錦瑟,當真是令錦瑟傷心。」
柳瑞海眉峰松動,眼見就要服軟卻又像想到了什麼一般,轉頭看向蘇錦瑟楚楚可憐的模樣冷笑︰「原來娘娘還知道您進宮是做什麼來的?臣還道娘娘把心思都花在勾搭男人身上了。」
蘇錦瑟臉色一變︰「丞相此話怎講?」
柳瑞海抓住蘇錦瑟的手逼近一步,讓蘇錦瑟驚嚇得倒抽了口冷氣。
「別以為沒有人知道你這孩子是怎麼來的?」
蘇錦瑟瞪大了眼楮,咬著唇顫抖道︰「錦瑟不明白丞相的意思,這孩子當然是錦瑟與皇上……來的。」
「呵呵,皇上……需要臣提醒娘娘嗎?太醫院的張太醫曾是臣柳府的食客,他告訴了老夫一件有趣的事情。兩個月的胎硬要說成三個月之類的……」
蘇錦瑟雙腿一軟,若非柳瑞海拉著只怕已經癱倒在地,一張精致的小臉更是蒼白如紙。
「丞相…丞相…你不要听那太醫胡言,他定然還是被某些有心之人收買了,特意陷害錦瑟的……」蘇錦瑟回過神來,砰地一聲跪倒在地,雙目含淚的反抓住柳瑞海的衣擺哭訴道。
柳瑞海毫不憐香惜玉的將衣擺一扯,冷哼一聲︰「陷害你?當誰都不知道你與那金科小狀元的事情嗎?」
蘇錦瑟痛哭的表情一僵,不敢置信的睜大眼楮望著柳瑞海,一臉的麻木。被知道了,被知道了……
「丞相,您要救救錦瑟,錦瑟不是有心的,錦瑟只是不想再過回王府那樣的生活,才會一時想不開出此下策,求丞相饒錦瑟與月復中胎兒一命,錦瑟定會做牛做馬報答丞相!」不願放棄好不容易奪回的地位,更不願再屈居人下,過那受盡白眼的下等生活,蘇錦瑟緊抱著柳瑞海的大腿哭得一臉悲慟。
柳瑞海見把人嚇得差不多了,才俯子扶起蘇錦瑟嘆道︰「地上涼,快些起來,你才懷孕幾月,胎息不穩,這麼跪著也不怕動了胎氣。」
蘇錦瑟一愣,呆怔的望著柳瑞海的突然變化的臉,委實看不清柳瑞海的打算。
「唉,你是我老夫一手送進宮的,在宮中若真出了這寡義廉恥的事情,傳出去老夫也面上無光。你如今既已重得盛寵,就好好把握這次的機會,別忘了你進宮的目的。張太醫是老夫當年安插與宮中照料汐兒的老人,如今你既找上了他,今後就跟著他吧。一切老夫自會安排,你不必擔心。」
「錦瑟,老夫一早就說過你天資聰穎,如今我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老夫保你母子平安,你該知道如何報答老夫,莫讓老夫失望才是。」
柳瑞海望著蘇錦瑟的肚子,面上和藹,心中卻打著小算盤。
只要龍誠璧在朝中的勢力一倒,到時朝政盡在他掌握之中,再收拾這個小妮子月復中胎兒不遲。不是自己曾外孫的種怎麼能夠留在這個世上?若不是自己女兒太過感情用事,他當初又哪里用得著將這個女人送進宮?
蘇錦瑟盯著柳瑞海憨態可掬的笑容,心中暗罵一聲老狐狸,面上卻裝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哽咽道︰「錦瑟年幼無知,全靠丞相諸多照拂,自然事事以丞相為先。丞相不必擔心,錦瑟知道今後該怎麼做了。」
柳瑞海滿意的打量著蘇錦瑟溫馴的模樣,微微一笑,拍拍蘇錦瑟的肩膀道︰「你好好養胎,你既有了身孕,皇上定然會常來你這走動,把握住機會。」
「是,錦瑟明白。」蘇錦瑟點頭稱是。
柳瑞海越發滿意,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道︰「如此,老夫改日再來看望你。」
「丞相慢走。」
蘇錦瑟望著柳瑞海意氣風發的消失于自己的視線之中,癱軟到邊上的貴妃椅上,微舒出一口氣來。
「娘娘!」一見柳瑞海出了宮門,雪雁忙進門伺候,看到蘇錦瑟那一臉狼狽的模樣嚇了一跳。
「沒事,去幫本宮打盆水進來。」蘇錦瑟伸手抹去臉上的淚痕,眼中滿是陰狠,「給個棒槌再塞個甜棗,當真好手段。」
終有一日,我蘇錦瑟定會讓你像我今日這般,跪在地上求我,體會我今日所受的委屈與屈辱!
踏進宮門準備去端水的雪雁,轉頭之時恰好看到這一幕,眼中掠過幾分訝異與森冷,再轉過頭時卻又快速恢復平時的模樣。
蘇紫瑤與龍誠璧行軍半月,總算順利回到王城,蘇紫瑤隨軍一直扮作男裝,加上有李勝幾人作掩護,在龍誠璧身邊,倒也沒有引起懷疑。
進城之後,龍誠璧攜眾將入宮復命,而蘇紫瑤則事先從大隊中離開,沿著不起眼的小道回到王府。
「啊…王妃!」挽星剛一听到身後有動靜,立刻轉頭,卻見蘇紫瑤一身男裝正從窗外往里爬,慌忙上前驚喚道,被蘇紫瑤忙捂住嘴。
「別聲張,先讓我進去。」蘇紫瑤就著挽星的攙扶剛踏進房中,便見素月從里面迎出來,頭上還帶著她的步搖。
「王妃您回來的太及時了,三姨娘正在外面吵著要見你呢。本來還想著讓素月易容過去頂一頂,可巧你就回來了。快些換衣服,奴婢給您梳妝。」挽星回過神來大喜過望的說道。
蘇紫瑤一怔,來不及喘口氣,便被兩個丫頭擺弄了一番。
梳妝完剛踏出內室便听得蔣玢嬈洪亮的聲音︰「今日王爺回京,王妃身為一府之主,也不出來露個面迎接王爺。怎麼,管了幾日王府就真擺起譜來了?」
「三姨娘稍安勿躁,小姐前幾日偶感風寒,今日起得遲了,馬上就出來了。」碧淵謙恭的話語中帶了幾分焦急。
「等等等,都病了小半個月,天天都叫我等,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蔣姐姐的性子還是這麼急,怨不得外面的人都把我們府中的姬妾當成笑話講。」
熟悉的語調讓碧淵一怔,驚喜的望向從內室走出的蘇紫瑤︰「小姐!」
蘇紫瑤微微一笑,不著痕跡的握了握她的手,讓她退至身後。
「誰敢笑話我?」蔣玢嬈臉色微變,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一般,「你在諷刺我不安分!」
蘇紫瑤微訝,自己出去一趟,竟然連蔣玢嬈都變聰明了,莞爾一笑道︰「姐姐誤會了,妹妹怎麼可能有這個意思?」
蔣玢嬈冷哼一聲︰「性子急也是好的,不像某些人溫溫吞吞的性子,妹妹進宮才幾月就有了身孕倍受榮寵,自己這都多久了,還一點動靜都沒有,當真是沒有福氣。」
「你……」挽星聞言便要發作,卻被蘇紫瑤攔住︰「以子邀寵確是留住男人心的好方法,但妹妹覺得無子得寵更顯本事。再說這孩子還在肚子里,誰說的準?能不能生出來還得憑本事,姐姐,你說對嗎?」
蔣玢嬈臉色陡沉,一張臉黑得徹底︰「哼,我倒要看看沒有孩子,你能得意到何時?明鵲,我們走。」
望著蔣玢嬈憤然離去的背影,幾人不約而同的舒了口氣。
「小姐,你終于回來了,真是擔心死我了。」碧淵拍著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樣,「王爺怎麼樣了?沒事吧?」
「沒事。」看出碧淵眼中的猶豫,蘇紫瑤低笑著補充一句,「司大夫也沒事。今日大軍回朝,晚些時候便能回府了。」
被猜中心思的碧淵小臉一紅,垂頭道︰「我才沒有問她。」
蘇紫瑤也不逗她,看向素月二人︰「這些日子辛苦你們了,府中可出了什麼紕漏?」
「一切都好,就是這蔣姨娘好似發現了什麼,時不時便過來鬧一鬧。」
蘇紫瑤會意的點了點頭,越發確定了心中的猜想,看來這次的事情跟柳若汐也月兌不了關系。
龍誠璧回府之時夜幕已降,蘇紫瑤帶人在門口迎接。
眼見著從車上下來的男人還未褪去一身戎裝,洗去一身鉛華,卻淺笑的接過自己的手笑道︰「瑤兒,我回來了。」
蘇紫瑤心頭一暖,被順勢擁進懷中,抱住他的腰身低聲輕應︰「嗯,回來就好。」
歷時三月有余,他們重新踏足滄月王城,真正的苦難卻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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