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佣人在外面敲了門,喊︰「大少爺,下去吃飯了。」
林澤宥一邊答應著,一邊拉著易曉冉兩人一起洗了手,下樓去,林澤宸、林澤瑤和豆豆也都回來了,晚上還有些風,吹得豆豆的頭發亂亂的。
袁怡見了,叫道︰「你們趕快去洗手,開飯了,瑤瑤,一個女孩子家,也不幫幫忙,就知道亂跑。來,寶貝,女乃女乃給你梳個頭我們再吃飯。」說著抱起豆豆,歡歡喜喜的上樓去了。豆豆上了樓梯,轉過身去,對著媽媽做鬼臉。易曉冉瞪了她一眼,不做聲。
客廳里已經擺上了香案,供著林家祖宗的排位。林老爺子洗了手,等著豆豆下來,人都到齊了,按輩分站好,林老爺子才又點上香,給豆豆分了幾只,態度極其鄭重的對豆豆說︰「來,孩子,跟著太爺磕個頭,磕完了,你就是林家的子孫了。」
豆豆有些怯怯的,不明白這是要做什麼,轉過頭去看易曉冉,易曉冉心里忐忑,不知所以。
黎劍鋒見狀,馬上走過去,蹲在豆豆面前,對著她說︰「跟著曾祖做,照這樣子,跪下去,磕個頭就行了。」
「你陪我好不好?」豆豆突然問道,黎劍鋒嘴角一揚,溫柔的點點頭說︰「好。」接著又拿了幾支香,點上,在豆豆旁邊跪下,和父親一起磕頭,行了禮,豆豆看著他們的樣子,也磕了頭。三人起身,除了易曉冉和袁敏,其他人在袁怡的帶領下,全都對著祖宗的排位跪下去磕了頭,林志忠則坐在輪椅上低首垂稽,也行了禮。
吳媽帶領著眾佣人早就將各色菜品擺滿了桌子。
老爺子坐了主位,右手是林志忠,左手是黎劍鋒,林志忠的下首是袁怡的位置,林澤宥拉了易曉冉坐在黎劍鋒的旁邊,袁怡的旁邊坐著袁敏、林澤宇和林澤宸,林澤瑤坐到了易曉冉的旁邊。本來豆豆的位子定在易曉冉的旁邊,可是老爺子,叫道︰「來,孩子,來太爺這里坐。」
說著佣人早就抬了凳子過來,放在老爺子旁邊。豆豆親了一下易曉冉,以示安慰,然後從容的走過去了。
飯前,照例是一番講話。老爺子威嚴的臉上帶著笑意,說︰「今天是我們林家的大喜的日子,我們請來了林家的列祖列宗,還有易小姐和袁敏丫頭,我要宣布一件事,就是豆豆從今以後就是我林家的子孫。我老頭子沒什麼東西可以給的,這枚玉佩是你們母親生前最喜歡的,我將它放在身邊也已經有四十年了,看著它,就像是看到了您們的母親一樣,今天,我代你們的母親將這個送給豆豆,做見面禮。」說著將一個銀色的鏈子穿著的玉佩戴在豆豆的脖子上。隔著一段距離,易曉冉看不清,只是看見是一塊白玉的錐子形的一件物事兒。
大家笑著看豆豆,豆豆得意的仰起頭,從容不迫的迎上眾人的目光。從眾人的目光中就知道這件首飾的價值不菲。
「澤宥,我在晟天的股份有多少?」老爺子又轉過問向林澤宥。
林澤宥沒想到爺爺會問這個,略略想了想,便道︰「您的股份佔到了百分之二十。」
「好,」老爺子微微頷首,「將我的股份劃出百分之五給豆豆。」
不料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震驚了。要知道晟天的資產雄厚,就是林澤宇、林澤宸、林澤瑤每年會分到那麼多錢,可是他們個人名下的股份還不足百分之一二呢,豆豆一下子就得到這麼多,足見爺爺對她的重視。爺爺這是在昭告所有人,豆豆是他認定的嫡孫,不是一般的身份。
「這……恐怕,不太好吧?」林澤宥有些猶豫道,他清楚的知道這會意味著什麼。
「這只是我們林家內部的股份轉移,沒有什麼關系,再說了我拿的是我自己的那部分,和其他人沒有關系,按照規矩,豆豆成年之前,只能拿到分紅,沒有支配權。」老爺子不大在意的呵呵笑著說道,「這是我的大重孫,怎麼能拿不出一點兒像樣的見面禮呢?」邊說,邊用一只手撫上豆豆的後腦勺,輕輕的說︰「多吃點兒。」
豆豆「嗯」了聲,笑著看著太爺爺,他真是個和藹慈祥的老頭兒。但是大人們在說什麼,她真的不明白。
不管林澤宥,易曉冉那邊早就坐不住了,她不能接受這樣的饋贈,作為她的女兒的豆豆也不能,剛要站起來說話,被林澤宥拉住了。同時,那邊黎劍鋒也示意不要。易曉冉只好忍住了。
接下來,老爺子端起酒杯,站起來,對著易曉冉說︰「這第一杯酒,我要敬給易小姐,感謝易小姐這幾年來為我們林家養育了這麼大的孫子,易小姐的大恩我林某銘記在心,易小姐只要有用得著我林某的地方,只要易小姐開口,我們林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來,老夫先干為敬。」說完,頭一仰,將一杯酒悉數喝下去了。
林澤宸冷眼看著這一切,不說話。林澤宇眼珠子轉轉,一會兒看看爺爺,一會兒看看大哥,一會兒看看易曉冉,一會兒又看看豆豆和黎劍鋒,從桌上掃了幾圈兒下來,就是更加的納悶兒了,明明易曉冉和大哥收拉著手戀愛了,而且承認豆豆,不就是說承認她是大哥的女兒了嗎,那麼大哥和易曉冉也是遲早的事,都要是一家人了,怎麼爺爺把話說得,好像是全然的把易曉冉放在了林家的對面了。
易曉冉知道林老爺子的目的,也知道她和林澤宥的關系並不長久,所以坦然的對上林老爺子威嚴的雙眸,淡然的說︰「林老太爺言重了,易豆豆是我易曉冉的女兒,撫養她長大成人是我這個做母親的應盡的責任,不需要什麼人感謝我,我也沒有對任何人有什麼恩德。至于豆豆是誰家的子孫,對我來說都一樣,她都會是我易曉冉的女兒,這一點誰都改變不了。另外,關于您給豆豆的那些,我看還是等孩子長大懂事了再說吧,現在還用不著。」
易曉冉說的淡然,可是听得人,尤其是林家人,都不由得心驚肉跳。這樣敢公然的杵逆老爺子的人林家沒有,全京城也找不出幾個。說來說去,豆豆還是人家易曉冉的女兒,再加上那句易豆豆,這是明白告訴大家,豆豆還是她易曉冉的,和林家沒有什麼關系。
大家都捏著一把汗,袁怡和袁敏則暗地里看著笑話,就在等著老爺子要發火的時候,老爺子居然反常的笑了,對易曉冉說︰「說的好,豆豆有你這樣的母親,是她的幸運。但是,我也要你知道,我決定的事不容改變。」
易曉冉很干脆的將那杯酒一口喝干,一滴不剩。白酒的辛辣從喉嚨一直蔓延到胃里,林澤宥看著她難受,忙端起自己的茶遞給她漱口。
「好好,現在吃飯,吃飯。」林志忠招呼道。
大家都拿起筷子,老爺子先給豆豆的碗里夾了一塊魚,微笑著和豆豆說︰「听說,你不喜歡自己的名字,覺著沒氣勢,還曾經說過自己叫林澤宸?」
豆豆瞪了一眼林澤宥,低聲嘀咕了句「小心眼」,又看著老爺子了然于胸的樣子,只好說︰「當初騙某人的而已。」
不料,林澤宇一听樂了,笑著打趣說︰「幸虧我的名字沒氣勢,要不然就那我騙人嘍。」說著低頭看了一眼旁邊的林澤宸,林澤宸皺著眉頭似乎在想什麼。
「林澤宸是你的小叔,他的名字你自然不能用,等過幾天,太爺幫你取個好听又有氣勢的名字好不好?」老爺子一邊挑著魚刺一邊笑著說。
「為什麼?」豆豆拿著筷子,抬頭睜著大眼楮,看著老爺子問,好像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自己不是有名字嗎,干嘛還要取?去幼兒園,小朋友們會不會認錯人啊?
林老爺子模模豆豆的頭,和藹的說︰「因為你是林家的孩子了啊。」言下之意是要豆豆改名換姓了。
「哦。」豆豆恍然大悟的答應,原來還要人家改名字這麼麻煩,「那麼,易曉冉呢?」豆豆指著易曉冉問林老爺子。
「哦,她?」林老爺子看了眼易曉冉,意味深長地說,「她是你媽媽啊。」
「啪」的一聲,豆豆放下筷子,站起來,說︰「易曉冉,我們走。」那種威嚴的架勢,除了老爺子,就只有林澤宥身上有了。
大家才明白,豆豆就是給老爺子下了套,要他親口承認易曉冉和林澤宥的事情。老奸巨滑的林老爺子還是讓早熟的豆豆識破了他的詭計,豆豆毫不留情面的直接針對他,「我易豆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這輩子我就叫定了易豆豆。什麼姓林不姓林,我一點兒也不稀罕。」眾人盯著豆豆,臉上全都出現驚愕之色,這還是一個六歲的孩子說的話嗎?
易曉冉發誓,這句話絕對是台詞,不知道又是哪個無良電視劇荼毒了她的女兒。
豆豆說完,不顧眾人的目光,更不顧林老爺子早就變的鐵青的臉色,走過去拉起易曉冉說︰「我們回家。」
易曉冉早就坐不住了,只是礙于黎劍鋒的情面不好說什麼。這會子見自己的女兒跟大家鬧翻了,也就順坡下驢,說了句「抱歉」就起身走了。
「曉冉。」
「曉冉。」
其他人不在乎,可是黎劍鋒和林澤宥坐不住了。
「對不起,舅舅,謝謝您將我養的這麼大,你的恩我會記著的。現在沒辦法報答,等將來吧。」易曉冉知道自己會心軟,心軟的結果就是傷害自己,所以飛快的將這樣的絕情的話說出來。
黎劍鋒心疼的說︰「曉冉,豆豆,你們永遠是我的親人,不管怎樣,一定不要做傻事,知道嗎?你已經是媽媽了。」易曉冉眼里含著淚,點點頭。
「不想在這兒,就回家,家里任何時候都有你們的一份子。」黎劍鋒接著說。易曉冉知道他說的家什是,也知道他是怕她像上次一樣悄無聲息的走掉。
林澤宥則跟過來,拉住她們低聲說︰「不要這樣,好不好?」他最希望她們能夠成為他的親人,她們能夠和自己的爺爺、父母兄妹一起其樂融融,共享天倫。
「你能不能保護我們?」豆豆抬起頭,神情凌厲的問林澤宥,「不能的話請你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們面前了。」豆豆大力的推開林澤宥說道。她哪里能夠推開高大的林澤宥呢,只是推了一下,林澤宥紋絲不動,只好拉著易曉冉繞開他。
「好。」林澤宥的臉黑了黑,看見繞開自己的易曉冉和豆豆,叫道,「我和你們一起走。」
「澤宥!」林老爺子威嚴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林澤宥一手拉著易曉冉,一手拉著豆豆。听到這話,將剛剛邁出去的那步又收了回來。
看見林澤宥回過頭,老爺子緩緩開口︰「你真的要和林家斷絕關系?」如果不是牽涉到道德,對于易曉冉他還是很欣賞的,最起碼,她有人格,有自尊,沒有因為林家的滔天權勢而討好他。這樣的母親,難怪可以生下這樣的女兒,豆豆今天的表現雖然讓自己面子盡失,可是打心眼里還是歡喜的,林家後繼有人了。豆豆這樣的性格,實在和林澤宇不像,倒是更像他,都說隔代遺傳,他們這都是隔了兩代了。
林澤宥緩緩的看了眾人一眼,語氣淡然但卻是異常的堅定,說︰「易曉冉已經是我的合法妻子了,易豆豆也是我的親生女兒。如果你們容不下她們,我看我只有離開了。明天,我就向董事會提出辭呈。」
「澤宥,你是我的兒子啊,你一定要為了這個女人一切都舍棄嗎?」袁怡第一個接受不這樣的情況,竟然拉著哭聲說道。
「媽,你們是我的親人,我沒有辦法割舍;她們同樣是我的親人,我也同樣沒有辦法割舍。將來,哪怕一無所有,我還是會和她們在一起不離不棄。」林澤宥看著母親袁怡堅定地說。
本來看好戲的林澤宸和袁敏都震驚了,在這一場愛情爭奪戰中,他輸了,而且輸得心服口服。易曉冉遇到大哥是她的幸運,大哥有她也是他的福分。在他們面前,自己原來那麼的丑惡,口口聲聲說愛易曉冉,可是到頭來他帶給她的傷害最深,他其實連林澤宇都比不上。至少,他還能夠微笑著祝福他們。想到這兒,突然覺著渾身發冷,獨自站起來,沒有看一眼客廳里的人們,緩步走上樓去。
身後只有袁怡悲憤的大罵︰「易曉冉,你這個狐狸精,你到底給我的兒子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他連家都不要!你知道嗎?只有走出這個家,他就什麼都沒有了!你這個妖女,我恨不得……」
「住口!」林志忠難得的威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大家都嚇了一跳,袁怡自己也嚇了一跳,平常溫文爾雅的丈夫突然之間發起怒來,任是誰都會嚇壞的。
易曉冉沒有理會林志忠,也沒有理會旁人,徑直走向前,站在袁怡面前,從容地說︰「林太太,如果我沒有記錯,這是我們第三次見面了吧?每一次你都罵我罵的這麼惡毒,前兩次我當你是長輩,忍了。可是這次你當著我女兒的面這樣侮辱我,你叫我怎麼做母親?所以,我也告訴你,你的兒子,林澤宥,現在是我的合法丈夫,假如他跟我離婚的話,他將一切都會失去,包括在晟天的財產。所以,麻煩你搞搞清楚,現在是我在養他,而他,已經是一無所有。」
所有的人都震驚了,誰都沒有想到,林澤宥竟然下了這麼大的決心和易曉冉在一起,他的內心究竟是怎麼樣的一種強大啊!
說完,易曉冉一個華麗的轉身,拉著豆豆走了,林澤宥回頭看了看家人,眼里劃過一抹傷痛,只好跟上去了,留下在座的掉了一地的下巴。
飯吃不成了,每個人都黑著一張臉,諾大的房子里寂靜的掉下一根針都能听見,林澤宇突然幽幽的道︰「我看易曉冉也挺好的,既然大哥那麼喜歡就讓他們快點結婚好了,為什麼要弄得這麼不愉快?骨肉一家親,弄得都跟仇人似的,值嗎?」
本來已經由袁怡推著走到臥室門口的林志忠听了這話,臉色立馬變得如同死灰一般,掙扎著從輪椅上起來,跌跌撞撞的往前走了好幾步,走到林澤宇面前,一手扶住桌角,一手揚起,狠狠的在他臉上摑了一巴掌,力道之大,瞬時,林澤宇的半邊臉上起了五個手指印,嘴角慢慢的滲出血來。林澤宇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了,一下子懵了,就那樣呆呆的不知所以。
打完了,林志忠顯然是體力不支,不住的咳嗽,拄著桌子看上去搖搖欲墜,似乎馬上就要倒下了。袁怡飛快的過去扶住他,還埋怨道︰「你怎麼了,發那麼大火,小心身子……」
「滾……,你給我滾!」林志忠沖她怒吼,使出了渾身的力氣推開了袁怡,袁怡差點兒被他推到,可是他自己卻倒在了地上。
「爸爸!」
「大哥!」
「志忠……」所有人涌向了林志忠。只有林澤宇還呆呆的站著,不知所措的看著眼前人們的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