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月話剛說完,便看到大門處,一身黑色西裝,冷著臉進來的東盛。
看到東盛,想到昨晚的他與蘇夢涵在一起,他們彼此糾纏,她竟然覺得難以抑制的惡心。她別過眼,不去看他,硬生生的壓下心口翻涌的氣息。
而東盛則是進屋便看到了臉色蒼白,尤帶淚痕的程月,心中驟然收縮,泛起一種心疼。
但是東盛在心疼之余,心里又升起一絲莫名的怒意,所有的事情,程月都選擇自己承擔,而自己似乎永遠是最後一個知道的那個人,上次爺爺生病是這樣,如果不是自己恰好回國,他就不會知道老爺子生病住院,這次更甚,連爺爺去世他都是從秘書口中得知。
昨天晚上,和PDD公司合作的項目最後收尾,東旭集團的項目組和PDD的項目組所有負責人都一整夜沒有回去,加班趕制最終方案。昨晚呼嘯的風,也讓他隱約覺得心神不寧,所以他才會借口出去給大家買咖啡透口氣,但是沒想到吹了一圈風回來後,依然覺得心里悶悶的,他拿起剛剛忘記帶的手機,凌晨三點,沒有未接來電。
然後他輕輕嘲笑了自己,這個時候了,怎麼會有人給自己打電話,除非是國外那些朋友。他掃了一眼開了一個門縫的休息室,剛剛說自己身體不舒服的蘇夢涵正在里面休息。他眼神閃了閃,拿了手機繼續到外面跟其他人一起奮斗。
而早晨,陳海凌卻告訴他,程老爺子在夜里凌晨三點去世了,程家已經發了訃告。當時東盛的第一反應是給程月打電話,但是打過去卻是關機,他臉色鐵青,告訴陳海凌安排這兩天的工作,然後便腳步匆忙的離開了辦公室。
東盛自程月身上收回視線,現在不是找她問為什麼沒有第一時間通知自己的時候。他走向簡單搭設的靈堂,跪下,對著照片上笑意中帶著一點點嚴肅的程老爺子磕了三個頭。他與錦銘錦鋒自小一起長大,爺爺待他如親孫。
程月本來是跟著安然白彬在靈堂前給前來吊唁的人還禮,但是當她身體輕晃了一下被安然伸手扶住時,她比白紙強不了多少的臉映入安然眼中,「小月,你上樓休息一下。」
見程月搖頭,白彬已經將東盛叫了過來,「阿盛,你送小月上樓去休息一下,我擔心她的身體吃不消。」
東盛見了比剛剛臉色更差的程月,不容她說不,就將她強行拉上了樓,他想,如果不是賓客太多,他應該直接用抱的來的更快。
上了二樓,樓下的喧囂少了一些,程月掙開東盛的手,「謝謝你送我上來。現在你已經看我安全上樓了,是不是可以下去了。」
覺察出她話中的拒絕,程月從來沒有用這種口氣跟自己說過話,他拉住程月手腕,「為什麼不在晚上爺爺去世時第一時間通知我?」、
程月用另外一只手一根根掰開他的手指,臉上綻開一抹嘲諷的笑意,「我通知你,你就會第一時間出現麼?哪一次,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需要你假裝一個完美的丈夫的時候你出現過?」
程月看著東盛越來越抿緊的薄唇,心中忽然有一種報復的快感,原來人說薄唇的男人天生涼薄卻是真的。「抱歉,我忘記了你是東旭集團的老總,日理萬機,能偶爾記得自己還有個妻子就算不錯了,家庭瑣事不牢東總掛心。」
說完程月轉身離開,卻被東盛再次拉住了手腕,且那只手上的力道加大了許多,「你昨天晚上究竟有沒有給我打過電話,有沒有第一時間想到我?」
程月轉頭,「沒有,昨天晚上接到爸爸的電話,我第一時間想到的爺爺,是來醫院,至于你,在哪里,做了什麼,跟誰在一起,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還有東盛哥,請你以後不要用剛剛那種質問的口氣跟我說話,不然我會自作多情,以為除了是你的法定意義上的妻子外,還是你在乎的人。」
見東盛的臉色陰晴不定,但是手上依舊沒有松動的意思,她輕輕掙了掙,反而被他握的更緊,「如果你不想我等下被送進醫院,大可再掐著我不放。」程月確實感覺有些頭重腳輕,不知是昨晚睡的太少,還是悲傷過度。
東盛低頭,「你是不是愛上了沐朝陽?」
程月一愣,他們之間的問題關沐師兄什麼事情?而且東盛今天太過奇怪,明明昨天晚上與蘇夢涵上床出軌的是他,明明之前給蘇夢涵送花表明永不磨滅的愛的人是他,明明為了蘇夢涵而缺席爺爺壽誕的人是他,為什麼今天他的所作所為,卻好像她才是出軌的那一個?
見程月出神,東盛心中的怒氣似乎又被點了起來,沐朝陽送她回家,她的巧笑嫣然,她與沐朝陽情人節共度午餐,一幕幕閃過他的腦海,她現在還是我的妻子,東盛輕易的為自己的怒氣找了一個合適的理由,卻拒絕面對更深的探究。
程月淒然一笑,「愛與不愛又有什麼關系?況且我覺得今天不適合談論這樣的話題。」程月扯了扯身上的黑色衣衫。
東盛深吸一口氣,放開程月,「你先好好休息,等下我讓蘭姨給你送點吃的上來。」
程月確實感覺到最近自己身體的疲憊,但是這一覺睡的並不踏實,當程月驚醒之時,外面的天色已經有些發暗。她揉了發痛的額角,下了樓。
東盛在看到她下樓的第一時間便眼神深深的朝她望了過來,程月不去看那一雙眼楮,就是那樣一雙眼楮,她初到程家時,那樣一雙漂亮的細長雙眸,帶著那麼多復雜的感情,讓她一下子掉進了那雙眼楮,從此越陷越深。
程月在後院的葡萄藤下找到了女乃女乃,蘭姨在一邊遠遠的看著老夫人,而程老夫人則是手扶著葡萄藤,默默垂淚。
程月心中一疼,偎了過去,「女乃女乃,原來您在這里。」
程老夫人沒有回頭,「小月,你看這顆葡萄藤,它比錦銘的年齡還大呢,那年你爺爺去煙台考察,回來竟然給我帶回來了一顆葡萄苗,我們一起種下這顆葡萄,第三年才結出了幾顆小葡萄,你爺爺卻更加上心了,外人都以為他是閑來愛好,我卻明白,他是知道我最喜歡吃葡萄,雖然咱家條件算不錯,但是那個時候吃葡萄還是一件奢侈的事情,我壞著你二叔的時候嘴饞呀,想吃葡萄,你爺爺好不容易弄來了一兩串,但是我看你爸爸眼巴巴的樣子,還是給了他吃。那次你爺爺便記在了心里。
自從這顆葡萄藤結了果,從此以後咱家再沒有出去買過葡萄吃。錦銘錦鋒小時候啊,每到了七八月份,葡萄開始掛色的時候,你爺爺就抱著他們兩個一邊摘一邊吃……」
程月听著程老夫人的話,終于泣不成聲,「外人都說他是個土老粗,是個只會打仗的傻大個,除了長的好看了點,別的沒什麼能配的起我這個舊社會深宅大院走出來的大小姐,但是他們終究是外人,他們怎麼會知道這麼多年,就是他那樣一個大老粗把我當寶貝一樣疼著哄著!」
程老夫人說道動情之處,終于哽咽出聲,「他走了,這世上再沒有這樣一個老頭子再對我這樣好,再沒有……」
程老夫人說話已經斷斷續續,更多的哭聲溢出,讓程月忍不住哭出聲來,她扶著女乃女乃坐到了葡萄架下的石凳上,她擁抱住女乃女乃。
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是驚天地泣鬼神,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是轟轟烈烈,不是所有的愛情都是花前月下海誓山盟,只有心中有彼此,一起攜手走過人生的風雨,才算是歷久彌新的愛情。
爺爺與女乃女乃的愛情,才是真正的愛情。而她與東盛之間的感情,一直都是她自己的獨角戲,可是到了如今,這場戲都要落幕。
爺爺最終葬在了B市的革命公墓,革命公墓另一邊是人民公墓,程家的墓地便在那邊,而目前葬在程家墓地的也只有梁素梅一人。
十二歲那年,程月將母親的骨灰一半葬在了她們生活的江南水鄉小鎮,另外一半帶到了B市,程衛東將妻子的另外一半骨灰葬入程家墓地。
送走了爺爺,臉色蒼白,眼楮紅腫的程月輕輕走到父親身邊,「爸爸,我想去看看媽媽。」
程衛東點頭,「我跟你一起去吧,好久沒去看看你媽了,順便告訴你媽,如果在另外一個世界見到了你爺爺,一定要記得叫爸爸。」一句話說完,這個昔日鐵打般的漢子竟然也落下淚來。
「阿盛,你也一起來吧。」程衛東看了一眼伸手扶住程月的東盛。
墓碑上,梁素梅的照片安靜淡然,東盛第一次來到已逝岳母的墓前,而程月已經跪在了母親墓前,流淚輕喃,「媽媽,小月來看你了。爺爺走了,媽媽你在另外一個世界要照顧好爺爺。」
媽媽,你的小月不是勇敢的孩子,我雖然不知道你和爸爸之間的愛情,但是媽媽我知道你和爸爸是彼此相愛的,而爺爺和女乃女乃的感情更是如此珍貴。
媽媽原來我一直以為愛情,只要單方面的付出就會有回報,所以小月一直卑微的愛著,就算心已經強創百孔也依然在他身後緊緊追隨,只希望有一天他轉身可以看到我,可是媽媽,有一天我發現我們之間已經隔了千萬里。
所以媽媽不要怪小月,小月終于想為了自己勇敢一次!
作者有話要說︰《勇敢》BY張惠妹
所以你要我等候
換你的追求
有太多快樂自私做藉口
你讓我最後
把心痛等永遠
革命公墓一般是領導人或者有影響里的人物死後葬入的墓地,人民公墓就是普通百姓的墓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