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間子真是要被這個答案嚇到了。他的表情明顯地告訴暮顏，他很吃驚。
暮顏小聲說︰「他不會比爹你還老吧。」
花間子俯子，臉色都變得嚴肅了︰「孩子，並非是年齡的問題。這上界，輪回之事很是尋常，嚴格來說是很難鑒定年齡的。但是，尊上地位尊貴而又特殊，作為他的妻子會是這個上界最為可憐的人。」
昔年，先父的小妹便被常年關在長白山上，整個上界無不可憐那個女子，卻沒有人過多言語。甚至連先父因疼愛小妹，前去探望，也只是在長白山的門口與那個女子匆匆一面，那個女子除非有父神的應允，從不會踏出長白山一步。那個地方，常年飄雪，寂寞冷清，身邊沒有自己的夫婿，甚至連孩子都看不見。先父只是去看過她一次，就再也不敢去看她。因為那時候就是他做主將這神界最為尊貴的女子嫁給父神，自是為了中天的利益。
他的小妹，甚至連父神去世以後，也不肯離開長白山。
這世間真正疼愛自己子女的父母怎麼會把自己的孩子嫁給尊上呢。
真的是這個世上最高貴，卻又最可憐的位置。
暮顏苦著個臉︰「我沒想要嫁給他。」
欲念成魔，她現在只不過想要他的心就這般的痛苦了，若要連人一起要了去，她怕自己會連小命都丟掉。
人總是得到的越多，貪戀越多。
花間子問她︰「那你想要什麼？」
我只是想要和那個人談一場不在乎天長地久，只要曾經擁有的戀愛而已。
即使如此，都是奢望。
暮顏還是去看了慕白，他現在身為副君，司命便狗腿的去給他在九重天安排了宮殿，真的是如花美眷多多啊。那些女子無不用眼神荼毒她，暮顏幽怨極了，待她見到慕白的時候，慕白臉色發白，正躺在床榻上休息，天君在替他把脈。
真的是一幅活色生香的場景啊。天君艷，慕白美。暮顏立馬就腐了，終于忍不住笑了。天君回頭看了她一眼，拍拍手︰「你來了？快去看看他吧。他身體不好，好好照顧他。」暮顏急忙過去，慕白有氣無力地說︰「我沒事的。」
暮顏真是想找個鏡子讓他自己看看自己的臉，這也叫沒事？天君離開，房間里只剩下慕白和暮顏。慕白慘白著一張好看的臉，靠在床榻上，溫柔地看著暮顏。暮顏低著頭，玩著腳，小聲說︰「哥，對不起。」她不知道她當時怎麼會對慕白說出那樣的話。
慕白拍拍床榻，讓暮顏坐過來。他勾起她的長發，手指輕輕的滑下，聲音很輕︰「沒關系的。暮顏，只要最後你不會丟下我，我會接受你所有的決定。」暮顏一听這話，眼楮就濕潤了。在這場愛情的角逐里，慕白是付出最多的人。這個人，明明風華絕代，愛慕者眾多，卻就這麼折在她的手里了，低到連塵埃都開了花。
暮顏戳著手指，終于顫巍巍地說︰「哥。其實還是有很多神女喜歡你的，也許，你會覺得什麼人不錯……」
慕白的臉色更白了，暮顏的聲音也更低了。
昔年，他們都還在花間閣，暮顏還是孩童之姿，那個時候暮顏纏著慕白教她法術。她問他，是否也有神女愛慕他，然後自顧自地說最好不要有神女喜歡他，那麼他就是她一個人的了。那個時候她總是喜歡纏在他身邊，總喜歡睡在他的床上，在床榻上留下她的味道，每每折磨得他夜不能寐。
他只推開過她一次。
那一次，她離開他的房間，時間一秒一秒割在他的心口，他所有的修養和自控終于全部瓦解，腦海里全是她紅著眼楮問他，是不是嫌棄她了的場景。
他怎麼可能嫌棄她呢？
他恨不得可以和她日夜廝守。
多麼荒謬的宿命，他想起來了，就是那一次，他瘋了一樣到處去找她，待到天明的時候是尊上將她帶了回來。
他此生唯一一次推開她，卻成就了她和尊上的開始。
他此生愛上她後，第一次和她分開，她喜歡上了尊上。
他第一次將她推給尊上，為了她的性命。她告訴他，她愛他，只愛他。
而現在，她終于也要把他推給其他人了麼？命運終于忍不住要對他下狠手了麼？
慕白抬頭看她，她咬著嘴唇，泫然欲泣︰「哥，我知道這樣很不好，可是，我覺得尊上他是喜歡我的。我不能腳踩兩只船。」
有什麼東西從心底輕輕裂開，然後以不可擋之勢蔓延開來，慕白感覺身體都飄了起來。
歷屆青丘帝君，皆是為情所困，且，不得善終。
慕白的嘴型微微地張開，卻沒有發出聲音︰「痛。」
他抬起手，掩住雙眼，仿佛有什麼苦澀流出來，他卻不能讓她看到。她只是不愛他而已，她有什麼錯呢？他怎麼能去折磨她，所以他就只能折磨自己。
偏偏他都痛得沒力氣了，他還是沒法放開她。
暮顏起身，想離開。慕白終于沒辦法忍受那錐心之痛，他必須爭取，他決不能放手。
他從背後抱著她︰「我永遠等著你回頭。」
暮顏的眼淚終于流下來，她終于還是下手，傷害了這個世上最愛她的男子，她知道她會有報應的。
永遠有多遠呢？
這個人為什麼要這麼倔強，毫無底線地等下去。
暮顏終于還是走了，身後白衣男子倚靠著玉柱，身影落寞，他說︰「慕白此生，唯愛顏兒，如違此誓，天地決之。」
暮顏的身體微顫，然後她終于還是狠下心離開。身後的男子腳下終于渲開一灘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