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還是微風花雨,還是陽光溫和又美麗。
慕白坐在木屋前,書寫著一些暮顏看不懂的文字。
她從不會問,你從哪里來,將到哪里去。她只是一味地守在他的身邊,抱著他,賴著他。
暮顏每到這種無聊的時候便容易入睡。
她趴在他的腿上,一開始還會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話,後來就徹底睡過去了。小暮在遠處的草地上,四腳仰天,睡得正歡。
一切都是那麼安寧,祥和,平靜。
甚至讓他有些沉迷。
只是那麼一瞬間,他低頭看著她睡夢中的容顏。
明明是一張在神界也很普通的臉,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場景。
身體第一次在與少女特有的柔軟的身體的接觸下,竟然生出了悸動,心跳在那一瞬間仿佛都加速了。
慕白的手在一瞬間就僵硬了,然後尖銳的疼痛劃過他的心髒。
他遇見過那麼多的女子,妖嬈的,美麗的,知性的,痴情的,狠決的,冷艷的,投懷送抱的挺多,試探再三的也不少,從未有誰可以讓他動一分心思,身體更是對誰都非常麻木。
他的理智,他的身份,他的一切都在排斥著這個事實。
他很清楚,他們絕無可能。
他們是絕對對立的身份。
他告訴自己這只是一瞬間的錯覺。
在那之後,慕白的身體一直很僵硬。暮顏一醒來,他就將暮顏輕輕推離了他,再不允許暮顏躺在他身上,甚至連暮顏的擁抱都開始躲避。
暮顏很快就感覺到了慕白的排斥。
她就像一朵漸漸枯萎的花朵,開始小心翼翼地接觸慕白。
慕白總是看見她試探著伸出,又縮回的手。
小暮也再不像從前那般唧唧喳喳了,小木屋安靜了許多。
某日,暮顏終于又鼓起勇氣,一只小手顫顫巍巍地伸出來去模慕白的長發。
她的聲音也沒了往日的歡快︰「慕白哥哥,你的長發還是這麼柔順又漂亮。」
慕白側身,不著痕跡地躲開暮顏的手。
暮顏的手就那樣突兀地被停在了半空中,一動不動,還維持著撫模的姿勢。
她揚起臉去看他,水汽就那樣涌出血紅色的寶石。
她說︰「慕白哥哥,你是不是討厭我了?」
那仿佛小動物一般的眼神,還有終于滑落的淚珠。
伴隨著那滴淚的滑落,從未有過的異樣的感覺從慕白的心底涌起,勢不可擋地穿過他的心髒。
他眼睜睜著看著暮顏哭著跑開,小暮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蹦著去追暮顏了。
他一動不動,只是倚靠著木門,看著少女的背影在廣袤的土地上漸行漸遠。
他終于知道了,原來那是心痛的感覺。
暮顏徹夜未歸。
小暮也沒有回來。
安靜的小屋安靜地有些可怕,慕白長時間地倚著百年的老樹,一動不動。
半夜的時候下了雨,慕白一直在屋外等著暮顏,直到雨染透了他的長袍,他才睜開眼楮,夜幕里沒有那個人的身影。
慕白終究放不下心來。
暮顏看起來那麼弱,會不會被其他的魔族攻擊。魔族在這方面一向沒有節操。
慕白的神力並沒有恢復多少,他只能踏空行步。
輾轉反側,他終于在空氣里觸模到暮顏的氣息,一直焦躁的心漸漸安靜下來。
他一步一步朝那個方向走去。
夜色里,暮顏聳著腦袋抱著小暮,替仿佛睡著的小暮擋雨,全身都濕透了,長裙被勾得破破爛爛,手臂和小腿的皮膚暴露在空氣里,還有淺淺的傷痕。
血族的復原能力向來很強,不知道暮顏為什麼還一副傷痕累累的樣子。
慕白心疼得不得了,他急忙走過去,想要給暮顏療傷。
可是當慕白打算接觸暮顏的手臂的時候,暮顏卻躲開了他。
雨一直在下,他看不清她是不是在哭。
她只是說︰「為什麼還要來管我?我是死是活與你何干?」
慕白的心仿佛被扎著的疼,他念著咒語,企圖用法術愈合暮顏的傷口。
暮顏一把推開他,聲音異常尖銳︰「我知道你討厭我,你們神族的人都討厭我們血族,覺得我們骯髒又罪惡,因為我們本能地垂涎血的力量。可是我明明沒有吸過你的血,你為什麼還是要討厭我?有好多次我都忍不住了,可是我還是壓抑著自己不敢做出讓你會厭惡我的事。我有什麼錯,又不是我自己選擇要成為血族的。你既然那麼討厭我,就離我遠一點。」
慕白又想靠近暮顏,暮顏抱著小暮站起來,紅色的眸子在夜色里異常妖艷。
「為什麼要沉默?為什麼還要靠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