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暮和慕白去天涯海閣找尊上。尊上仿佛已經預料到他們會來找他，只是淡淡地說，時機未到。
小暮急了︰「靠，你怎麼跟你老子一個德行。裝什麼裝？就你牛叉，了不起。父債子償，知不知道，這件事說到底還是那個死人造的孽，你們天涯海閣，別想吃了東西不擦嘴。」
尊上倒是很淡定。
他望著原慕白︰「這也是你命中的一劫。需要你做一個選擇，是要暮顏還是蒼生。」
慕白不解，只是臉色卻越發蒼白了。
「你其實已經明白了，不是麼？。」
小暮拍拍翅膀︰「你們兩個別打啞謎了。」
「父神離去時已經對今日之事做了安排。」尊上的手心出現一個藥丸︰「你去拿給花暮顏，她吃了這個，所有的事情都會如天書所記載的那樣，回復原位。澈他會乖乖地回來做天君，四界也會一片安寧。」
慕白︰「那她呢？」
尊上的表情沒有一絲的裂痕︰「她會想起所有的事情，命運重回命道，然後死于非命。」
小暮紅了眼，他盯著慕白︰「你敢？」
慕白整個身體都在發抖，他伸出手去接那顆藥丸。
小暮正要去搶，尊上一個揚手，小暮已經被綁了起來。
「原慕白，你要是敢拿去給暮顏吃了，不用等那個瘋子動手，我也會血染你神界。」
尊上品著茶︰「你放心吧，他動手跟澈動手絕對不在一個層次。你是要成為副君的人，這人間，神界，無數的生命都是你的職責。如果不是你，澈他也不會認識花暮顏。你理應為此負責。那個時候，你不該對魔族的人動情，更不該以副君的身份許下諾言。否則她不會為你甘願變成人類，便不會失憶，更不會遇見澈。」
尊上的表情明明還是一片安寧，慕白的臉色卻是越發蒼白。
他不懂︰「難道，尊上，我喜歡上一個女子也是錯的麼？」
「青丘之主，無一不在情事上，難嘗夙願。帝君應該是從小就接受著這樣的教育才對。我相信即使是父神也應該告訴過你，所以，當初你對那個人動情的時候就該明白的，你若繼續下去就會觸發情劫。聰慧如帝君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察覺，你不僅是青丘之主，還是神界的副君，你的舉動可能為神界帶來災難，但是你仍然選擇了一意孤行。這便是你的罪。帝君應該知道怎麼做？」
慕白的眼前浮現出他初遇暮顏的場景，那些仿佛詛咒一般快樂的日子，讓他的身體無法動彈，但是手卻還是接過了藥丸。
他記得的，他怎麼可能不記得呢。
那個被他稱為母親的人，明明不知道是愛他還是不愛他的那個人，什麼都會忘記，卻唯獨一件事，那個人從小到大都不會忘記教育他。
她總是一臉的認真，用非常嚴厲的語氣告誡他。
小暮，不要愛上任何人。
慕白，你不可以愛上任何人。
帝君，身為青丘之主，絕對不能愛上這世間的任何一個女子。
那個人，好像除了這句話，那漫漫的，悠長的時間，再沒有給他留下其他的教誨。
他還很小的時候，不懂什麼是愛，所以總是答應得漫不經心。他總是渴望那個女人抱抱她，模模他的頭。可是那個女人只會遠遠地看著，他摔倒了也不會來扶他，他哭了陪在他身邊的也只是僕人。什麼蒼生，什麼天下，總是夫子在耳邊嘰嘰喳喳。
後來他終于心智漸開，對于人事有了一點?*??母芯酢 br />
他看見凡間的孩子總是被父母抱在懷中，哪怕做了壞事，挨了打，那個孩子的父母也會來哄。
他的胸腔中發酵著莫名的，他不知道那叫做嫉妒的情緒。
他問身邊的僕人，他不明白的。明明自己的母親從來不會這麼對自己。
僕人對著小小的他說，殿下，那是因為那個小孩的父母很愛他啊。
他釋然了，對了。母親說他們是不能愛上任何人的，所以她不會那樣對自己。可是僕人卻說，不是的，殿下，夫人也是很愛你的。
他扁扁嘴︰「才不是，她說的，不能愛上任何人。所以她也不愛我的。」僕人笑了，他說︰「殿下，愛一個人是沒有罪的。所以，夫人也肯定是愛你的。」
他問了很多人，所有人都說，那種叫做喜歡和愛的感情是沒有罪的，是幸福的，是必須的。
他仿佛明白了什麼。
他跑去對自己母親說，母親，你也愛我吧。
我也會去愛其他人的，那樣我們就可以幸福了。
真是無知所以無畏。
那個不會生氣也不會笑的人卻非常生氣地拽著他，難得有的失態︰「我不是跟你說過了麼？我們是不能愛上其他人的，你為什麼就不听話呢？」那個人揚起手，仿佛要打他，但是最終還是沒有下手。
但是她哭了。她哭著說︰「我們是不可以愛上其他人的。」
那仿佛不是從口中而是從靈魂中發出的悲鳴終于鎮住了他。原來，那個被他稱為母親的人也是會哭的啊。
後來，他終于成為帝君，他終于明白了，原來所謂的其他人只是指那個會成為他生命中另一半的女人。他還是可以愛人的，他要愛他的臣民，還有蒼生。
這些全部都是他的身份所要承擔的責任，卻偏偏不能以原慕白之名去愛上一個普通的女人。
沒有任何正當一點的理由，只是因為歷任青丘帝君在情事上皆不得善終。
當時他雖然也是不甚在意的，卻覺得特別搞笑，如果那樣的話，他是怎麼出生的。難道每一任青丘帝君都不是愛的產物麼？
是的，他原本也是不信的。
他怎麼可能放的了手，從來沒有被愛過的人，一旦得到過那種感覺怎麼還可以忍受不去思念，不去等待，不去觸模那個人。即使現在，他仍然深深地嫉妒著那些可以幸福地長大的孩子。
慕白將藥收到懷中，仰望著天空，這難道就是他那些幸福日子的代價麼？
因為他終究還是違背了年少時對那個人的承諾，雖然那只是一個無知的孩子的戲言。他是帝王啊，帝王的情愛原來真的是有罪的。
小暮的眼楮都紅了，他拼命掙扎，無數的閃電穿透他的身體。
他終究沒法逃月兌天涯海閣的束縛。
最後他自斷了翅膀終于站在了慕白面前︰「原慕白。暮顏她那麼愛你，不惜冒著灰飛煙滅的危險為你變成凡人，你真的打算這麼對她麼？」
小暮的手掐著他的脖子︰「你到底有沒有心？」
血沿著慕白雪白的衣衫流下去，就像開放的曼珠沙華。
慕白閉上眼楮︰「蒼生何辜？」
小暮冷笑︰「少跟我講什麼大道理？蒼生關我屁事。暮顏是我一手帶大的，我不會讓你害了她的。」
慕白握著藥丸的手一直在抖︰「我會想辦法保護她的。」
小暮軟著身體給了慕白一巴掌︰「你就是把命賠給她也沒用。暮顏真是瞎了眼楮才會看上你。」
慕白閉著眼楮，大腦一片混沌，無法思考。
他問他︰「那我能怎麼辦？我出生的意義就是為了幫天君守著天下，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神界毀在他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