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劉扶蕭換了個住處。他命人找了個依山傍水的清涼地兒,離著西山不遠,那里有處別院,是劉家的資產。
他坐在河邊的涼亭里,紫衣換下來,也是一襲白袍子,襯著妖孽的臉更是風華無雙。
地下跪著一個護衛,磕著頭道︰「一切準備妥當,只差來人了。」
「我可不想出一絲岔子,給我好好巡視。不然,你們都陪葬在西山!」
劉扶蕭打個哈欠,揮手遣退護衛。他在河邊眯起眼楮,懶洋洋的樣子。
他隨身帶一副青霜的畫像,擺在一旁,他又開始想起往事。
他跟司簡在一起的時候,他們坐在玉蘭樹下,一起看著湛藍的天空。他父親喜歡司簡,便常常將他留下來跟他們一起吃晚膳。那個時候他的母親已經病入膏肓,他就握著母親的手跟她講關于司簡的一切,他說︰「那個叫司簡的孩子,真是厲害。今天我與他明明一道習了一式招數,與他比試的時候竟輸給了他。母親,明明我與他揮起的招數一樣,力道也不比他小,卻還是敗給他了。竟是輸在速度上了。當你和敵手旗鼓相當的時候,只有速度是決定生死的關鍵,看,司簡多聰明啊。我真是及不上他,連父親也甚是喜歡他,常留他下來吃飯。這個世上怎麼會有如此聰明之人呢?听說他是扶季宮姜氏抱來的養子。我定要查出他的身世。」
母親被他握著的手顫動了一下,她渾濁的眼里有掙扎的痛楚。
劉扶蕭俯身貼著她的臉,輕聲道︰「母親,您放心,孩兒定不會讓你失望。我會打敗司簡,將那些出身下賤的人全部都踩在腳下。」
嗯,就是這樣,一日一日,他越來越不甘心。青霜早就劃出了他敵對的範圍之內。唯有司簡,成為他心髒上一個去不掉的釘子。
父親去世後他掌權,查了司簡的身世。結果出乎他意料。司簡竟是劉家出生在外的庶子,一個低賤的妓女所生,那日母親在小屋子里勒死的女人便就是司簡瘋掉的生母。這也就不怪乎父親見到司簡會生出好感來,想必司簡長相相似他那去世的生母。
他听聞消息後連連冷笑。只不過,那個妓女的畫像找不見了,就像是被誰刻意銷去了蹤跡一樣無處可尋。
想必司簡自己是知道此事的,他看著他和他父親的眼里總有一種異樣的神色,先前不知曉,如今才明白原來那是一種對親人的與生俱來的眷戀和感知。親人?劉扶蕭冷笑,不過一個低賤的庶子,哪來什麼親人可說。
他身為一個嫡子怎麼能被庶子比下去呢?他越來越不甘心。直到有一天司簡主掌了青霜宮月兌離了劉氏控制,他才陡然明白,司簡真的是怪物一樣強大,也許這就是劉氏在他身上留下的唯一一樣能證明他身世的東西︰血緣。劉氏優秀的血統被他遺傳,跟昔日先祖劉邦一樣成為一方霸主,同樣是白手起家,同樣是在一個逆境之中生存。
相比較于深沉如山的司簡,劉扶蕭還是喜歡干淨似水的青霜。干淨?這個詞放在扶季宮的少主身上似乎有點欠妥。但是無可否認,青霜就是能給人一種美好的感覺。翩翩公子,眉目溫和,親切舒適。劉扶蕭一眼就看出這個年幼的少年對他構不成威脅。最後,還不是死在司簡劍下。
劉扶蕭留了青霜的畫像,只不過想念那個少年溫暖柔軟的眼眸,看著他甜甜笑的模樣。嗯,真是讓他極其想念。因為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人用那般純淨不帶一絲雜質的眼神望著他笑了。其實他當初應該留下他養在劉家的,也不至于到頭來被司簡殺死,就算青霜要死也應該死在他手里。青霜得,天下統。這句話即便是個幌子,也應該由他劉氏嫡子來實現,而不是被一個低賤庶子搶了先機!
這個世界真是奇妙,隨便一個轉折就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司簡身為劉氏庶子本應該臣服在他腳下為他效命,可是如今呢?瞧瞧,都敢跟他對著干搶他的東西了。還有青霜,本應也是劉氏掌握在手心里操控的傀儡,卻被司簡玩弄了。司簡司簡,當真是他命里最大的克星。
如果沒有司簡的存在,那麼現今的局勢應該是怎麼樣的呢?
劉扶蕭歪著頭,望著河面出神。
假設沒有司簡存在,那麼這個江湖還是在劉氏手心里運轉,扶季宮也還是扶季宮,青霜成了主上,面無表情又或者阿諛獻媚跪在他腳下听他發號施令。他一點也不擔心王固城那只病狐狸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他會把他的狼子野心扼殺在搖籃里讓他死無全尸。那麼,現今的劉氏還是那麼風光,由內到外,名符其實,一方霸主。
看看,這個沒有司簡存在的世界是那般美好。一切會照著劉氏的規劃穩穩當當發展下去。劉扶蕭模模眉間朱砂,眼神再次呆滯。可惜,一切沒有如果。
該存在的還是以一種勢不可擋的銳氣存在在他心髒上,讓他在好幾個夜里都呼吸困難。
劉扶蕭低下頭去,閉上眼楮。
他們是兄弟,他能感覺到身體內存在的另一個影子的呼吸。他覺得不舒服。他必須要把他驅除出自己體內。要麼他亡,要麼司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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