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過樹動,殺氣彌漫整座林子。三批黑衣人前後圍住風輕、雲淡、尋善。
黯淡光線下,尋善眼里泛起一抹寒芒,眼底血紅,渾身淡漠如冰。她冷冷一笑,聲音嘲弄︰「劉瘋子的走狗,看你們能撐到幾時。」
雲淡皺起眉頭,雖心下怪異,但手上動作不敢怠慢,竭力廝殺,眼底也有血色劃過。
刀光劍影,殺氣混著血腥味在寒涼的空氣里流淌。
尋善手指一動,揚劍出手,真氣在體內流動,全都匯聚到手臂上。她不過平平一招,卻猶如帶了萬千雷霆之勢,仿佛海水倒灌,激起水流無數,以她自己為中心向四面八方掃射而出,氣流激蕩,揮開無數寒冷劍氣,凌厲尖銳,「哧哧」幾聲沒入揮擋不及之人的身內,透體而出,應聲倒下。
收回劍身,她趁熱打鐵,足尖一點躍入高空,劍尖直指雲淡身後兩名黑衣人,劍鋒一挑,橫過雲淡青絲,直插黑衣人胸口,鮮血沿著劍身流淌而下,前後兩具身體緩緩委地。
尋善拔劍而出,血濺三尺,滴到雲淡身上。
一縷青絲無聲飄落地面,沾進一灘血泊里。
雲淡愣了少許,冰冷面容在那一刻被打破。她感覺到了體內顫抖的驚懼。許多年來除了第一次殺人,她從未再怕過什麼。今日,那一輪模糊圓月之下,黯淡光影之中,她從青霜宮夫人身上感受到了無法抑制的恐懼之意。
她在尋善身上看到了修羅的影子,那般冷酷殘忍,眸中盡是瘋狂之意。她雙目赤紅,轉過身來嗜血一笑,笑容委實詭異陰森。
「夫人……」雲淡張了張口正欲勸阻些什麼,身後突地劃過一道破空聲。
一支暗箭以掩雷不及迅耳之勢直朝她射來,她下意識揮劍去擋,奈何方才一分神力道不足,而那支箭矢用了來人五分內力,平穩有力,一下子射掉她長劍,箭矢直直插進她胸口,她清晰地听到了來自自己體內的肉穿聲,胸腔劇烈鎮痛,喉嚨一甜,生生吐出一口鮮血。
全身氣力在那一刻流失,她睜大眼楮,像一只斷線的風箏一般虛軟倒地。
鮮血從她胸口汩汩流出,她寂靜閉上眼楮。
陷進另一個靈魂里的尋善眼里有暗光一閃而過,她的身子搖晃了一下,握著劍的手指骨因為太過用力而蒼白如雪,沒有一絲血色。而她眼底的血紅愈顯明顯濃郁。
她看著另一撥飄身而來的黑衣人,喉嚨里發出低沉的冷笑,劍尖淌血,指向地面,流聚成一小灘血泊。
她朝前走了兩步,身帶煞氣,陰獰滲人。黑衣人不免也退後了一步,對視一眼,舉劍同上。
凌厲殺氣鋪天蓋地朝她面門直襲而來,森白劍影晃過她的眼楮……
她身體內的血液沸騰著,在叫囂著快意,促使她大開殺戒……
她不知道頭頂的月光是什麼時候透過枝葉灑落進林子,鋪介在鮮血淋灕的地面上陰森森一片,遍地尸身,她青衣染血,面紗也掉落在地,白色浸成血色。
當殺光了人,她的目光緩緩轉向氣喘如牛的風輕,風輕面帶一絲懼意,對上她血紅的雙眼,不免往後退了一步。
「夫人……」他的目光落在血泊里的雲淡上,更顯驚懼,再次退後一步,「夫人,請速速離開……」
尋善面無表情,走向風輕,一步一穩,青衣飄蕩在血風里,流光在她手下一路滴血。她解下了披風扔在雲淡的尸體上把她蓋住。
「抱走。」她冷漠吐出兩個字。
風輕一愣,隨即上前俯身抱起雲淡染血的尸身,跟在尋善身後走。
林子愈顯寂靜無聲,月華慘淡照下,映出尋善的臉蒼白如紙。
走了一段路,相安無事,前方忽然響起一陣馬車聲,兩人停下步子,同時屏住了呼吸。
一抹微弱的亮光從前方散發而出。
突然從天而降無數羽毛,在這昏暗的夜色里像下了一場紛亂的大雪,空氣中傳來一絲異香,覆蓋了微淡的血腥味。
一個紅衣男子飄身而落,急急抓住了尋善的手臂。
紅塵面對著血腥冷酷的尋善,倏地震驚張大了眼楮,他詫異低頭,她手里的短劍毫不猶疑插進了他的小月復,並不深入,只是劍尖沒入,但也足以淌血而出。
讓紅塵難以置信的不僅僅是她荒誕的舉止,更是她快如閃電的動作,幾乎在他抓起她手臂的時刻,她的劍就刺進了他身體內,他只感覺小月復一疼,而後見到了她毫無表情的面容。
尋善眼楮眨都不眨一下,反手拔劍,左手一掌迅速拍在他胸前,凝聚五分內力,足以震得毫不躲避的紅塵退開一丈遠,口吐鮮血。
紅塵面色悲痛,「小白……」
風輕適時開口︰「這位公子想必就是紅塵掌門人,屬下奉命將夫人交給公子。」
紅塵對著尋善苦笑一聲,「司簡說的對,她果然不能受刺激。」
「夫人情緒不穩定,為避免劉氏後援趕到,請公子速速帶夫人回宮。」
風輕看一眼林子深處駕來的馬車,頷首一禮,抱著雲淡的尸身足尖輕點,飄掠而起,幾個起落消失在無邊夜幕里。
紅塵隨意拭去唇邊血跡,朝尋善伸出手去,「小白,我帶你回去。沒事了,我是紅塵。」
尋善只是冷冰冰凝視他,目光是空洞的,毫無情緒。
紅塵指尖顫抖了一下,想要伸過去觸踫她擦去她臉上的血漬,她意識到有人靠近,眸光頓時一亮,手中也微動,十足的防備架勢,不肯讓人靠近一分。
紅塵的手在空中凝成一個孤寂的姿勢後最終淒淒放下,蒼涼一笑。「也許只有司簡才能安撫你。我們回去,小白,我帶你回到司簡身邊。」
他朝前走了一步,小心觀察她的動作和表情,她神色未變,腳步跟著他動了一下,他繼續走,她也亦步亦趨跟著邁步。
將她引到馬車前,給她撩起車簾。
駕車的白熙和書人見到一身是血神色呆滯的尋善,頓時嚇得花容失色,面面相覷,驚懼疑惑。
「夫人……」
「尋善!」白熙正欲靠前,紅塵將她攔住。
「不要靠近她。」
「紅塵公子,這是……」白熙觸到他身上傷痕,面色更是蒼白,「公子怎麼也受傷了?」
「不礙事,一點輕傷。」他說著皺起眉頭,掩嘴輕咳一聲,見尋善上了馬車,自己也坐進去,「駕車回去。」
……
……
樹枝在一盞散著微弱光芒的宮燈下搖晃得像一道鬼影,綽綽影影,明明滅滅,也映得司簡的臉深沉暗晦。
他在半山腰止步,盯著從暗處移來的那抹昏黃光芒。
來人一襲紫袍,柔軟的衣角飄蕩在風里,整個人猶如鬼魅般妖嬈,一張絕美容顏掛著一絲獰笑,甚是詭異殘忍。
他提起手中燈盞,往前照了照,「我們又見面了,司簡。」
司簡嘴角也輕扯了一下,溢出一絲冷笑︰「你是在迫不及待送死。」
「你太篤定了,輸的反而是你。」
「我給過你一個機會。」
「哈哈,司簡,你又在講笑話了,真是極其好笑。機會?從我一出生,我生存的機會就不復存在,我唯一擁有的只有死亡。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可是一個人上黃泉太孤單,我必須給我自己多拉幾個亡魂,包括你,司簡。」
劉扶蕭陰森森一笑,露出一口白晃晃的牙齒。
他扔掉了手里的宮燈,從腰間拔出一把長劍,劍長七尺,鋒利至極,削鐵如泥,雪亮晃眼,如降冰霜。傳說中曾被公子青霜握于手中十載的寶劍青霜,此刻劍柄掌于另一個妖媚男人手中。
他眯起了桃花眼,打量一眼手中的劍︰「如何,讓本公子替可憐的青霜報仇,親手取你項上人頭。」
司簡不為所動,他听著從山下傳來的廝殺打斗聲,靜默了片刻。
「我知曉你在找什麼。」他突然出聲,吐出不著邊際的一句話。
劉扶蕭抬眼,「哦?這是你的寶貝吧,我倒要看看,你藏了什麼好東西。」
「等你看到了我藏起來的寶貝,那你人已走在黃泉路上。」這是他遲遲不向劉氏動手的原因之一。「你將我送你的機會當做炸彈,發起這一仗,那我不需要再饒你一命。」
「一匹狼會舍得收起爪牙當乖兔子?別開玩笑了。」
「把全世界當成敵對,這是你最大的無情之處,亦是最大的弱點。」司簡右手從腰間一拂而過,白若冰雪的寒光掃過劉扶蕭的眼楮,「我說過,你膽敢再出現在我面前,我定要你付出慘痛代價!」
他長身而立,白衣迎風蕩起,在空中獵獵作響,右手執一柄軟劍,劍身細長,輕盈銳利,劍尖指地,還未動手,殺氣便濃重壓向對方。
劉扶蕭齜起牙齒,「扶季司簡平生不使紫電動手,唯一一次拔劍出鞘是面對神一樣存在的不敗少主青霜。紫電對青霜,青霜慘痛敗北,一劍斃命。如果這個傳說不假,那此次是你第二次出紫電。本公子何其有幸,能與強大的青霜宮主上一較高下!」
笑意落下的同時,劍已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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