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冠寵 盛世冠寵 第六十章 非死不離

作者 ︰ 徐葶

端華殿,燻香裊裊,滿室清香淡雅,司簡站在窗前,同喬側講話。

喬側道︰「拖不得了,一而再再而三深受刺激,毒性侵入體內,再久一點怕是有性命之憂。還是趁早送走……」

他話語一頓,瞥見了司簡轉冷的面容。

司簡轉了臉,發絲垂下,蕩在耳側,稍顯一絲凌亂。

他揮揮手,讓喬側下去了。

殿門磕上,他走到床畔,也不坐,就那樣站著凝視尋善安靜的睡顏。

過一會兒,三娘進來,垂首道︰「主子,安排妥當,可以出發。」

司簡應一聲,抱起榻上昏迷之人,給她披上一件厚毯子,出門進了殿外一輛馬車中。

馬車由莊安駕著,一路向前,直駛向沛莊。

尋善在車內轉醒,伸手,指尖擦過司簡的衣襟。

「司簡。」她喚。

「小白。」

尋善從他懷里抬了身軀,坐起來,轉頭看著昏暗的車廂,問︰「去哪里?」

「沛莊。」

「劉扶蕭……」她頓了一下,凝視司簡,眼里有一絲困惑。

司簡也看住她,他微笑,伸手模模她的頭,「記起來了?」

「我是青霜。」

「嗯,聞名天下的青霜。」

「我中了毒?」

「劉氏殤離。」

「劉扶蕭……」她睜大了眼,想說點什麼,然而,舌尖一咬,止了話。她伸手拉住司簡的手掌,低聲道︰「我會死……」

「不會。」

溫柔的聲音,帶著堅定,一字一字咬得清晰有力。

「司簡,我覺得好不可思議。」尋善垂頭,面色蒼白,眼里的眸光黯淡,無力疲倦。「我怎麼會是青霜呢?我明明是顏尋善,是你和娘親的小白,卻在夢里看見那個早該死去的人出現在我眼前,跟我一模一樣的臉,我一下子就記起來了,記起那些屬于青霜的紛擾往事。」

「小白,青霜也好,顏尋善也罷,你就是你。你的身體是你,你的魂魄是你,只要是你的,一切都沒變。」

尋善抬了頭,眼眶里淚光閃爍,「十四年青霜,全靠你支持鼓勵才得以存活下來。五年顏尋善,也全賴你給我一段新生命,還我一片廣闊天空,還給我一個家,一個由你我組成的家。司簡,我何其有幸!」她眼里的淚花一閃,流出眼眶,滑下面龐,滴落她和他緊握的雙手。他的手微微動了一下。

「小白。」

「司簡,所以,即使我死了……有一天,我死了,我也不枉費來這個人世走一遭。遇到你,愛上你,嫁給你,一生足矣。」

尋善淚流滿面,眼圈紅腫。她說得大義凜然,深情款款,心下卻懼怕,她的手指都僵硬冰涼得似要蜷縮起來,所幸握在司簡掌心,稍稍安心了一點。

「你不會死。」司簡一手拭去她面上淚水,心疼地親吻她蒼白的嘴唇,「相信我,你不會死。我何曾騙過你。」

尋善搖頭,撲進他懷里緊緊摟住他的腰身。「若是我死了,只留下你一人怎麼辦?我多想陪你白發蒼蒼看盡人世風雲,我們說好的,誰都不許離棄誰!為什麼蒼天要如此捉弄我們!我不想死,司簡,我不想死!」

尋善徹底嘶吼起來,在他懷里極盡哭鬧。

這一世,兩人約定不離不棄。卻忘了,他們也曾講過,此生非死不離。

非死,不離。

亡命,便是離棄。

她死了,又要只剩司簡孤零零在這個塵世無悲無喜,人間繁鬧,他一人坐于殿頂,目光空洞,思緒飄忽。

夫妻間,遲留于世的那一個人總是最悲哀。

司簡抱緊她,嘴唇輕柔吻上她的發頂,眼神沉寂。

待行到沛莊,莊安掀簾,司簡抱尋善下車。

沛莊依舊溫暖似春,遠處綠草如茵,一條小道蜿蜒通向一個山坡頭。老太太院子里的玉蘭樹開得正好,樹下雪白落英,風吹起一地。陽光正朗,金絲如線,明亮和煦。

尋善卻覺得寒冷,縮在司簡懷里,一條厚毯蓋著,也抵不住體內一*涌起的寒氣。她面色煞白,神智微微有些模糊。

「司簡。」她死命抓著司簡的袖子。

司簡站在院子里,遲遲不進去。

莊安遲疑道︰「主子……」

尋善望過去,目光已經不甚清晰,似是一瞬間墜入了一個夢境中,她的思緒游離在半夢半醒的邊緣,似是清醒,又似是迷糊。

司簡眉頭一皺,賴沉小草上前來,雙雙喚道︰「公子,小姐。」

蘇阿愁從屋內走出,面孔呆木,見到司簡微微一笑,反倒顯得面容僵硬不自然。「司公子別來無恙。一切事宜已辦妥。」

「可有遺囑?」

「啊?」蘇阿愁細細回想了一會兒,「老人家年邁無力,只說要公子好生照料小姐,萬事不強求,盡了責任便是。」頓了頓,他又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司簡眉目一斂,面無表情。「有勞。」

「哪里哪里。在下受恩于老夫人一頓晚膳,自當報還。」

尋善隱約听得他們之間的談話,心下疑慮,喃喃︰「外婆……」

蘇阿愁看向司簡懷里氣息微弱的女子,面目愣了愣。「顏小姐……」

司簡不言,抱著尋善進屋,放她入床。細細給她蓋了錦被,掖好被角,見她容顏安靜,才離去。

堂屋桌案上,擺著一只白色骨灰盒,盒後豎一個牌位,上書「先祖母韙姜何慧珠之靈位」十一字。

司簡站在老太太靈位前沉靜了半晌。

賴沉站在他身後,道︰「公子,時間方位都估模妥當,定能撐到來年開春。」

司簡點一下頭,未說一字。

小草在門口張望,面上不安,蘇阿愁跟在她身側,木著一張臉,有些局促。

小草回頭推他一把,往外頭走,「你個死人,老夫人過世,怎麼招呼都不打一下。好歹是為公子辦事,我們連老夫人走了都不知道,你說公子會怎麼想?瞧瞧公子的面色,陰沉冰冷,再看看小姐,估計也是病發了,這讓公子一人如何是好?」

蘇阿愁怔怔,任她數落,步子退到院門口。白花飄下,落在他青衫上。

小草氣呼呼的,轉了身又往屋里瞧去,憂心忡忡。「這公子也是,就叫我們守著沛莊,什麼也不說,哪一天真的跟劉氏發生沖突,劉氏帶人闖進來,我和賴沉招架得住嗎?」

蘇阿愁抬了頭,笑笑︰「寬心寬心。」

「寬你個頭的心,到時候跟他們拼命的是我們夫妻兩個,又不是你。話說,你那個方案真的有用?若是不牢固,我保準第一個拿你開刀!」

小草轉臉,惡狠狠地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蘇阿愁似是真被嚇住了,面容一呆,顯得那張平凡的臉更木訥了。

正巧,賴沉在里屋喊道︰「小草!」

小草立即應一聲,一骨碌跑了過去。

蘇阿愁留在原地,抬了頭,見著滿樹雪白花瓣,他伸手,輕輕拂去肩頭落花,再轉身,在院門邊看見了一個紅衣艷麗的男人。

那個男人就那樣站在門口,紅裳灼灼,似桃花縴美,白花飄在他身畔,他眼角眉梢,都好似帶了冰雪般冷冽又清甜的雅香,滲在空氣里,竟透出一絲哀傷。

滿地白花,滿地紅羽,鋪介在地,一色華麗,纏綿交替。

蘇阿愁微微一笑,「紅塵兄,你也別來無恙。」

紅塵眉目一動,眼底一絲倦色,面容稍顯蒼白。他緊抿嘴唇,轉身就要離去。

「不去看一眼。」蘇阿愁叫住他。

紅塵身形不動,只是止住了步伐,留給蘇阿愁一個寂寥消瘦的背影。

「看了又如何?」他苦笑一聲,「她只有在他身邊才安心。我陪著,她只會拉著我的袖子滿世界找司簡。見不到我,反倒大家都清淨些。」

「紅塵兄也奔波勞累出了不少力。」

「這些,有朝一日,我會親自告訴她。我會讓她知道,在她看不到的角落里,我為她做過些什麼,付出過什麼。」

「縱使如此,喜歡是不計代價的。有時候,你做的最多,卻往往及不上什麼都不做的。更何況,司公子付出的不比你少。」

「這也是最令人無力的地方。」紅塵抬頭看向頭頂透白純淨的玉蘭花瓣,他記起許多年前那個女孩明媚的笑靨,生動干淨,眼里透出一絲狡黠,俏皮的模樣。這一笑,笑進了他心底。而他也不知,她救他的一命,他竟用他余下的歲月去償還。

「如若,當初沒有遇見,如今是不是會好受一點?」他喃喃嘆息,末了,不免自嘲一笑,「何談好受不好受呢,至少小白讓我知曉這個俗世的愛是個什麼滋味,一生能有一個牽掛在心上的人,也不枉費白來此生了。」頓了頓,他又道︰「因此也能夠將心比心,理解司簡的感受。見到小白日益消瘦下去,他又何嘗心里好受,只怕是每晚都睡不好一個安穩覺,午夜夢回,總要去看一看枕邊人的狀況,看她是否涼了熱了難受了。」

蘇阿愁听罷他一番話,呆了少許,半晌無言。

「誰叫你愛她。」他道。

「是啊,誰叫我愛她。」

紅塵揮一揮衣袖,冷寂地離開了。紅羽散落一地,美麗到萎靡的色澤,夾雜在白花里,被風吹散了,一股卷著一股往院子外飄去,逐漸,只剩白雪般的玉蘭花瓣,干淨得就像不曾有過羽毛的紅影,也仿佛,不曾來過一個同樣紅衣妖嬈的男人。

------題外話------

親們一直潛水,想讓你們冒個泡都很難~想听听乃們的意見。好吧,俺今天還是兩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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