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年底我國對農業、手工業和資本主義工商業的社會主義改造的基本完成,標志著中國歷史上長達數千年的階級剝削制度的結束,實現了由新民主主義向社會主義的轉變,社會主義基本制度在我國初步確立……」
蘇子希的黑色星期一是伴隨著《毛∣澤∣東思想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體系》開始的。昨晚上,因為答應過寒江起舞不會再逃課了,所以蘇子希特意睡得很早,為的就是今天能早點起來趕上晨讀和第一節毛概課。
星期一歷來是蘇子希最頭疼的一天,在頹廢完了周末之後,蘇子希往往找不到上課的感覺,所以他一般都會啟動失敗,錯過八點的毛概課,然後在床上一直裝死到九點半,再去趕十點的古代文學課。
可是今天一大早,蘇子希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床上竄了下來,整個人呈現出一種生龍活虎回光返照的狀態,精神得簡直像是剛吃了興奮劑。有人說過,一個優質的偶像可以抵過三個特級老師,而蘇子希用自身的行動驗證了這句話的準確性。蘇子希這個人就是有點死心眼,只要他下定了決心要去做一件事,那麼他就一定能辦到,如果他不想做一件事,那麼就算你磨破了嘴皮子,他也不會鳥你。
昨天,蘇子希和大神交流了一下各自的作息時間,看著大神每天的時間表,蘇子希很快意識到寒江大神很可能是沒朋友的處女座。所以,為了和自家攻君培養一點默契,蘇子希做出了一個偉大的決定︰按照大神的時間表,嚴格地要求自己。
寒江起舞的作息時間簡直堪稱典範,就好比是一個設定好了的時鐘,到了什麼點該做什麼事,就差沒有精確到毫秒了。仰望著如此勤奮工作的大神,蘇子希猛然覺得亞歷山大,不行,自己必須奮起了,必須與攻君保持同一步調!
于是,志向高遠的蘇子希坐在了教室第一排的中間位置,那個傳說中學霸的專屬座位,他還是頭一次這麼認真地听一節大課,又是做筆記,又是翻課本的。不過,毛概的無聊程度超出了蘇子希的預估,在第五次告訴自己要做一個發憤圖強的好孩子後,蘇子希還是沒能堅持住,他終于還是在毛概老師的眼皮子底下睡了過去。任講台上的那個老頭兒如何唾沫橫飛,蘇子希自巋然不動,一共兩個小時的毛概課,他至少睡掉了三分之二。
果然學霸不是你想當,想當就能當啊!這種事情是勉強不來的,還得靠天分!
毛概課結束後,被自家室友叫醒了的蘇子希一邊擦著嘴角的口水,一邊這樣安慰自己。
其實,蘇子希並不算是學渣,若真要給他的屬性下一個定義,那還是學酥比較恰當,學酥看上去像是學霸,實則一踫就碎,這正是蘇子希的真實寫照。
蘇子希就讀的理工學院采取的是導師制度,也就是說,學生除了自己的班導之外,就是和自己的導師聯系最為密切了。而蘇子希的導師就是教古代文學的,所以蘇子希死都不會逃掉星期一的古代文學課,一方面他本身就對文學感興趣,另一方面他也不敢。
好在蘇子希的導師還是挺喜歡蘇子希的,畢竟蘇子希的古代文學成績比較好,上課也認真,筆記更是做得漂亮。作為老師,恐怕最喜歡的就是像蘇子希這種听話不惹事的學生了。再加上蘇子希作為學校文學社的一員,代表學校出去參加過幾次寫作大賽,也沒少給學校贏得榮譽,所以蘇子希的老師對他偶爾曠節課的容忍度還是比較大的。
都說星期一難熬,但是時間真要走起來那可是誰也攔不住的,兩個小時的古代文學課就在听故事與記筆記的過程中結束了,響起下課鈴的那一刻,文科樓所有的學生們都開始向著遠方的食堂沖去。要知道文科樓離食堂有挺長的一段距離,而去晚了,食堂可就沒剩下多少菜了。
蘇子希抱著課本,跟隨著自家室友沖進了食堂。因為理科樓就在食堂對面,所以食堂被眾多近水樓台的工科生佔領,已經是擁擠不堪了,蘇子希抱著自己的課本,四下尋找空位,可滿目所望皆是人頭,哪里有一個空位置啊。總是要到吃飯的時候,蘇子希才會覺得自己學校的人真心還挺多的。
本來蘇子希是可以像他的三個室友那樣把飯菜打包回寢室去吃的,可是他沒有帶自己的飯盒,而且他又總覺得學校自備的一次性飯盒有一股味道,讓他根本吃不下飯。蘇子希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看今天食堂的菜色,再決定到底要不要打包回去吃,可悲催的是他的身高太不給力了,前排的一群漢子足以把他擋一個嚴實,這樣完全看不到有什麼好吃的好嗎!
就在蘇子希站在人群外圍,苦大仇深地盯著學生打飯打菜的窗口時,他的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低啞的聲音︰「你的腿沒事兒了?」
蘇子希先是嚇了一跳,他幾乎是本能地向前跳了一步,這才覺得這個聲音有點熟悉,他回過頭,果然看見了楚函淵的臉。
「老師……」蘇子希張著嘴呆了一會兒,他沒想到他的人品如此之好,隨便在食堂吃個飯都能踫見楚函淵,「我沒事了,本來就只是撞到了一下腿,睡一晚上就好啦!」
「沒事就行。」楚函淵看了看笑得燦爛無比的蘇子希,像是突然記起了什麼,他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你好像沒有告訴過我吧?」
「哦,對對對!我是蘇子希,是中文系漢語言文學專業大二本科一班的學生,老師您好!」蘇子希拍了下自己的腦門,這才想起來自己還沒有作自我介紹,他就一直覺得自己漏掉了什麼嘛,原來是這個!
楚函淵挑了挑眉毛,他認真地端詳著蘇子希,沉默了片刻,才說︰「大二本一班的蘇子希?我記住你了。」楚函淵一邊說著,還一邊點了點頭。
「嗯,」蘇子希不知道楚函淵這一臉微妙的表情到底是啥意思,不過看著楚函淵臉上接著露出的溫柔笑意,蘇子希也根本不在乎楚函淵是在打著什麼壞主意了,「老師,為了感謝你昨天送我回去,我今天請你吃飯吧!」
「你確定?」楚函淵四扭頭向食堂兩側看了看,食堂里的人多得都快和沙丁魚罐頭一樣擠了,根本找不出兩個人的位置,更別說還要擠進去打飯了,那基本屬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額,我當然不可能請老師在這里吃啊,我們去四樓吃牛排吧!」上了這麼久的課,蘇子希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一想到牛排有那麼大那麼厚實的一塊肉,蘇子希的眼楮就亮了起來。
還在昨天,楚函淵就發現了這個小孩的吃貨本性,現在他看著蘇子希眼里流露出的對于牛排的向往,這就更進一步地加深了楚函淵對于蘇子希的屬性的認識。
「好啊,」楚函淵的手動了動,他看著面前這小鬼的一頭順溜的毛,忽然就很想伸手模一模,但又礙于自己老師的身份,楚函淵只好把這莫名其妙的沖動給忍了下來,「我請你吃吧,我既是你學長,又是你老師,沒有要你請客的道理。」
楚函淵的邏輯看似無懈可擊,以蘇子希的智商根本找不到拒絕的理由,但蘇子希還是猶豫了一下,他覺得讓老師請自己吃飯實在是不太好意思。
可是,楚函淵也是自己的學長啊,吃學長一頓飯應該不要緊的吧,這樣子,自己以後還可以用禮尚往來作為借口請老師出去吃飯,過個二人世界什麼的。哎呦,想想還有點小激動,不如就這樣決定啦!
「那……這一次就算學長的,我下一次再請學長到外面去吃,行不?」叫老師終究是不如叫學長來得親近,所以蘇子希悄悄地改了口,他觀察著楚函淵的表情,見楚函淵並沒有顯出反感的神色,他才安下心來。
「嗯,平時你叫我學長就行,听著你叫我老師,我也覺得別扭。」楚函淵拍了拍蘇子希的肩膀,另一只手指了指樓梯,「走,我們去吃東西!」
對于吃貨來說,「吃東西」和「我愛你」具有同等的效力,蘇子希最大的心願就是和自己愛的人吃遍天下,這看起來是很簡單,但其實,光是要找到那個愛人,就已經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了。
蘇子希其實是個挺懶惰的人,比如說他一直覺得吃牛排還要自己切是一件非常可惡的事情。蘇子希屬于絕對的肉食動物,雖然他喜歡吃牛排,但他一點兒也不喜歡切牛排,可是他又不可能讓老師來幫他切牛排,所以他只能自己拿著刀叉,艱難地將一塊大牛排切成小丁。
楚函淵切牛排的手法倒是很純熟,他優雅地握著刀叉,一邊將切成小塊的牛排送進自己的嘴里,一邊不露聲色地打量著蘇子希。蘇子希拿刀叉的姿勢有些奇怪,大概是不好受力的緣故,他看上去顯得有點吃力。蘇子希並不是切了一塊就吃一塊,他是非要把整塊牛排都切成了小塊才肯開始吃。
這種處事風格在心理學中叫做延遲享受。楚函淵記得那個人也是這樣的習慣,最喜歡吃的一定要留到最後再吃,最難的作業一定要第一個寫完。那個人說,這樣一來,最後的幸福感就會更大。
楚函淵想到這里輕輕嘆了口氣,他默不作聲地將自己才吃了兩口的牛排一一切成差不多大小的塊狀,然後將盤子推到了蘇子希的面前。兩個瓷盤相撞,發出來一聲清脆的「叮當」聲。
正在聚精會神地和牛排作斗爭的蘇子希抬起頭來,看著自己面前切得漂漂亮亮的小塊牛排,不敢相信地問︰「這個……要讓我吃麼?」
「嗯,」楚函淵將自己的盤子和蘇子希的對調了一下,他很自然地將蘇子希的那盤切得亂糟糟的牛排移到了自己這邊,「等你切好,天都要黑了,還不如我幫你分好,省點兒事。」
蘇子希的耳朵有點發熱,白皙的面頰也多了一點兒紅暈,他偷眼瞅了一下楚函淵,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翹,他呢喃著說︰「謝謝學長。」
「你快點兒吃吧。」楚函淵揚了揚下巴,便沒有了更多的表示,他低著頭沒有說話,也沒有再看蘇子希,他只是靜靜地重復著切牛排、再送進嘴里的機械動作,他像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蘇子希滿足地吃著楚函淵親手切好的牛排,滿心滿腦子都只剩下了一個感覺︰這輩子就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蘇子希一直以為好吃的東西永遠都是好吃的,不好吃的東西永遠都是不好吃的,但是此時此刻,蘇子希恍然覺得,就算是和楚函淵坐在一起吃最令他無法接受的洋蔥,恐怕也會是香甜的味道。
看來,食物味道的好壞,關鍵是看同誰一起分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