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老師的手里一把奪過剛剛睡醒的小討債鬼,老師本來溫柔笑著的臉,瞬間就繃不住,但是在我狠狠得剜了她一眼之後,又瞬間什麼抱怨都沒有了。
「麻麻,你今天來的好早,你應該晚一點來的。」小討債鬼又他自己的打算,但是顯然我沒有看懂他的意思
我抓緊小討債鬼的手,大聲的斥責了他。
「你覺得我來接你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嗎?可是我告訴你,誰都沒有辦法選擇出身,也沒有辦法選擇自己會生出什麼東西。所以,你不用在這里給我搞什麼叛逆,你走不走,不走你文泫粑粑也不會來接你。」我細腳伶仃的好像一個滿身是刺的刺蝟。幸好四周的家長還不是很多,要不然難保不把我當成人販子。
「不是的,麻麻,麻麻。麻麻你不要走,不要走啊。麻麻,我就是想讓幼兒園里面的那些說我沒有粑粑,也沒有麻麻的笨蛋看一看,我有一個漂亮的麻麻,我也有文粑粑。麻麻,你為什麼不跟文粑粑一起來接我,文粑粑每次接了我,都匆匆來匆匆走,他又不是大便,走那麼快干什麼,那些笨蛋就看不到文粑粑了,其實你總是文粑粑長的像恐龍,可是我覺得,文粑粑是所有小盆友的粑粑中,最帥的一個……麻麻也是最漂亮的,」
普通的小朋友,這個時候差不多就要哭出來了,可是小討債鬼注定跟其他的男孩子不一樣,以後的數年,命運無論怎麼折磨這個孩子,他都不曾留下過眼淚,只是我覺得,這樣的孩子,才是最讓人心疼的。
「誰說文泫是你的爸爸。你覺得就文泫那個過氣的老臉,會迷住你的媽媽?」文泫曾經是男妓,也就是鴨子,賺了點錢,就開了間酒吧,沒想到越開越大,而且還有他的好基友黎漾撐腰。所以文泫的臉絕對可以用美貌來形容,可是美人遲暮,已經快三十歲的文泫疏于打理,經常瘋瘋癲癲的,確實沒有總是人魔狗樣的季燃顯得干練和尖銳。
「不準你說我文粑粑。我是你老子都嫌你丑啊。還想跟我文粑粑比。」季燃從來都是疾言厲色的角色,我都不敢回頭看季燃的表情,主動彎下腰,抱起正在活動筋骨準備大干一場的小討債鬼,準備逃走。
「女圭女圭你爺爺可沒有覺得我張的丑,每天從世界各地給我找結婚對象,像嫁給我的人,可以從你這個破幼兒園,排到你家啊。」不用回頭,我就感覺到從我因為慫了而彎彎的脊梁處傳來的。
小討債鬼的雙手雙腳就好像藤蔓一樣的抱住我,手穿過我的身體,對著季燃張牙舞爪。
「看吧,你爸爸果然是覺得你丑到娶不到老婆,才滿世界的給你找老婆,幸好我只是你的干爸爸,要是你親爸,還不得愁得上吊啊。」此時的小討債鬼舌頭也伸直了,牙齒也不漏風了,豎起全身的毛,像只小刺蝟一樣的聲嘶力竭。
「孩子,我不知道我有沒有說過,我才是爸爸。」我偷偷的回了回頭,但又迅速的轉了過來,抱著小討債鬼準備逃之夭夭,可是走了沒兩步,就被季燃的大長腿無情的逮住,但是他抓住的是小討債鬼的衣領,也是他牙齒的攻擊範圍,我感覺到拉力,而那拉力的著力點又不在我身上的時候,我就在想,季燃應該不會打自己的親生兒子吧。
「啊……松手……松口,松口,阿音,你讓他松口。」我一個激靈,我也感覺到了季燃的別扭,這是一個多麼熟悉的聲音與語調。在五年前的每時每刻,每一聲都帶了我最美好的回憶。
「龜兒子,不準這麼叫我麻麻。」我們樓下的住戶家的保姆是四川人,我不太喜歡吃辣,但是小討債鬼卻噬辣如命,他饞了我就丟他去鄰居家,所以在小討債鬼四歲前,他一直覺得那個小保姆是除了我以外最漂亮的人。會說四川話,也證明我兒子的語言天賦好。
由于小討債鬼發了話,季燃手上快被咬下的那塊肉,終于免遭一劫。可是他還是有些尷尬「也不知道隨了誰,這牙這麼難看。」
額,我抱起小討債鬼風一般的溜了,溜到出租車上,把小討債鬼往後座上一甩,還沒有來得及坐進車里,就放聲大笑。
「呀,死女人,笑什麼,你笑什麼……」季燃很顯然想到了剛才自己話里的笑點,氣急敗壞的想要追上來……
「師傅,開車,去毓庭公寓。」好在我夠敏捷,在他撒丫子準備追上來的那一次,關好了車門,載著我和小討債鬼的車,就這樣,慢慢的消失在季燃的眼前。
「麻麻,你笑什麼,多不淑女啊。」小討債鬼捂住我幾乎要外翻到眼皮底下的大牙,煞有介事的看了司機一眼,隨後有瞪著我,直到我把最後一顆要藏到嘴唇下面。
「剛才,剛才你听到那個神經病說什麼了嗎?他說你的牙,牙難看,他都沒有听說過有其父必有其子嗎?想當年他的一口齙牙……哈哈哈哈哈。」我想到剛才季燃說話的表情,就又忍不住的發癲狂笑。
別看季燃現在人模狗樣,帥的人神共憤,可是在他十五歲以前,他有一段不為人知的辛辣黑歷史。那就是他是齙牙。季燃換完牙後,異常忙碌的季老爹意識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他最最親愛的兒子,一天天的變丑了,本來以為是青春期,長的快樣子難免會有變化,而且又不是當明星,這麼在乎干什麼,可是時間推移,季老爹驚奇的發現,自己兒子跟別的同齡人不一樣,他的牙,越長越大,甚至有越過嘴唇來給大家打招呼的野心。想他季老爹縱橫商場多年,最痛恨的就是旁出錯節,就連他兒子的牙,都不可能放過。
帶季燃去看醫生之後,醫生遺憾的告訴季老爹,季燃的牙齒已經定型了,想要用牙箍恢復是有點難,所以醫生為他做了整形,在他突出的呀骨內側開了一刀,加寬了他的牙齦,這才讓他凸出的牙齒,恢復成原樣,簡而言之,季燃為了他的牙齒吃盡了苦頭。其實他為自己的牙,一直都很自卑,這也是為什麼遇到我之前,他一直一個人。但是熱絡如我們當年,我們都沒有接過吻,這讓我無比的遺憾。
我稍稍的傷感,就如同掃垃圾似的,把它收拾了起來,我以為我能夠听到小討債鬼爽朗的笑聲,可是我一低頭,就看到小討債鬼低著頭,不時的想站起來,可是又不敢,然後又低著頭坐在原地。
「麻麻,他真的,是我粑粑嗎?」我無法形容我在听到小討債鬼說這句話時,我心中的感受,什麼天崩地裂什麼地動山搖,都無法做我心中廢墟的形容詞。我以為,季燃只是我一個人的傷口,五年的絕口不提,並不代表,這個孩子就沒有對父親,抱有過幻想。不知不覺間,我不提,他也不知道怎麼問出口,他只是隱約的感覺他跟別人不一樣,別人的媽媽都是素雅恬靜,在家里洗手作羹湯,別人還有一個叫爸爸的親人,那親人就好像一顆大樹或者一棟房子一樣,撐起來一個叫做家的地方。而小討債鬼覺得自己的媽媽,也就是我,每天晚出晚歸,每天都濃妝艷抹的像個妖怪,他也覺得自己少了一個親人,那就是爸爸,我壓了壓快要翻涌出來的酸楚,對著他黑曜石一樣水窪的眼楮點了點頭「孩子,沒有人可以選擇自己的出身,就算你不喜歡,那個人也確確實實是你的爸爸,媽媽跟你說過吧,你的血型是萬里挑一,但是這個世界上有七十多億人,跟你的血型一模一樣的人,只有他一個,因為你來自與他。」說著我眼眶濕潤,緩緩的流出淚來。的哥從後車鏡里看到剛才還很開心的母子兩,突然一個面色凝重,一個淚流滿面,不知道要不要把後面有車在跟著她們的事情說出來。
出租車緩緩的掉轉車頭,我拉著皺著眉,緊抿小嘴的小討債鬼走進毓庭公寓,這里是我住的地方,復式公寓樓,上下層加起來有一百八十多平方米,月租一頓飯,好吧,這是文泫的房產,離市區不遠,但是有一個非常大的花園,把喧鬧聲一層層的阻隔。
「那,那爸爸是干什麼的?」一路上,小討債鬼沒有再跟我說一句話。
「你想知道?」我牽著他走了好久,漸漸的看到了房子的輪廓,才慢慢的停下了腳步。
「小美的爸爸是機長,非非說他爸爸是大經理,所以等他們在說起來的時候……」小討債鬼很慌張的在找借口,我心中了然。
「想知道就說想知道。」我洞悉他的想法,但是又不想他優柔寡斷。
「想,想知道。」小討債鬼果然是那個人的兒子,確實是沒有怕過,就算我們被綁架,有人把槍抵在他的腦袋上,他都可以笑著說「天知道,這把槍是我設計。」回想回去,我從手包的夾層,拔出一把銀色的槍。
「這把槍,是那個人,親自設計,親手做給我的。他是軍火販子,所以不要對他抱有多少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