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想到,這些東西將她作為女子的柔美和魅力全部襯托了出來,驚得她目瞪口呆。
上了花轎,她悄悄地用黛青在左臉描了一塊胎記,原本只是打算和姬鳳離開個玩笑,誰想到竟然沒用上。可是,這胎記還是有用的,現在倒是用上了。不知皇帝得了這個消息,還讓不讓她去和親。
此刻,清絡姑姑瞧著花著雨臉上幾乎遮住了半邊臉,有些猙獰的胎記,眸光只是閃了閃,卻沒有作聲。
這個清絡,倒是一個不簡單的人,不愧是宮里的人,似乎是見慣了風雨,若是尋常膽子小的,看到她這樣子,怕是要驚得喊出來了。
「我這臉上的妝容,也是新嫁娘的妝容,就不必妝扮了,這樣挺好。再說,我這樣子,怎麼妝扮,都是一樣的。」花著雨依然和氣地笑著說道,黑色胎記在她的笑容里顯得更加丑陋。
「既是如此,那便讓奴婢為公主梳頭吧,公主的發髻有些亂了。」清絡姑姑言罷,幾個小宮女從屏風後轉了過來,手中端著錦盤,上面放著梳妝之物。
花著雨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清絡姑姑倒是有一雙極巧的手,不一會兒便為花著雨梳好了發髻,戴上了鳳冠霞帔,蓋上了大紅的蓋頭,遮住了花著雨的容顏。
屋外,早有宮里的轎攆等在那里了,花著雨在桃色和幾個宮女的攙扶下,上了轎攆,一直抬到了前慶殿大門外。
皇帝皇後和文武百官都在那里,花著雨下了轎攆,拜別了皇帝和皇後。
大約是帝後得了什麼消息,也沒有讓花著雨掀開蓋頭,還對北朝的使者賢王言道,說是他們南朝的規矩,女子出嫁,未入洞房,未見夫君前,這蓋頭是萬萬不能揭開的,否則便是不吉,這樁姻緣必遭波折。這是兩國之間的和親,北朝的賢王自然不敢莽撞,連連稱是。
花著雨得不到爹爹的消息,也不敢莽撞行事。
是以,這場送嫁也沒什麼波折。
她在桃色的攙扶下,踩著鋪在地上的紅毯,緩緩向前走去。
她隱約感到,周身有一股異樣的氣氛,那是被圍觀的感覺。紅毯旁站滿了送嫁的人,無數道異樣的目光投射到她的身上,大多數都是同情的目光。這其中,應該也包括姬鳳離吧。
畢竟,他是當朝左相,這和親送嫁,他不可能不來的。
果然,花著雨看到了一雙青色軟靴,繡著金色雲紋。朝服是紫色,衣襟上繡著仙鶴,這是一品文官的朝服。
桃色在花著雨耳畔悄聲道︰「小姐,姬相。」
花著雨笑了笑,她和他,現在一點關系都沒有了。腳步在他面前沒有絲毫停頓,儀態端莊地一步一步走了過去。走過了午門,上了北朝迎親的馬車。
禮部派了五百人的隊伍送嫁,甚是排場。禹都的百姓也擠滿了街道,前來觀禮。嗩吶鑼鼓,喧天的禮樂,極是熱鬧,听在花著雨耳中,卻極是諷刺。
隊伍一直向西,出了禹都,晚上距離禹都最近的雲城,宿在了雲城最大的悅君客棧。
用了晚膳,花著雨倚在床榻上,渾身依然無力,終于知曉這合巹毒酒的藥力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防止她逃跑。不知姬鳳離給她用的到底是什麼藥,一般的軟筋散,十二個時辰,藥力就消散了。可是,如今已經過了十二個時辰了,她仍舊渾身無力。這藥,不知對她的身子有沒有損害。
花著雨躺在床上正要小憩一會兒,窗欞處有輕巧的響動聲,接著從窗子里爬進來一個人。
桃色一見來人,宛如見了救星一般,沖過去抓住來人的手,激動地問道︰「終于盼來個人,錦色姐姐,侯爺怎麼樣了?」
第五章棄子
來人卻甩開桃色的手,疾步走到花著雨面前,緩緩跪了下去……
「小姐,都是奴婢害了小姐啊!」她低垂著頭,哽咽著說道。
「錦色,你這是怎麼了,這件事和你有什麼關系?你快起來。」花著雨顰眉說道,她不能使力,回眸示意桃色將她攙扶起來。
桃色忙上前把錦色扶了起來。
「小姐,如若不是錦色,你怎麼會被姬相嫌棄,又怎麼會被迫去和親。」錦色低著頭,紅著眼圈說道。
錦色也是花府中的丫鬟,但和桃色不同,桃色是他們花府家奴的孩子,而錦色,卻是花著雨小時候在街上買的。
彼時花著雨才六歲,隨著女乃女乃上街,看到幾個無賴在鞭打一個小姑娘。那個小姑娘也不過才六七歲,衣衫襤褸,頭發蓬亂,抱著頭瑟瑟發抖。小臉上有著指甲的掐痕,背上衣衫已經被打爛,露出了傷痕累累的鞭痕,一雙圓溜溜的眼楮,驚慌絕望地看著她。
花著雨央著女乃女乃從無賴們手中買回來她,將她帶回花府。因她不說自己的名姓,女乃女乃便為她取名錦色,讓她做了花著雨的貼身丫鬟。兩人一起長大,感情甚好。幾年前,花著雨離開了花府,錦色便去伺候花老太太。
這些年,花著雨不在府中,遇到什麼花家小姐不得不參加的宴會,花老太太便讓錦色扮作花著雨。因為是假的,所以錦色很低調,卻不想為花著雨掙了一個無名無才無德的名聲。
錦色就是因為此事歉疚,可是,這次的事怎麼能怪錦色呢?根本就扯不上的。
花著雨鮮少看到她如此傷心,錦色的性子一向有些漠然的。
「錦色,你看看我的臉。」花著雨將臉從燭光暗影里扭過來,讓錦色看清了她臉上黛黑的印記。
錦色驚愣地瞧著花著雨,道︰「小姐,你的臉怎麼了?」
「是我畫的,是這個印記嚇跑了他。所以這事和你沒有一點關系,你不要難過。」花著雨輕聲道。
桃色心里清楚,其實姬鳳離根本就沒有看到花著雨的胎記,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什麼,卻被花著雨一記冷冽的眼風嚇了回去。
「錦色,爹爹和女乃女乃怎麼樣了?」花著雨顰眉問道。
「昨日,侯爺送走了小姐,便得了皇上密旨,去了西疆。所以,侯爺恐怕還不知小姐和親之事。老夫人听說小姐和親,哭了一夜,她不放心小姐,所以讓奴婢也跟了去,一路上好照顧小姐。」錦色悄悄抹去眼淚,正色說道。
花著雨從沒有想到,自己剛剛嫁走,爹爹就被調離京城了。西涼大敗,又是剛剛求和,眼下西疆正是安定之時,有什麼緊急鍕務?恐怕只是為了讓自己能順利和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