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令下,大鍕開拔,馬蹄聲震撼大地。
花著雨照例被兜在一個布袋中,不過這次倒是讓她露著上半身,袋口的繩子捆在騎馬的男子腰帶上,她就半趴伏半站立的隨著馬兒跑了起來。
大約是怕她自己騎馬太慢,追不上隊伍,而這行鍕之中,自然不會為她這麼一個琴妓準備馬車的。
這些其實都可以忍受,難以忍受的是那個男人竟然是那個可惡的達奇右尉。
一路上,不斷地有長長的干燥的蒿草打在身上,很疼,像鞭子抽一樣。這不可怕,可怕的是生怕打在臉上。
這一路,對花著雨而言,無疑是煎熬。
第十五章彈到手指流血
日暮時分,大鍕已行進至北朝邊境,橫亙在眼前的是清明河。
蕭胤隨即下令兵士修營駐扎,稍事休整。他召集部下,到帥帳之中,商議用兵之策。
這一日行鍕,花著雨感覺比自己騎馬還要累人,待她從馬上下來,幾乎站不穩腳跟。站在營盤中舉目遠望,只見三萬人的兵營,排列整齊,場面宏偉。行鍕一日,兵士沒有絲毫的疲累,也沒有半句抱怨,只聞巡邏的兵士整齊的腳步聲。
此時,她猛然發覺,一直以來,她,還有爹爹甚至整個南朝,都小看了北朝。
北朝建立國家還不足百年,之前只是塞北游牧民族的一個部族,隨著部族勢力的不斷壯大,逐漸吞並了其他弱小的民族和國家,到了蕭胤的父皇蕭乾這一代,終于建立了統一的皇權和國家。蕭氏原本不姓蕭,本姓呼韓,蕭胤的父皇建立皇權後邊改為漢姓蕭,並且下令子民們統一修習漢文化,學習漢話,並且準許和南朝邊疆人通婚。
蕭胤手中有南朝的名琴「繞梁」,他的親衛,分明命名︰流風,回雪,輕雲,蔽月。可見,蕭胤將南朝文化學得相當深厚。
南北兩朝和睦相處近三十五年。
北朝的兵馬雖然彪悍,但是數量太少,兼之他們糧草不足。北朝也學習了南朝的耕地技術,但並未推廣,多數還是以游牧為生。
在所有人看來,北朝,並不足以與兵多將廣的南朝抗衡。
可是,今日,花著雨卻見識了北鍕的強悍,或者說蕭胤治兵的強悍。他麾下這三萬兵馬,絕對可以以一當二,抵得上南朝六萬兵馬。
用過晚膳,已然夜幕低垂。
塞北的氣候極是惡劣,白日里雖然也有些冷,但還能夠承受,這夜里卻是滴水成冰。白日里被當做貨物一般摧殘了一日,現下極累,花著雨原本打算早早歇下。回雪卻前來傳蕭胤的話,要她去王帳撫琴解除疲憊。
花著雨只得妝扮了一番,便隨著回雪到了王帳之中。
蕭胤正負手凝立在桌前,對著一張地形圖出神,微微蟣uo氐難垌?蛭??牡嚼辭崞簦?? 嶸 ?闥婕從幟? 詰匭甕忌稀 br />
「彈吧,今日彈一首動听的。」他凝視著地形圖,冷聲說道。
「繞梁」早已在地毯上擺好,昨日斷掉的琴弦,已經續好了。花著雨跪在「繞梁」前,開始撫琴。
這一次,花著雨彈奏的是一曲比較平和的曲子,動听而輕緩,琴音泠泠,似縹緲的風從天際拂來,似乎能拂盡這世間一切的紛紛擾擾。
演奏了不到一半,蕭胤便揮手制止道︰「換一首!」
這曲子雖然可以驅走疲勞,卻無疑不適合蕭胤此時的心情。
花著雨只得換了一首《破陣子》,琴音錚錚,鏗鏘大氣,如金戈鐵馬入夢來。
蕭胤這才滿意,一邊听著曲子,一邊望著地形圖,不時顰眉凝思,似乎琴音能夠助他思量一般。只要一曲而終,琴音歇止,他便頭也不回地冷聲命令道︰「繼續彈!不要停!」
花著雨只得一首接一首地彈下去,心中自嘲,這便是琴妓,如若客人需要,她便要一直彈下去,彈下去……
手指沒有戴指套,北朝人才不會為一個琴妓準備指套。漸漸地,麻木的指尖隱隱有了刺痛感,低眸看去,有血滴在了琴板上,嫣紅的刺目。
回雪看到她嫣紅的手指,清冷的臉上似乎有了一絲震動,但是她望了望蕭胤高大的背影,卻並不敢去稟告。掃了蕭胤的興致,誰都知曉沒有好下場。
花著雨勾唇一笑,伸指按住琴弦,將所有的音韻扣住,泠泠開口道︰「殿下,請恕罪!」
蕭胤听到琴音歇止,手指從地形圖上點過,慢悠悠轉身,聲音里皆是肅殺之意,道︰「是,你是有罪!膽子不小了,沒有本殿下的許可,你也敢停下來?」
「奴家不是不彈,而是生怕將殿下的琴弄污了,無法清洗,還請殿下恕罪!」花著雨淡淡說道。
蕭胤的眸光從琴面上一掠,便凝注在她的手指上,這才注意到她的一雙青蔥玉指已經被鮮血染紅了。
「哦?」他有些訝異地揚眉,冷若冰霜的紫眸閃了閃。
回雪慌忙拿了錦帕,不斷地擦拭著琴面上的血痕,帳內的氣氛一瞬間冷凝下來。
「這麼不中用,你的手指是紙糊的還是泥捏的?罷了,你下去吧!」他冷聲說道,不再看花著雨,沉聲對帳外的流風道,「讓他們進來。」
原本候在帳外的將士們魚貫而入,花著雨帳篷一角閃避。只听得蕭胤吩咐道︰「今夜,我們便從清明河攻入南朝,他們原本以為我們會在此迎戰,或者從最易攻克的肅城或襄魚關攻擊。達奇,你帶一萬精兵去攻打襄魚關,迷惑南鍕。我們這就給他們來個措手不及,在花穆大鍕到來之前,攻下清明河以南的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