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之中,陰冷而潮濕。
里面堆放著柴草和平日里不用的破桌爛椅。僅有一閃小小的窗戶,卻被木條釘死了。柴房的牆壁上,還掛著一些奇形怪狀的刑具,看來,這里平日里便是關押犯錯的奴才之地,相當于一個小小的刑室。
不知能不能從這里逃出去。
花著雨起身,搬了一個破椅子,踩在上面推了推窗戶,釘的很死,不能撼動一分。心中頓時頗為沮喪,腳下的椅子忽然一歪,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嘩啦一聲散了架。
花著雨重重跌倒在地上,撲了一身的灰塵。
就在此時,听得柴房的門鎖一陣響動,吱呀一聲開了。
從門里向外望去,天色尚未黑透,但,天空中陰雲密布,似乎隨時有雨。
兩個侍衛疾步走入室內,冷然道︰「殿下吩咐了,你弄壞了梅娜夫人的衣衫,原應重罰,但今日是白瑪夫人的生辰,不易見血,便罰你三日不能進食。三日後,再行懲罰。」言罷,便將房門再次鎖住了。
靜靜的夜里,悠揚的絲竹之聲遙遙傳來,動听而縹緲。
她倚靠在牆壁上,只覺得月復中開始餓了起來。
在洗染房,每餐的膳食極差,沒有一點油星,總是不到餐點,月復中便開始饑餓難忍。她恐怕是堅持不了三日,得想法子逃出去才是。
她屏住呼吸,想听听外面是不是有侍衛守著。
「听說南朝的平西侯花穆出事了,你可知曉?」一個侍衛小聲問道。
「怎麼不知道,若非是他,我們這次和南朝的戰事,說不定就勝了。如今他被判了全家抄斬,南朝少了這員大將,這事對我們北朝可是一件大喜事啊。」另一個侍衛語氣喜悅地說道。
伴隨著兩個侍衛的話語,天空中一道閃電掠過,撕開濃重的烏雲,緊接著一道驚雷炸過,淅淅瀝瀝的雨聲響了起來。
一向干旱少雨的北朝,在早春竟然下起了一場雨。
第二十八章戾氣
好似被一記重拳猛然擊中,心,生出一股尖銳的疼痛。一陣眩暈襲來,眼前模模糊糊,耳畔寂靜無聲,世界,在她面前,瞬間變成了一片混沌。
過了好久,淅瀝的雨聲才重新傳到她的耳畔。
全家抄斬?
不會的,她不相信這是真的!
花著雨猛然起身,狠狠地搖晃著柴房的門,啞聲叫道︰「開門!」
那聲音很冷,卻帶著不可遏制的顫音,似乎是很怕,怕失去什麼,又像是恐慌。
門外的兩個侍衛心中皆是一驚,還以為柴房內有什麼可怕的東西。殿下雖然要罰這個奴婢,但是卻並沒有打算讓她死。是以,兩個人取出鑰匙,將柴房的門打開了。
門開處,一道縴影疾速飄了出來,其中一個侍衛猝不及防,他的脖頸,已經被一只縴縴玉手掐住了。
好涼的手,冰的他心中一寒。
「方才你說,平西侯被判了什麼罪?」女子的聲音,極冷,極銳,就好似深冬的風,劃過冰雪覆蓋的山巔,肅殺的令人窒息。
那侍衛心頭凜然,鬼使神差地乖乖答道︰「花穆因謀反罪被判了全家抄斬,十日後,在梁州斬首示眾!」
「你說的可是真的?」一股戾氣從花著雨縴柔的身上迸出,強烈的迫人緊窒。
「句句是真,據說,南朝連皇榜都已經張貼出來了!」另一個侍衛眼見花著雨扼住了那個侍衛的脖頸,心中一驚。眼前女子的氣勢很驚人,並非一般人有的,只有在千鍕萬馬的戰場上歷練過,才會有這種令人窒息的殺氣。他不敢大意,在她身後緩緩答道。
花著雨的手緩緩松開,整個人猶若傻了一般,一動也不動。
雨聲漸漸大了起來,天地之間,到處都是黑沉沉的,黑的無邊無垠。
她站在黑暗之中。
她站在風雨之中。
黑暗,和冰冷的雨水,鋪天蓋地地朝她壓來。
衣衫盡濕,勾勒出她縴細的腰身,單薄的肩膀。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冰魄一般的眼眸,暗沉的沒有一絲亮光。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
花著雨不斷地問著自己。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良久,低低的笑從花著雨緊抿的唇間溢出,怎麼也不受她的控制,止也止不住。漸漸地,笑聲越來越大,帶著狂和冷。眼眸中,卻閃現著點點淚光。
一直笑到她幾乎喘不上氣來,她猛然伸袖,擦去了眼角的淚。
現在,並非傷心之時。
她靜靜回眸,如水瀲灩的清眸中,只余冷冽幽寒。
「我要見蕭胤!」她冷冷說道。
「殿下此時正在宴會上,不會見你的!」侍衛被花著雨方才的氣勢嚇住了,此時方回過神來,沉聲答道。
花著雨冷冷掃了他一眼,並未理睬他的話,快步向前走去。
「你不能離開這里!」兩個侍衛疾步上前,攔住了花著雨的去路。
「滾開!」花著雨黑眸一凝,瞬間現出犀利之冷。
隨著這句話的尾音,花著雨忽然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