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隱天下(月出雲著) 087

作者 ︰ 月出雲

姬鳳離心中大驚,這朵花,顯然是在拋出的那一刻,便慣入了內力,到了此刻,白海棠才迸散開來。此情在旁人看來,便似乎是他將花兒摧毀一般,其實始作俑者卻是那個小太監。

而這些四散的花瓣,有兩片擦過他的臉頰,竟是帶著如刀片一般的凜冽鋒銳和清香拂面,若非他見機的快,稍微偏了一下頭,恐怕,臉頰都會被刮傷。

修長的軒眉微微一挑,狹長墨瞳中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鋒銳之色,待抬起頭時,俊美的臉上,只余若有似無的笑意。

他抬眸望向皇甫無雙身後那抹身影,玄紅色衣擺在夜風中隨風飄起,那個身影清瘦如菊的小太監,在灰蒙蒙的夜色之中,就如一個淡淡的影子。想必同樣接到海棠的張大人和和李大人都不會很好受吧,方才他可是看到了李大人滿面抽搐之色,想不到,這個小太監竟是如此清高,不容人隨意詆毀。

他不過是說了一句「白海棠何其無辜」,便被他這樣作弄。這樣的性子,這份心機,倒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花著雨隱在皇甫無雙身後,當看到姬鳳離不著痕跡地微微偏了偏頭,躲過那幾片白海棠花瓣之時,幾乎可以肯定,這個權傾天下以才華聞名于世的左相,其實是懂得武功的。

她只是要試探一下他的武功。

是以,才向另外兩個也出言不遜的人同時拋去白海棠,一則為了警示,二則為掩人耳目。

眾人看到姬鳳離手中的白海棠忽然散落,有些和他相熟的官員,笑著打趣道︰「想不到相爺也是辣手摧花之人,哈哈哈。」

溫婉坐在席上,神色一直淡淡的,直到花著雨開始舞劍,她端莊沉凝的玉容上,乍然呈現出驚愣和意外。她早已識出,這個人就是曾經在醉仙坊做過琴師的那位公子,他的琴技,她是見識過的。但是,她沒料到,這個琴師竟然還會劍舞,而且這樣瀟灑而不失纏綿的舞,窮其一生,怕也是她舞不出的。

在驚異之中,她心中不免有一絲慶幸,好在,他是一個太監,一個太監而已。

花著雨拋出的三朵海棠,只有那位張大人的還完好無損的簪在發髻上,他站起身來,心情依然有些激蕩,草草吟了一首詩,便將發髻上的白海棠摘了下來,拋了出去。

這一次,接到白海棠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武將,身材修長,體格魁梧,一張臉似乎是常年被風吹日曬,看上去略顯黝黑。他拈起拋在襟上的白海棠,虎目一眯,磕磕絆絆地說道︰「這文縐縐的詩詞本將是不會作,就會唱一首曲兒!」

他說話已經有些含不清,顯然是醉得不輕。顫顫微微地站起身來,從桌上拾起竹箸,敲。著桌案開始高歌。

「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長風幾萬里,吹度玉門關。漢下白登道,胡窺青海灣。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戌客望邊邑,思歸多苦顏。高樓當此夜,嘆息未應閑。」粗獷的聲音,帶著一絲激昂,一絲悲戚,一絲豪邁。

這是一首鎮守邊關的兵士都會唱的曲子。戌邊的將士閑來無事,沒有別的消遣,不是比武,便是賽歌。什麼「關山月」,「從鍕行」……都是張口就能唱。

此時,這個將士唱出這樣一首歌,于今日這樣的場景,很顯然是不應景的,但是,這個人顯然是醉了。眾人倒是誰也沒有和他計較,只有幾個官員指著他,道︰「劉默啊劉默,你真是醉得不輕。」

「由來征戰地,不見有人還。」那人拋出海棠花,喃喃地說道,一雙虎目卻是迷醉著越過碧湖,望向湖那邊那片殘垣斷壁。

那是花著雨女乃女乃和後宅人居住的廂房,康王此番入住,比較倉促,還不曾清理干淨。

花著雨心中忽然微微一動,這個人雖然她並不認識,但是,直覺告訴她,這個人,是認識爹爹的。或許,他也曾在梁州鎮守過。

夜色漸深,酒宴漸至尾聲,眾人三三兩兩開始告辭。

皇甫無雙在花著雨和吉祥的攙扶下離開了酒宴。

離開前,花著雨有意無意地向著酒席間一掃,只見姬鳳離正伏在案上,長眸微眯,正專注地凝視著夜色中如火如荼綻放的皎花。幾縷墨發從額際垂落,在鬢邊輕輕拂動,整個人說不出的閑適。

皇甫無雙徹底醉了,花著雨和吉祥一起,攙扶著皇甫無雙上了馬車。他醉得真是不輕,俊美的小臉好似涂了胭脂一般,紅艷艷的。原本黑白分明極是澄澈的雙眸,此時好似盛滿了酒,氤氳而迷蒙。

而且,這小煞星的酒品也很不好,喝醉了酒就是哭。這和蕭胤倒是恰恰相反,蕭胤是笑,合不攏嘴地笑。

想起蕭胤,花著雨心頭一滯,那個人,大約還當她是他的妹妹吧。憑他對妹妹的寵愛,她在出嫁的路上突然失蹤,不知,他會如何瘋狂地去尋找她呢?

「哈哈哈,痛快,真是痛快。好酒,好酒啊!」皇甫無雙躺在馬車的臥榻上,醉醺醺地喊道,撲面的酒氣讓花著雨幾乎窒息。

「婉兒,婉兒,你為何都不肯看我一眼呢?」皇甫無雙猛然起身,一邊哭一邊捶打著身下的臥榻,咚咚的聲音,听得人心中一片哀戚。

花著雨從未想過,只不過參加這樣一個宴會,他就能將自己喝醉。他的身份可是太子啊,怎麼這麼不知輕重,這樣醉醺醺的樣子,被人看到了,真是有**份。而且,醉酒了還胡言亂語,將一些心里話都捅了出來。

不過,皇甫無雙又何時在乎過自己的身份?

馬車一路輾輾而行,穿過御街,不一會兒便到了東宮。

皇甫無雙在馬車上已經發泄得夠了,到了東宮寢殿,一沾到被褥,便呼呼地睡死過去了。

花著雨今夜恰好不該當值,便告退一聲,回了自己居住的北六所。花著雨是和吉祥一個屋的,今夜吉祥當值,屋內無人,淨悄悄的。

花著雨在屋內的床榻上坐了有一注香的功夫,才慢慢從屋內踱了出來,翻身上了屋檐。

初夏的夜雖不算太涼,但是花著雨站在屋頂上,卻感覺到清冷透過夜風,一點點地沁入到骨子里面去。

三更鼓敲過,她舉目望向遠處,只見夜色深濃,繁星閃爍,夜色之下,金瓦紅牆,殿宇巍峨,宮內燈火曈曈和天上的星光相輝映,延綿不盡的九重宮闈在夜色中顯露著冷漠和肅穆。

她向左右望了望,確定此時無人,便縱身一躍,從連綿的殿宇上不斷飛縱。這宮里的樓台亭閣,宮殿分布,甚至暗哨明崗,她都因之前已經偷偷了解過,已了然在胸。是以,一路行來,倒是暢通無通。

出了皇宮,花著雨提氣直行,從容自若地掠過一座座樓台,一條條巷陌。身影在屋檐間翻飛,清雅若流雲飛逝。

她在距離皇宮不遠的地方,租了一處民房。很老舊的房子,石牆上爬滿了青苔。她翻過短牆,到了屋內,不一會兒再出來時,卻已經是一襲落落白袍,臉上,罩著一張銀制面具。

她知曉那個唱曲的男子叫劉默,又是朝中官員,打探到他的府邸卻也不難。那府邸距離此地並不算遠,以花著雨的身法,不一會兒便到了。

劉府也位于金玉坊,但是,府邸卻不大,也沒有高宅的高門白牆,很是普通。

花著雨轉到後院,從短牆上躍了進去。

月色舒展,清輝漫地,無聲地流泄在猶余茉莉殘香的庭院中。花著雨沿著長廊一直到了前院,見到院內有一株大樹,她縱身躍到樹上,透過枝椏扶疏的樹杈,從半敞的窗戶里望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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