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天色晴朗,萬里無雲。但是,在這樣明媚的天氣里,南宮絕卻感覺到陰沉沉的壓抑。
昨夜,似乎有什麼事情發生了,而他卻不知道。唐玉和藍冰都被相爺打了,他問他們原因,那兩個人一個垂頭喪氣。一個痛不欲生,無論他如何追問,他們都三緘其口,真真是奇怪。
相爺的帳篷外一片空寂,侍衛們都在幾丈遠外守衛,他疑惑地敲了敲帳門,緩步走了進去。
「有事嗎?」清冷而淡漠的聲音,悠悠從帳內傳來。
一股冰寒之氣涌來,南宮絕望著容顏冷漠如雪的相爺,難以相信,一夜之間,溫雅如風的相爺變成了這樣,如斯憔悴,如斯淡漠,如斯清冷。「有事趕快說?」姬鳳離揚眉有些不耐地說道。
「沒什麼,屬下是問相爺,您見過四兒了嗎?」南宮絕低聲問道。
「沒有!」姬鳳離怔了一下,艱難地開口說道。
「昨夜她來了後,先是找到屬下,屬下原本要來稟告相爺的,可是她說要給相爺個驚喜,說要梳洗一番再來見相爺,屬下就給她安排了帳篷,怎麼到了如今,她還沒來見您?」南宮絕有些奇怪地說道,「那屬下去看看她!」
「慢!」姬鳳離凝眉說道,他躊躇良久,最終開口道︰「還是……我去吧!」
過了好久,姬鳳離才緩緩站起身來,慢慢走了出去。他穿過一排排帳篷,不一會兒來到一座小帳篷門前。他在門前站立了好久,都沒有進去,直到一個小廝開了帳門倒水,才看到肅立在門外的姬鳳離。那小廝忙頓住腳步,朝著姬鳳離深深施禮︰「奴婢見過相爺!」他自稱奴婢,顯然是女扮男裝的侍女。
姬鳳離冷冷點了點頭︰「她呢?」
「在里面呢,」小廝猶豫了一瞬,說道,「相爺,姑娘不知怎麼了,夜里從外面回來,就沒有安睡,一直坐在外面垂淚,天亮了才剛睡著,這會兒剛剛起來。問她什麼事,她也不說!」小廝口齒伶俐地說道。
姬鳳離神色淡淡地點了點頭,寬袍中的手卻微微顫了顫,一言不發地緩步向帳篷內走去。一個身穿男裝的女子坐在氈毯上的小矮桌一側,她沒有束發,長長的墨發好似瀑布一樣披瀉而下,在光線黯淡的帳篷內,閃耀著流泉般的光澤。
姬鳳離眯了眯眼,昨夜的記憶凌亂而模糊,就好似水中一團亂影,讓他根本無法抓住。但是,這一頭秀發,他卻記得甚是清楚。心頭一震,雙腿頓時如同灌了鉛一般,再也邁不動一步。
女子听到他的腳步聲,轉身望向他,披散的黑發映的臉色有些蒼白,但這並無損她的美麗。蛾眉秀長,瓊鼻高挺,麗目深邃,這是一個略帶英氣的女子,整個人宛如北地的一股清風。只是,此時,她的眼角處,卻帶著一點晶瑩,一點濕潤,顯得她風姿楚楚,隱隱透出一種令人憐惜的嬌柔。
她的手中,端著酒盞,看到姬鳳離,神色頓時一震,原本就蒼白的臉更加慘白如雪。漆黑的眸中,漸有水霧凝聚,秀眉凝了凝,她忽然仰首,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她回身,伸手,再次執起酒壺,將酒杯斟滿,正要端起酒杯再次飲盡。
眼前驟然一段雪袖飛揚,姬鳳離的手按住了酒杯,眯眼望著她︰「為何飲酒?」
女子抬首,淒然笑道︰「我只想一醉方休,這樣就能忘掉不該記住的事情!」
姬鳳離按住酒杯的手抖了抖,啪地一聲,白瓷酒杯因為他用力過猛,碎落。酒液和碎片一起四濺開來。
「昨夜……是你?」他強自鎮靜著,嘴唇合羽動著,過了良久,這句話才顫抖著問出口。女子抬眸望向他,一雙水墨清眸中,神色復雜至極,她低聲呢喃著說道︰「我原本是要給相爺一個驚喜,沒想到……」
兩行清淚從眸中淌了出來,沿著臉頰慢慢滑落。
「四兒……」姬鳳離遲疑了良久,終于顫抖著伸出手,將容四臉頰上的淚水一一 去。長臂一展,將她摟在了懷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沒事了!」
他摟著她站在那里,一瞬間,所有的僥幸和期盼都沒有了。他渾身的力氣好似乍然被抽干,悲傷和絕望奔涌而出,在他胸口凝結成冰,徹骨深寒。
懷里的容四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突然使力一把推開姬鳳離︰「相爺別管我,我沒事,你走吧!」
容四轉身緩步走到帳篷內的床榻上趴了下來,心底深處,一片沉沉的哀涼。
昨夜,她原本是要偷偷去見相爺一面,給相爺一個驚喜的。可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當她滿懷欣喜地走到帳篷門口時,竟然听到了里面傳出來的曖昧的聲音。她捂著嘴,躲在帳篷外,過了好久,她看到一個身著鍕服的男子衣裳不整地從帳篷內走了出來。她沒看到他的臉,但是,她卻從他凌亂的衣衫上猜到里面發生了什麼事。
如同一聲晴天霹靂,雷的她幾乎昏厥。她怎麼也沒有想到,那對她而言,皎皎如同明月的相爺竟然和一個男人在一起。
那一刻,她寧願自己沒有來到鍕營,沒有見到這一幕。她真的很想將那一瞬的記憶挖去,可是,就算飲了酒,她還是清清楚楚地記得。她甚至不可抑制地在腦中一遍一遍地想象著相爺和那個男人在一起的情景,她幾乎快要崩潰了。
她早就知道,他不喜歡她,可是,她依然喜歡他,總期盼著有一日,他會喜歡上她。可是,所有的希望,在這一夜化為泡影。
他喜歡的是男人,這一輩子,他永遠都不會喜歡上她了。
這樣的打擊,讓她痛苦至極。
姬鳳離在帳篷內凝立良久,才緩緩挪動腳步,走到床榻前,一字一句沉聲問道︰「四兒,你願意……還願意做我的夫人嗎?願意原諒我嗎?」
容四怔怔坐在床榻上,過了好久,都沒有反應。
相爺的這句他竟然要娶她了嗎?她對他的愛意,從來沒有隱瞞過,他一直知道。但是,他也堅決地回絕過她。話,比昨夜她看到的,還要讓她震驚。
可是,為什麼?現在他有忽然這麼說?他不是……
容四從床榻上抬起臉,有些懵懂地望著姬鳳離。看到他眸中那深沉的哀痛,她瞬間有些明白了。其實,相爺,恐怕也不願深陷這一段禁忌之戀中吧。
「我……我可以嗎?」她猶自不相信地顫聲問道。
姬鳳離沉重地緩緩地點了點頭。
容四抹去眼角的淚,緩緩地走到他面前,投入到他的懷抱里。
姬鳳離抱著她,心底深處卻好似破開了一個大洞,似乎有風灌了進來,又冷又空,空落落地沒個著落。
花著雨躺在床榻上,頭還有些熱,想要再歇息一會兒。可是,卻睡不著,腦中不時浮現平老大帶來的消息︰容洛來了。
容洛此人,在世人眼中,那是很神秘的。
花著雨對他,也幾乎是一無所知。但是,從那幾次驚鴻一遇中,花著雨感覺此人,似乎有意無意對于贏疏邪是很感興趣的。
梁州城外,他帶著阿貴救了浴血奮戰的她,彼時,她是贏疏邪的身份。京陵的明月樓里,他對她敵意很濃,破壞她和皇甫無雙的計劃。但,彼時,她是元寶的身份。後來,在青城,他又去竟價要買所謂的丹泓。
這些,都令她不得不疑惑。
南白鳳容洛,為何要這樣做?
看來,這一次,得想辦法查一查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