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小舟上朝著他溫柔一笑,幽黑的眸中閃耀著絕艷的光亮。她朝著他踏波而來,緋紅色羅裙搖曳生姿,墨黑的發如流瀑般傾瀉如雲。
「鳳離……」她櫻唇輕啟,溫柔喚他。
他望著她慢慢走近,心中蕩漾,伸開雙臂,想要擁她入懷。然後,就在此時,那一襲裙裳的女子,忽然變身一襲杏黃色服飾的小太監,手中持著一把尖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著他的胸口狠狠刺來。
姬鳳離猝然一驚,已經蘇醒過來。
屋內一片漆黑,原來黑夜已經在不知不覺中降臨,發白的月光從窗欞里滲了進來,淺淺的,怯怯的。不知是否因為他的心情,那月光顯得冷漠而孤寂,充滿了肅殺和無情!
他他這才意識到酒醉後不自禁睡著了,方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夢。可是他依然覺得胸口處一陣刺痛,那里是早已經愈合的傷口處!他已經分辨不出到底好i心痛還是傷口痛了。
他揉了揉有些疼的額角,回想起夢中的一切,心中微滯,伸袖一拂,杯盞被撞到,發出咚的一聲。
「王爺!您怎麼了!」被他屏退到門外的內侍听到聲響,小心翼翼地問道。
「本王沒事!進來掌燈吧!」姬鳳離冷冷說道,依然是慣常平靜的語氣,只有他自己才曉得內里那暗隱的憂傷。
燈盞亮起,殿內一片幽亮。
堆滿了奏折的條案,桌面上傾倒的杯盞,淌了一桌案的酒液,身畔誠惶誠恐的內侍。他的心這才從夢中回到了現實中。然後現實,也不一定比夢中的狀況要好。
酒液在桌案上倘開,眼看就要將奏折侵濕了,內侍慌忙開始收拾。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他冷聲問道,神色早已平靜如常。
「回王爺,已到了晚膳之時!」內侍小心翼翼答道,「王爺還回桃源居用膳嗎?」
姬鳳離凝了凝眉,待桌案收拾干淨後,執起了朱筆,開始批閱奏折。一邊頭也不抬地說道︰「晚膳就擺在這里吧!」平靜如水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
內侍微微有些驚異,晚膳王爺一向都是回桃源居用膳的,只是不知今夜,何以會留下。但他們又哪里敢猜測主子的意思,忙吩咐下去,就在勤政殿擺膳。
一道道的菜肴端了上來,他坐在桌案前,食不知味地用著飯。
……
皇甫嫣給花著雨所下的毒並非什麼狠毒的毒藥,除了起初有些眩暈外,並沒有其他癥狀。這也在花著雨意料之內。
她其實早就猜到了皇甫嫣來此尋她並非如皇甫嫣所言,是為了向她賠罪。所以她一直都很警戒。但是她也知道以皇甫嫣的性子,不會真的想要毒死她,所以她才敢親自去救皇甫嫣。
皇甫嫣的目的似乎只是為了讓她感到不適,進而讓她被御醫診脈,發現未懷孕,再讓她以叛臣之女的罪名住到牢里去。
花著雨對于皇甫嫣一直都很喜歡,也明白皇甫嫣對她有成見,並不想她被姬鳳離責罵。遂吩咐了唐玉和桃源居的侍衛,不要把此事告知姬鳳離。
唐玉見花著雨並沒事,便也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日子都很平靜。只是姬鳳離似乎更加忙了,好幾日都沒有到桃源居來。如今,姬鳳離剛剛掌控南朝政權,事務定是繁忙。花著雨也沒在意,所幸姬鳳離為她尋了很多書籍,倒也不覺得悶。
這一日,花著雨斜倚在散發著淡淡沉香的檀木書架一側,手中拿著一本《南朝山水志》慢慢翻閱。
她一直以來,都有一個夢想,就是走遍天下。如今不能,看看書也是好的。正看得專注,有東西從書頁中飄落而下。忙傾身撿了起來,卻是一張疊的整整齊齊的宣紙。那斑駁陳舊的顏色看上去似乎已經被時間遺忘了很久,也不知是誰夾到這本書中的。她原本要將這宣紙原封不動地放回去,卻透過宣紙隱約看到背面似乎繪著一幅圖,隱約是一個女子。
花著雨心中一滯,她在蕭胤的書房中,看到過溫婉的畫像。姬鳳離這本書中夾著的是不是也是溫婉的畫像?一股酸酸澀澀的感覺從心頭漸漸升起,她忍不住將這疊好的宣紙打開了。
陳舊發黃的宣紙上,的確畫著一個女子,但卻不是溫婉。
這是一個傾城絕色的女子,一身嫣紅色羅裙有些褪色,但不失嬌媚。女子明眸皓齒,顧盼多情,唇角那清揚一笑攝人心魂。她坐在湖畔的欄桿上,背上挎著一把劍,整個人看上去風姿縴縴而不失英氣。這幅畫的筆法不算上乘,但作畫之人顯然傾注了全部心血,將女子的風姿神韻揮灑描摹得恰到好處。
這畫中的女子是誰?這畫又是誰作的?
花著雨疑惑地看了看畫卷右下方的落款,有著兩個勁道小字︰「瑾華」,而那鮮紅的璽印竟是南朝炎帝初登大寶年間使用的︰「天下太平璽」。
花著雨未免吃了一驚,這幅畫顯而易見是炎帝親手繪制的。不知道姬鳳離是否知曉這幅畫,這應該是炎帝夾到這本書里面的。
瑾華?花著雨猛然想起姬鳳離現在住的那處宮殿就叫「瑾華宮」,這麼說,這畫中女子應當是姬鳳離的生母謝皇後了?她再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女子的容貌,眉眼間果然和姬鳳離有幾分相像,原來謝皇後的閨名為瑾華。
花著雨對于謝皇後所知不多,只知曉,她在炎帝做皇帝之前,就已經是炎帝的夫人了,曾陪著炎帝南征北戰。她默默地注視著畫中的謝皇後,哀嘆紅顏薄命,這麼美麗的女子竟然那麼年輕就病逝了。
「姑娘,納蘭王子來訪。」弄玉在門口輕聲稟告道。
花著雨輕移蓮步到了前廳,納蘭雪正微笑著坐在竹榻上,看到花著雨出來,他轉首,幽黑如寶石般的黑眸注視了她好久,方緩緩說道︰「元寶,當日,若知曉你是這樣一個美嬌娥,我是萬萬不會和你比試武藝的。」
花著雨嫣然一笑道︰「我竟然不知,小王子還是一個憐香惜玉之人。」
「那是自然,對本王子而言,女子就是用來嬌寵的!」納蘭雪促狹笑道,忽而臉色一正,低低說道,「元寶,你既然已經決意留在宮中,留在王爺身邊,何以不答應嫁給王爺?你可知,有多少女子爭著搶著要嫁給王爺呢?」
花著雨斂眸,唇角漾起一抹冷冷的笑,「其中包括溫小姐吧?」
「原來你知道啊,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納蘭雪拂了拂衣角,湊近她低聲問道,「你可知王爺何以遲遲不登基,你可知每日上朝,百官都會以國不可一日無君而壓他?」
花著雨也甚覺奇怪,他多年籌謀,付出了那麼多的代價,難道不是為了登上了至高的位置?
「是不是因為他父皇的緣故。他和他父皇應該有心結,不然,他的身份不會到了如今才讓他父皇知曉。」花著雨輕聲說道。
納蘭雪好似看白痴一般看著花著雨,良久笑道︰「王爺是為了你!」
「我?」花著雨一驚,她和他的皇位有什麼關系。
「你知道謝皇後吧?」納蘭雪悄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