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導演氣急敗壞的喊了卡,手中的劇本被卷成筒狀,也不管面前的人是不是財神爺,劈頭蓋臉的罵他,「會不會演戲!胡青雪是你的未婚妻,不是街邊的叫花子!你那是什麼眼神,看你家貓還是看你家狗,看的是你未婚妻嗎!談過戀愛沒有,那種寵著她的表情做不出來嗎!不行就趕緊給我滾蛋,再不好好演信不信老子換人!」
整個片場都充滿了導演的咆哮聲,眾人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
沈陌軒抿了抿嘴唇,道︰「抱歉,劉導,給我十分鐘的時間我整理一下狀態。」
劉導甩手不耐煩的說︰「不要耽誤太多時間。」
沈陌軒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他總是不能很好的進入狀態,面對著女主角胡青雪,他根本就找不到那種兩人深愛著的表情,甚至看多了胡青雪還有點不舒服,就好像他本身非常抗拒去看這個女人一樣。
「沈公子。」胡青雪的扮演者章佳怡穿著一襲淺綠色的長裙走過來,那是她在戲中初次露面的服裝,淺綠色長裙,上面繡著深綠色的海棠暗紋,氣質溫婉,大家閨秀的身份表現無疑。她在沈陌軒身旁坐下,問道,「你是不是對我有些抗拒?」
沈陌軒說︰「你想多了。」
章佳怡微微一笑︰「我們是第一次合作,本來在開拍之前就應該相處一下找找戲感,不然也不會惹導演生氣。不如這樣吧,你把我想成你喜歡的人,你應該有喜歡的人吧。」
沈陌軒冷靜的點點頭。
「那就好。」章佳怡笑道,「還是希望你能夠快點入戲。」
「有勞了。」沈陌軒對章佳怡致謝般笑了一下,然後側了側臉,「補妝。」
造型師立馬開始整理他的發型,他頭上戴著的是假頭套,有些悶,但現在的天氣還是有些寒冷的,戴起來也不會難受。沈陌軒閉了閉眼,再度睜開,起身對導演道︰「導演,開始吧。」
「你OK?」導演有些懷疑的看著他。
沈陌軒點頭,示意自己已經找好了狀態。
將對方想象成那人,沈陌軒這次總算是一條過了,導演拍拍他的肩鼓勵了一下︰「不錯,就是這樣,繼續保持。」
第一幕是家中遭遇突變,賈劍卿不小心听見雙親談話,得知家中將有滅門之災後便回房收拾好自己的行禮,留下書信去江湖尋找那虛無縹緲的江湖令,結果在後門偷溜出去的時候被未婚妻胡青雪看見,一路尾隨,直到走上了官道才賈劍卿才發現胡青雪。
之前的場景拍的好好的,只有在賈劍卿發現胡青雪在自己身後勸她回去的時候卡住了,怎麼也過不了,導致兩個人一起被導演罵。所幸現在終于過了,眾人均是松了一口氣。
第二幕便是莫白的出場。
賈劍卿勸胡青雪回家,兩人正在爭執的時候莫白一襲黑衣,手中拿著一柄墨色重劍,騎著白色駿馬自遠處絕塵而來。連續逃命兩天兩夜,馬匹終于累到在兩人身旁,將莫白救下,三人躲在旁邊樹林獵人捕獵而挖出來的獵洞里躲過了追殺之人。
季識謙任由造型師將自己的臉上貼上假皮,三道長長的劍痕從臉上劃過,左臉已經完全毀容,右臉也有半道傷疤。逼真的妝容讓季識謙滿意的點頭,轉身換過黑色長袍,腰間用一條銀邊黑腰帶束好,提著那柄以假亂真的寬大重劍在路旁站定,他的身邊是一匹溫和的白馬,正在輕輕的甩著尾巴。
「識謙會騎馬?」導演問他。
季識謙點頭道︰「會一點。」
導演說︰「行,第一遍先試一下,不用騎太快。」
劉導轉身回到攝像機旁,比了一個OK的手勢,示意季識謙可以開始了。
白馬的身上被撒上了紅藥水,濃稠的像是鮮血,季識謙身上也被撒了不少,臉上斑斑點點的血跡看起來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大屠殺。
季識謙翻身上馬,動作嫻熟,不看臉的話也是瀟灑風流,他左手握住韁繩,右手握劍,雙腿微微一踢,胯/下的白馬便 跑了起來。
身後揚起蒙蒙塵土,季識謙微微伏低身子,沉著了表情,沿著官道騎著馬快速飛奔。
遠處的賈劍卿和胡青雪還在爭執相勸,季識謙的馬匹在路過兩人身旁的時候轟然倒地,他受過重傷虛軟無力的身體隨著馬匹的倒地而被甩了出去。
「小心!」根本來不及思考,沈陌軒的身體已經做出了反應,整個人極快的向季識謙撲去,毫不猶豫的墊在他的身下。
在場的人一片茫然,胡青雪有些尷尬的站在那里。
「你搞什麼!!!」
導演氣的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恨不得把劇本砸到沈陌軒的身上。
「沈陌軒!你在搞什麼飛機!」
沈陌軒有些恍惚的被季識謙扶起︰「抱歉導演,識謙演的太逼真,我一時沒分清。」
劉導在這種寒冷的初春時期硬是被氣的滿頭大汗,只坐在那兒沒說話,副導過去問他們︰「怎麼樣兩位,沒受傷吧?」
「沒有。」兩人搖搖頭。其實沈陌軒的手心在地上擦了一下,現在有一些疼痛,應該是破了皮,不過他也沒有在意,這種微不足道的事情就不用說出來了。
「再來一次吧。」季識謙溫和道,然後他看了一眼沈陌軒,「陌軒,不要入戲太深。」
馬匹再次絕塵而來,鮮紅的血液染紅了馬背,馬上之人手握重劍身受重傷,臉上還有斑斑點點的血跡,隨著馬匹透支過度而氣絕身亡,季識謙再次被甩了出去。
沈陌軒強迫自己忍住撲過去的欲/望,緊了緊自己被掩在袖里的手,驚訝的看著這個人。
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匆匆將莫白扶了起來。
鏡頭給了莫白的臉一個特寫,胡青雪頓時驚叫一聲︰「呀!他的臉……」
賈劍卿手指也有些發抖,但還是鎮定著開口︰「想必是躲人追殺,我們先藏起來。」
果然遠處塵煙滾滾,听見一片嘈雜的踏馬聲,賈劍卿運起內力將路旁死去的馬匹拖進樹林,用雜草掩蓋,又將莫白背在身上,三個人匆忙躲進了獵人捕獵的獵洞里。
踏馬聲匆匆而至,塵土飛揚迷人眼,三個人大氣都不敢出,小心翼翼的躲藏著。只听在雜亂的踏馬聲中響起一人嘶啞難听的聲音︰「老子追了兩天了,這小子真他/媽命硬!給我使勁追,就算他受的了,他的馬也快要累死了!」
「追!追!」
噠噠噠踏馬聲呼嘯而過,卷起塵土飛奔向前面的城池。
「過!」一直盯著攝像機的劉導比了個過的手勢,立馬有專業的場內人員過去協助幾人,馬匹是經過訓練的好馬,這會兒被人牽走喂養,順便洗掉一身的紅藥水。
「辛苦了辛苦了。」副導過來拍了拍三人的肩,「今天先拍到這兒,大家回家休息一下吧,明天有雨,夜晚有場夜雨戲份要趕。識謙和陌軒都過來,佳怡可以休息一天了。」
沈陌軒揉了一下自己的腰,剛剛他背著季識謙進獵洞的時候卡了幾遍沒通過,對方怎麼說也是一位成年男性,份量不輕,背久了身體還是有些吃力。
站在他身後的季識謙自然看到了這一幕,不動聲色的走過去,在衣服的遮掩下替沈陌軒的腰揉捏了幾下。沈陌軒有些舒服的動了動身體,沒有說話。
「不要入戲太深。」季識謙低聲警告了一句,隨著工作人員走開去換衣服。
沈陌軒的嘴唇微微動了一下,心里忽然騰出一些苦澀,看著季識謙有些冷意的背影,覺得心髒像是被針輕輕的扎了一下,難受的眼眶有些發熱。
入戲太深麼,他只是太過關心季識謙而不願他受到一點傷害而已。
就是這樣的關心也要被對方嫌棄,自己待他如何想必他心中也有數,噓寒問暖無微不至,甚至話少的自己每次為了想和他多說一會兒話而搜腸刮肚的想著話題。可是這樣,他還是對自己永遠冷著一張臉,不是疏離的笑容就是禮貌的拒絕。
難道他的心中只有那個叫商欽的少年嗎,永遠也看不到自己卻總是溫柔的為商欽鋪好路。剛剛他給自己揉腰的一線溫柔只是虛幻嗎,過後還是那張永遠不動聲色的臉。
沈陌軒內心泛起無法抑制的委屈,心里頭又酸又苦,用力將眼眶的淚意逼回,不讓旁人看見。他不會放棄的,季識謙,是商欽親手推開你,那你現在就只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