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血巢掛在死樹根系上,緩緩搏動著,好似心髒器官,俯仰間上下皆是球形血巢充斥山體。
「這里就是鐘馗的元氣來源。」沈斷四下看去,見不遠處有一身影攀附在一個血巢上,似是要鑽進去。
定楮細看,是初怯手持利刃割開血巢外壁。
卻見嗡嗡聲大作,像是有無數飛禽掠過,只見一片黑影壓過,擦過沈斷就朝初怯卷去。
那黑影個個分開來看,不就是幻鬼形象嗎?
只是這些幻鬼肩生雙翼,有飛天之能,身形比之交界線處要小了許多。
初怯的迅捷身法在那滑膩血巢上竟也能施展得開,只見她身形扭動間,腳沒移動半分,就避過幻鬼抓捕。
但是幻鬼數目太多,黑壓壓一片堵了上去,初怯沒了躲閃的空間,不得已鑽入血巢。
血巢有了這新鮮血食,滿足地蠕動了許久,外面被割開的血壁,不一會兒就恢復如初。
飛天幻鬼見即將到手的食物被血巢搶了個先,繞著飛了幾圈,淒厲叫聲聒噪,嘈雜不堪。似是表達心中不滿。
最後無奈只能飛走,臨走時,為了泄憤,還特意卷起一陣狂風吹得那血巢搖搖晃晃,幾乎要從死樹根系上墜下。
沈斷看到這些幻鬼,想到幻王跟他所說的鐘馗、阿修羅二人向他借一萬幻鬼做成幻甲一事。
「莫非這些就是那些幻鬼殘余?鐘馗二人共生多年終于解決了這幻甲之中的陷阱,還給這些幻鬼插上雙翼做這死樹體內護衛?」
這幻鬼來去如風,比那蒼茫體內的惡鬼還不好對付。
沈斷看那血巢內人影翻動,顯然是初怯在內還在作最後的抵抗。
「也許那女修羅對這里有所了解,否則不會直奔那個血巢,像是要找些什麼東西,或許可以從她那里問到些信息。」
沈斷毫無頭緒下,也就樂得做一次好人,順著死樹根系跳到那血巢上,動念間,手中死氣凝結,指間寒光閃動,硬度不輸利刃,朝血壁割去。
血壁應聲裂開,里面迸出一股燻人氣息,聞之欲嘔。
才過了兩息,羽翼拍空聲傳來,沈斷大驚︰「難道剛才就是這血巢放氣示警引來幻鬼?」
來不及後悔,腦後破空聲響起,幻鬼已到!
現在只有兩條路給沈斷選擇,要麼附在這血壁上硬抗,要麼也學初怯鑽進這血巢,保住一時平安再想辦法出來。
沈斷沒有初怯的速度,更沒她那柔若無骨可任意扭曲的身段,附在血壁上,雙足不穩,發力也難,要想在這上面抗過幻鬼一**的攻勢,就是叫大力來了怕是也熬不過三輪。
那麼就只有一個選擇了。
透過血壁被割開的縫隙,沈斷看到里面翻滾如沸的血水和沉浮于上的血肉白骨。這畫面又和他在蒼茫體內受那銷骨化肌之痛聯系在一起。
沈斷朝下看了看下面縱橫交錯的死樹根系和懸附其上的累累果實般的血巢,一咬牙,下了決斷,側身避開身後幻鬼那一抓,沉入識海請出那靈蛇願生。
只見血巢和那死樹相連的幾道根系上突現出一條巨蛇,盤住一絞,根系寸斷,血巢無依向下墜去。
接踵而來的幻鬼攻勢也撲了個空,兩次三番無功而返,帶頭的飛天幻鬼氣得大叫,帶著這群幻鬼俯沖而下,急追血巢。
沈斷一手伸入血壁裂隙,幾乎半個身子進去,卡在這血壁洞口,如此才沒被這血壁旋轉力道甩出。
只覺耳邊各式雜音怪叫,身上一邊是冷風割體,一邊是熱湯蝕骨,仿佛是在地府刑罰司接連受那油炸水淹之刑,苦不堪言。
倏地身子連震了幾下,血巢下墜之勢頓緩,這是被橫在空中的死樹根系擋住,萬幸沒有不是沈斷這一面直接打在那死樹根系上,否則這瞬間力道,除了飛天修羅和阿修羅那種級數的金剛之軀外,沈斷還想不到有誰能挨得住。
終于血巢巨震了幾下,在一處突兀而出的平台停下。血巢**受不了這般力道沖擊,散成一灘模糊爛泥,攤在平台上,散發著刺鼻味道。
有這血巢解體在先作為緩沖,下墜的力道又被中途橫攔的幾道死樹根系分擔過去,沈斷大難不死,躺在血泥中仰面朝天,喘著粗氣,帶著劫後余生的快感。
可是眼中一個黑點越來越大,伴著聒噪聲朝沈斷沖來。
那些幻鬼可還在後面!
現在沈斷動彈一下,渾身骨裂處不知多少,如何能應對這飛天幻鬼群?
沈斷死馬當作活馬醫,招出靈蛇願生,一並連著易勇和那虹橋細線也召了出來,立在虛空之中,擋在沈斷身前。
雖然這後兩者沈斷不知有什麼用處,易勇願生除了提供滾石之法外,還從未以虛相出來應敵,至于易勇腳下的淡至不可見的虹橋細線更是如此。
只是沈斷死前徒作掙扎一試。
那幻鬼群收攏羽翼,流星般直墜而下,直到快近沈斷身軀時才猛地一張翅膀,定在空中,余勢不減,將這平台上血污肉泥吹得干干淨淨。
帶頭的飛天幻鬼像是沒看見沈斷招出的三大虛像,穿過靈蛇虛相張口向沈斷咬來。
身軀在靈蛇肚中時,靈蛇身上一閃,一道灼目亮光爆起。
那飛天幻鬼竟被靈蛇吸了過去,手指還未踫到沈斷,整個身子就被倒卷了回去。
然後是易勇虛相閃起亮光,連帶著腳下虹橋細線也亮了起來。
亮光閃過,這飛天幻鬼就不見了蹤影。
後面的飛天幻鬼見此異相紛紛定住身子,只有沖在最前面的幾個剎不住,又被後面的幻鬼撞了沖到靈蛇虛相中,也是亮光在三大虛相上連閃,就消失不見。
沈斷內觀識海和體內死氣運轉,並無特異之處,也無外力涌入。
這消失的幻鬼並沒有被虛相吸納流入沈斷體內。
「那他們去了哪里?」
幻鬼們驚疑不定,圍在沈斷身周,卻又踟躕不前。
忽然一聲嬌喝,初怯不知從何處蹦出,殺向那群幻鬼。
沒了血壁地形的限制,幻鬼也只能仗著飛天之能躲過初怯的攻擊。
可是還有幾個大意的幻鬼只是略微離開地面,被初怯跳起,抓住身子,打到地面上,狠狠地蹂躪了一番。
看那初怯嬌弱的身形(當然是對修羅而言),力道卻是不小,生生撕下幻鬼雙翼,一拳將那幻鬼打進土里,平添了一個人形坑洞。
幻鬼群被打怕了,四下散開,近些日子巢穴里來了不少新鮮血食,犯不著為了這兩人把命也搭進去,幻鬼群哄散逃走。
初怯一腳踩爆那幻鬼頭顱,隨手扔掉手中雙翼,向沈斷走來。
沈斷收回三大虛相,問初怯︰「你在那血巢中找什麼東西?」
初怯露出茫然的神情,嘴里吐出一連串的修羅語,還打了些手勢。
「糟糕!她不會人界語言。」以前接觸的高階修羅都會人界語言,讓沈斷下意識地以為初怯也會,這會可如何交流?
沈斷指指地上還殘余的血巢碎片,又指指初怯。
初怯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用手做出個方方正正的盒子模樣。告訴沈斷她正在找這個東西。
沈斷理解了初怯的意思,只是看她手勢打得大小,這般大的盒子在鐘馗山體內有如大海撈針如何去找。
初怯又指指沈斷,再指指血巢,問他是不是也是為了血巢中的東西而來的。
沈斷搖搖頭,指了指上空,示意他是為了鐘馗本體而來。
不過這個意思不好用手勢表達,初怯是不懂的,只知道二人目的不同。
初怯對沈斷笑了一下,擺擺手,翻身就跳下平台,落到一個血巢上去,再去找她的那個盒子模樣的東西。
沈斷見言語溝通不能,只能自己想辦法了。
沈斷忽然想起那些幻鬼退走時的方向是朝上飛去。這幻鬼必是當年幻王為鐘馗和阿修羅特意定制的幻甲中的萬數幻鬼,他們的棲身之處多半就是鐘馗的本體所在。
沈斷沿著死樹根系向上攀爬,試圖找出幻鬼來。
沿路爬來這血巢的數目看得沈斷是咋舌不已,如此多的血巢合起來比飛天修羅一世積累的血池好要多。不知鐘馗和阿修羅是如何積攢起來的。
「不知大力現在在哪里?」沈斷想到。
再這樣下去,不知道要耗費多少時間才能找到幻鬼,沈斷干脆找到最近的一個血巢,在上面劃了一刀。
血巢散發出刺鼻的氣味,這會幻鬼來得遲了,不知是不是被之前初怯打怕了,飛到血巢時,幻鬼群看到沈斷這張熟悉的面孔不由地猶豫了一下,沒有沖下來。
沈斷見那群幻鬼沒膽下來,手在血巢上一拉一劃,幾乎將血巢分成兩半,其中包含的血氣滾泄而出。
盤旋在上的幻鬼見了這噴涌而出的血氣,終于還是按捺不住進食的沖動,俯沖下來。
沈斷覷準了時機,跳到一個幻鬼身上,那幻鬼身形瘦小,哪里吃得住沈斷的重量,雙翼猛拍也止不住下墜的勢頭。
沈斷右手一甩,鎖魂鏈隨心意而出,卷住身旁另一個幻鬼脖子,硬生生地拉了過來。
那幻鬼吃痛,奮力上飛,拉住了沈斷和那下墜幻鬼,就這樣兩個幻鬼半拉半駝,帶著沈斷往上空飛去。
其他幻鬼卻沒多少同情心,一窩蜂地撲向血巢,附在上面吸食血氣。
沈斷駕著這兩個幻鬼一路向上,死樹根系漸疏,更有些斷開的根系散散垂在石壁上,沈斷見到那切口平滑如鏡就知道是大力翼刀所為。
精神一振,知道找對了地方,又開始擔憂能不能趕上大力和鐘馗一戰。
鐘馗雖然被阿修羅降服,但實力不退反進,沈斷對大力實在是不抱任何信心,只能期冀那‘大’能牽制一二。
到了!
幻鬼飛行速度倏地加快,投向空中一個巨大的肉瘤,此處再沒血巢,只有幾根碩大無比的死樹根系穿在肉瘤上。
幻鬼也不減速就直沖進去,那肉瘤的表面如水汽一般沒有任何阻力,眼前一花,沈斷已進了這肉瘤里面,正如第一次進鐘馗洞穴內洞一樣。
「鐘馗一定在這里。」沈斷放了那兩個幻鬼,自己一人獨自前行。
這肉瘤里路徑九轉連環,不知方向,被土石隔成了許多小房間。
沈斷也不急著前行,坐了下來,用心听這肉瘤內的動靜,大力如果在此,必定會有聲音。
沈斷退入識海圓球內,借識海之力摒棄外界干擾,嘗試找出大力或是鐘馗動靜。果然,願種圓球不負沈斷所托,听到一連串有節奏的搏動脈聲。
沈斷循著聲音找去,那聲音忽遠忽近,可著實不好找,再加上肉瘤內每個房間各自獨立更增加了沈斷尋找的難度。
忽然沈斷听得一聲悶響,這會沈斷听得真切,定住了那聲音來源方位,急奔過去。
眼前景像讓沈斷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