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王路 第九十一章 重生

作者 ︰ 乙 

沈斷只看到日游拉過夜游擋在身前,要回頭去找大力時,爆炸的白光充斥了他的整個視野,肉身沒了知覺,世界陷入了沉寂和黑暗。

沈斷可以說是死了,但是他的心蓮在爆炸中存活了下來,他成了願生。

突然間他感應到了一個念頭︰「我不要死,我不想死!」

這個念頭的力量是如此之大,結果死後新生的願生沈斷被拉了過去,來到一個人的軀殼里。

接下來沈斷像是完全繼承了一個陌生人的記憶,他以一種獨特的視角看著自己的行動,明明是自己看見的,听到的,卻又像是發生在另一個人身上,像是有個嘮叨的人在耳邊一直說著。這難道就是願生吞噬嗎?

沒有聲音、壓力、眼前只有一片黑暗,我正在落向一個未知的星球,未知的物種,只有戰前的影像宣傳中簡單地介紹了這些類人生物的特點和弱點,就送上了前線。

我的隊友們都不知道被高空的急風吹到哪里去了,原本是完美的集合隊形被打亂了。

負責投射的飛行員一定很懊惱,如果這次任務失敗的話,他還得再拉一幫新兵過來,這意味著再和這些類人生物做一次生死較量。

飛行中看到偶爾飛過的那些類人物種,證明了這個星球上的人有飛行能力,萬幸的是他們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高空也是一個戰場,大部分類人還是習慣在地面上作戰。

我落到了地面,經過基因強化後的骨骼加上機甲自身的緩沖裝置也讓我眼前一黑,血腥的氣味散到嘴里,應該是身體內哪一處內髒出血了。

不過,還好,我能感覺到痛苦,這就意味著我還活著。

來不及感謝最高存在,我打開面板,上面閃爍著紅色的亮點,就是我們的集結處。

我迅速地跑起來,這個星球的重力經過機甲的測試是地球的0。7g左右,空氣的成分大致相似,只是氧氣的含量低了許多,不利于人類長期生存。

生存在這個星球上的類人物種對氧氣的需求量不大,甚至無需氧氣乃至空氣生存。

奇怪的是這種關鍵性的環境差別會使得物種的發展路線與地球截然不同,為什麼這些類人物種與人類的相似度如此之高,單單論外表的話,除了他們身上的古怪服飾外,和地球人沒有什麼區別。

與隊友會和後,發現少了幾個人,這幾個倒霉鬼。有可能死了,有可能運氣不好,被風吹到了敵人的區域。

只能自求多福了,機甲分隊在隊長的帶領下出發。

面板的听覺輔助系統傳來了前方的聲音。

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敵人,我的心跳加快。脖子不由地轉了一下,頸椎發出「格格」的輕微爆響。

這是我放松的小動作。機甲靈敏的傳動系統,捕捉到了我這一個極具個人特色的動作,並在幾毫秒的時間內反映到了機甲上。

在我身旁的隊長用拳頭砸了我的背一下,力道之大幾乎把我的臉晃到了眼前的面板上,緩沖液體被壓成薄薄的一條擋在中間,勉強完成了它的使命。

隊長在隊內的加密通訊頻道笑道︰「008號,你又嚇得搖頭了!」

原本有些沉悶的頻道內傳來一陣轟笑,我有些惱火,雖然現在這個無意識的小動作已經被我控制的很小了,但眼尖的隊長總能看到並嘲諷我一番。

正要回嘴,我們就受到攻擊了。

即便有了機甲的保護,我還是不敢隨意讓這些可承受數千噸撞擊的機甲去擋住那些人的拳頭。

明知他們只是類人生物,內在結構與人類截然不同,可一個人的形象,揮出的拳頭,卻不知被附上了什麼妖法,能夠輕易地擊穿機甲,即便是機甲最薄弱的腋下部分,也讓我們有種說不出的矛盾感覺。

我們再也不敢使用二號動作了,那個高舉手臂,將機甲的重量化作無可抵擋的重錘揮舞而下的招數,會露出腋下這個破綻。

這是我們第一次知道這個破綻。

隊長在頻道內狠狠地咒罵了那些實驗室里的「白老鼠」們。

號稱了做了無數次的踫撞試驗,能100%地保障駕駛艙內的人體安全的報告,現在看起來狗屁不值。

還好的是這些人看起來不能像機甲一般近乎無休止的戰斗,他們似乎只能戰斗一段時間,就需要下去休息。

很顯然,宇宙的基本規則還是通用的,他們也需要能量。只不過到現在為止,我們還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能量驅動著他們。

就像我們不知道喪尸的能量來源一樣。

在經歷過最初的慌亂和不適應後,我們的機甲小隊付出了幾名隊員的生命後,穩住了局面。

我們把戰線向前突進了幾十公里,但我極度懷疑對面的敵人是否會有戰線的概念。

因為他們中的有些人甚至瘋狂地直接出現在我們隊伍的後方,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做到的,如何能瞞過我們機甲上各中頻段的掃描儀器,要知道隱形對我們是毫無用處的。

雖然這個隱形的家伙,在現身攻擊的那一刻就被數十台機甲鎖定了位置,在集中火力的攻擊下氣化。

但我總覺得他和剛才那些家伙不一樣。

這是一場超出我們認知水平的戰斗,敵人們用的戰法和個人能力稀奇古怪,我不知道他們是為了什麼而戰。

這個世界比我們想象的要更加荒蕪,並沒有什麼值得佔領的建築或是其他東西,只是一成不變的雲氣在我們腳下,環境倒是出人意料的漂亮,如果不是還要戰斗,我真想躺下來,就這樣睡著。

我開始理解在被空投前,軍需官執意要給我們換上最高水平的視覺捕捉傳送系統,這個系統能以最清晰地視角捕捉到所有我能看到和不能看到的場景並同步顯示到後方的實驗室中去。

由于這個系統會額外佔據機甲的位置,使我們在機甲內的駕駛艙的空間縮小,我們還是有些怨言的,尤其是大熊這樣的,幾乎是勉強把自己塞進新式機甲的可憐的家伙,更是憤怒地抗議。

現在估計這個家伙吸口氣都會肚子痛吧。

我們的這次戰斗,戰前的例行通告之所以這麼短不是上面有什麼隱瞞,而是真的不知道要跟我們說什麼吧。

所以這會的戰斗就是個實驗品。

我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看隊長,所以隊長才會如此謹慎,小心翼翼地推進防線。

不過再沒有收到有價值的信息前,上面是不會終止這次的行動的,即便我們全部死光。

就像上次在太空艦隊的例行探索中,我們的兄弟一樣。

我相信看到了有價值的東西了,因為一直沉默不響的隊長,在看到那一片海的時候,給我們下了命令,跑到海里去。

海?我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海。

隊長在通訊頻道里斬釘截鐵地用了「海」這個詞,還由于他納絲人的口音,幾乎讓我听成了「絲綢」。

絲綢是多麼貼切的名詞啊。

這片絲綢之海就像上古時期那個3d虛擬技術還普遍停留在僵硬的人物動作和塑料質感的皮膚上的時候,因為無法承載「海量」計算而模擬不出水質感的3d影象的「海水」一樣。

就像一塊無比巨大的翡翠,經過面板傳來的畫面甚至讓我懷疑快步跑過去的我們會不會一頭撞上去。

沒有水花四濺,沒有預想的浮力,機甲的全環境調節器還自作聰明地調高了預期反饋力,差點讓我們從這古怪的「海」里蹦了出來。

這絕不是海水。

因為我們已經沉到了海底。

如果我還能活著回去的話,我一定會千百遍地不厭其煩地跟身邊的伙伴說我看到了這世界最美的東西。

海底不是無光的世界,雖然根據機甲面板上的數據,我們所在的深度比地球上任何一個海溝的深度還要深。

機甲的壓力面板也沒有任何反應,這海是個美麗的幻境。

「要死也死在這里!」大熊嘟囔地在通訊頻道里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隊長沒有出言斥責大熊的「不吉利」的言論。

做為一個納絲人,隊長還是保留了一些「迷信」的念頭。

顯然他也被眼前的奇景所吸引。

滿是各色的光點,這些光點緩慢地移動,時不時會有幾個光點匯聚在一起,又有大一點的光球分成幾個小球,更有些奇異的影像在這些光點中閃爍。

然後在通訊頻道里我們听到了隊長的慘叫聲。

隊長用二號動作,高舉機甲的雙手往下砸,砸斷了機甲的粗壯的雙腿,我想這不怪機甲的設計人員,沒有人會做出這樣的自殘行為。

還沒等我們反應過來,隊長又持續不斷地用雙手狠砸自己的胸膛,就是機甲的駕駛艙位置,這是機甲上最厚的地方,為了保護駕駛員所做出的設計,雖然隊長現在處于一個莫名其妙的危險狀態,但我還是笑了,因為這個捶胸的動作太像猩猩了。

然後,隊長的機甲凹陷了下去,機甲的動作還在持續,只是雙拳上已是血紅一片。

隊長死了。

奇怪的是我沒有任何感覺,咦?我現在是在哪里?

不知不覺間,我從駕駛艙內落到了地面,離開了機甲,身後的戰友們已經各自陷入了類似隊長的自殘行為,或者是有大熊這樣「熱心」的隊友幫忙,把身邊的機甲砸了個邊,好像他們才是束縛住自己的罪魁禍首。

只有我離開了機甲,往海的深處走去,腦袋里只有一個念頭,好美啊,要是死在這里該多好。

我本是漫無目的地走著,突然發現了一個目標。

一個美麗的光球。

我被這個光球吸引,它在這個海底是如此特殊的存在,以致于我第一眼就在千萬光點中找到了它。

我死了,就死在這個光球前面,但和我的其他隊友不一樣,我死時是帶著滿足的笑容,一個我曾以為失去了再也找不回來的東西。

因為我看到了她,在那個光球里。

那不是幻象,我以最高存在的名義發誓,如果他存在的話。

……

沈斷從這個人的軀殼中解放出來,在虛空中沉思了大半天,這個人身上發生的事情看起來既熟悉又陌生。

天庭、願海、人類、機甲,這些東西合在一起,在加上那個陌生的靈魂不斷的自言自語,沈斷拼湊起一副末世畫面。

「人類入侵天庭!」

這是怎麼回事?

沈斷只覺自己像是不受控制,被一股暗流推動著,之前進到那個機甲士兵軀殼里的感覺又回來了。

意識模糊之前,沈斷只來得及想︰「這回又是誰?」

也許是第二次的緣故,沈斷輕易地在醒來前了解了這個軀殼主人的記憶。

他是個被關在第27區的倒霉蛋。

第27區是有著悠久歷史的一個部門,最早是負責處理超自然現象的,後來就轉為外星人的研究。

之所以說這個家伙是個倒霉蛋就因為他不是外星人,卻不知犯了什麼錯,讓第27區給抓進來。

沈斷的隔壁住著一個奇怪的家伙,不知他用了什麼方法使聲音傳過來和沈斷交談。

這個怪人說自己是個神學家。

沈斷想這第27區莫非是精神病院改造的,還是這個神學家也是外星人?

神學家很久沒和人說話,濤濤不絕,但比起滿腦袋都是交媾的色馬來說,已是很有營養了。

雖然很多名詞沈斷不是很了解,但听起來似乎有那麼點道理。即便沈斷也不明白這點道理能用來干什麼。

有著神學家的相伴,沈斷在第27區的日子不是那麼難熬。

神學家說到以前這個房間也有個家伙陪自己聊天,他可健談得多了,言語中影射對沈斷沉默寡言的不滿。

只是後來那個家伙不知道去哪了,這個房間也就一直空下來。

沈斷下意識地問道︰「那個人怎麼了?」

神學家很生氣道︰「你沒听我說話嗎?‘後來那個家伙不知道去哪了’,我就是這麼說的,年輕人,聆听是美德。」

沈斷仍是沉默,他有更重要的事,神學家不過是用來調劑的。

神學家在房間的另一端,听不到沈斷的回應,怕是自己語氣過重,惹惱了這位「脾氣古怪」的年輕人。

過了一會兒,又示好地問道︰「你是怎麼被抓進來的?」

沈斷不回答。

神學家本來也不期待沈斷回答,只是做了個引子,自說自話起來︰「你要知道,當年我在外面可是很有名的。」

「在我研究的領域,就是年紀比我長個幾十歲的老頭子也得尊稱我為老師。」

「可惜我傲人的天賦把我帶到了一條瀆神的路上。」

「小伙子,你信‘最高存在’嗎?」

沈斷在人界有听過最高存在,含含糊糊地應了一句。

神學家道︰「我證明了最高存在並不存在。語氣中的滄桑和感慨還是掩飾不住那一點點得意。」

沈斷終于被神學家的話挑起了興趣,因為他自身「願主」的經歷使得他對宗教信仰有了探知的**,但是這些方面卻沒有人會來教他。

神學家也感知到了沈斷的興趣,一個願意用心聆听的觀眾是對演講者最好的鼓勵。

神學家開始講述自己的經歷。

神學體系自有一套邏輯和推理體系。

推演是神學家最擅長的領域。

有一天,在漫長的禱告活動結束後,神學家習慣性地拿出了筆和紙,做起在旁人看來是「扼殺腦細胞」,而對他而言是輕松有趣的娛樂活動。

沒過多久,紙上就堆砌了許多不同的潦草符號,其中有不少是神學家為了方便自造的符號。

神學家把紙扔到一旁,不去管它。

角落里這樣的紙張堆了不計其數,疊起來恐怕都會超過神學家的高度。

這是神學家的寶庫。

他就是這樣思考的。他把這個角落叫作「混沌的寶庫」。

他喜歡從這片混亂中篩選出閃閃發光的金子。

混亂與秩序這兩種極端的揉合就像是一種新型的靈魂興奮劑,會讓他high上一整天。

之後的日子里,他漸漸遺忘了那張紙片。

又是忙碌的一天,他坐下來享受難得閑暇時光,目光落在了那張紙片上。

紙片上還有另外一張紙剛好成對角線斜斜地蓋住了下面那張紙片。

只留兩個角。

一個角上畫了一個符號,那是他用來代表「最高存在」的。

另外一個角上畫了「=某某」。

正在放松散步的意識並沒有遵照那道無所不在、無時不有的理性之光的束縛,而是本能地把這兩個符號聯系在了一起。

「最高存在=某某」。這個想法如一道閃電劃過他的腦海。

神學家幾乎漏掉了心髒的一個節拍,下一秒,沒了心髒的泵力,他像是喘不過氣來,彎下腰來大聲地咳嗽著,掩飾著自己的恐懼。

僅僅是有了這個想法,都讓他自己覺的骯髒無比。

「某某」是他用來指代那些最污穢最下作的惡心東西,它怎麼會和最高存在是一樣的?

這個惡魔的想法一旦佔據了他的頭腦,就再也不肯離去。

接下來的日子,神學家還是做著他日常的工作,只是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尊敬的老師看到了他的散漫,嚴厲地批評了他。

照他的老師的說法,「傲慢代替了你對最高存在的信心」。

這句話把神學家從那天起的混混噩噩中拉了出來。

神學家擺月兌了那個魔鬼的想法。

可是魔鬼哪有那麼好解決的?全能的最高存在也得容忍有魔鬼存在的世界。

神學家試圖找出一條永久的解決方法。

就用他最擅長的方式。

既然魔鬼把「瀆神」的想法植入到他的頭腦中去。

他就要用推演證明這個想法的錯誤。

神學家用比以往做任何工作還要高漲的熱情投入到證明這條公式的錯誤當中去。

他從未想過另一種可能的結局,就是萬一這條公式是對的呢?

沒有可能,就像魔術師的把戲一樣,你知道他是假的,只不過暫時看不出來而已。

就是這個公式的推演讓神學家陷入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經過數個日夜的埋頭苦算,結果出來了。

最高存在=某某

神學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一定是哪里出錯了。

神學家回過頭來細細地查了每個步驟。

邏輯上是無懈可擊的。

沈斷听到這里,問道︰「這會有什麼困擾嗎?不就是你的推理和結論之間相互矛盾嗎?」

神學家大叫起來︰「你懂什麼?這意味著原本我所信仰的一切都是虛妄的,毫無意義的。它與我們的現實沒有任何關系。」

信仰他或著不信仰他不會有任何區別。

沈斷有過「自信」的經歷,知道神學家說的沒錯,宗教典籍中常有的一句話是神助自助者。

往深里剖析,如果可以自助還要神干什麼?

願力來往的根本是人力有窮盡,而**無盡,所以人力不及處,以願期之,望之、求之。

神學家大叫著,有些瘋狂起來,如果這個該死的公式真的是正確的,見鬼,它就是正確的。那麼這世上任何一個人、或是喪尸、或是動物、植物甚至傳說中的妖魔鬼怪、外星人都是一樣的。

我們都是外星人,太空局那幫只會申請經費燒錢的官僚,怎麼不在地球上找外星人?外星人就一定要在地球外嗎?

沈斷忽然明白為什麼神學家這個更應該被關到精神病院的家伙為什麼會被關押在第27區了。

天才的思想會讓一個普通人變成群眾眼中的「異種人」。一個本該和他們看法一致或相似的人,突然間像換了腦袋一樣,口吐瘋言。

神學家安靜了下來。

很長一段時間,沈斷都沒有听到他的聲音。

沈斷敲了敲牆壁,道︰「喂!死了沒?」

神學家的聲音在牆壁的另一頭微弱地響起,之前的怒吼已經耗掉了他大部分的能量。

「哪有死?哪有生?在我的公式里,死的那頭是另一種形式的重生。」

沈斷震驚,這是六道之源的話語。

不要問他六道之源又是從哪里听過,自以願生的形式生存後,他身上發生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冥冥之中有一只手在操控著他。

他不知道是誰,不過他有辦法暫時跳出這個操控,沈斷自殺了。

那個軀殼失去了沈斷魂靈的支撐,快速地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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