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群小孩子的簇擁下,李庸和石頭來到了林昌家門口。
「林昌娘。」
「林昌娘,我是李庸啊,就是鎮民口中的活神仙。」
李庸站在門口沒有唐突的直接進去,而是在門外呼喚著主人,希望有人出來迎接一下。
站在李庸身旁的石頭皺著眉,眉子間帶著一點不奈煩,巨大的身軀擋在前面,顯得略微的不適宜,有一種滑稽的感覺。
周圍都是一群天真浪漫的小孩子,而石頭得到高度比林昌家的門還要高,他的身子又粗壯,站在這里仿佛是一顆老楊樹矗立這里,把別人家的門擋的死死的。
「喊什麼喊,直接進去就是了,反正他們家又沒關門。」
石頭甕里甕氣的聲音一傳出,他模樣長得恐怖外加他粗狂的聲音,剛才還圍在四周的小朋友立刻散開,與石頭保持了一段距離。
「嘿嘿,花,好漂亮的花,呵呵……」
就在石頭說話的同時,一陣憨憨的聲音傳進大家的耳朵里。
「是林昌。」
李庸心中欣喜的同時,看到了一個肥胖瘀腫的身軀從門內擠了出來,跟以前沒有什麼變化。
他拽著石頭後退了幾步,讓出空間給林昌走出來。
只見林昌依然穿著他第一次見到的時候的衣服,一個麻袋縫制而成的漏襠褲,一陣冷風吹過,他不由的打了一個顫,滿是穢物的褲子隨風擺動。
不過李庸細心的發現,他的肩上多了一個用來御寒的棉襖,棉襖上有幾個大洞,在壞的地方有黑色的棉花露出來,這件大衣顯然破舊的不成樣子,也不知道是哪一年的產物。
還沒等他看盡林昌,一股臭氣便竄進李庸的鼻孔里,令他有些想吐的感覺。
李庸強忍著異味,心想︰「林昌的身體又好長時間沒有清洗了,比我第一次見他的時候還要髒。」
望著門上的他們家門上的枯黃隨風飄逸的艾草,李庸心中忽然有種隱隱不好的預感。
「林昌,你的娘親在哪里?我有東西要送給他?」走近了的李庸,大聲的說道。
林昌轉動頭顱,髒兮兮的臉上帶有疑惑的表情,瞪圓了雙眼看著李庸,口中喃喃的說道︰「花,花開了。」
「給,給……花……」
林昌向李庸伸出了手,手中正是那朵條已枯萎的桃樹枝,冬天到了,原本枝條上的花骨朵也徹底的枯萎掉。枝干一顫顫的,奇怪的是過了這麼長時間,這條桃樹枝居然沒有折斷。
李庸心中苦笑一聲,心想︰「我居然在與一個傻子聊天,他怎麼能听懂我說的話呢。」
「你這樣是沒用的,讓我來。」
石頭蹭上前去,呼哧大口喘氣,來到他的面前。
「嗨,過年了,俺要給你銀子好讓你過個好年。」說著從懷中拿出一錠閃閃發光的銀子,伸出手放在林昌的胸前。
「你娘呢?俺要把這些免費送給她。」說著他對著林昌裂開了嘴巴,勉強露出一個恐怖的微笑。
林昌拼命的搖了搖頭,臃腫的身軀拼命的向後面移動,一副十分懼怕的模樣。
顯然上一次石頭用手把他提來的事情發生在一個月以前,時間雖然過了很久了,他卻沒有忘記,他本能的感到畏懼。
「大哥,好了。」
李庸皺了一下眉頭,拉開了在林昌面前的石頭,他知道要是石頭把這個傻子嚇壞了,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情,他可不想惹麻煩的。
李庸道︰「我們還是進家里看看吧!」
說著他和石頭通過大門進入林昌的家。
而林昌卻和外面的小朋友玩的興高采烈,他好久沒有見到過這麼多願意和他在一起玩的人了。
走進了林昌的家以後,李庸發現這里比外面顯得更加寒酸了,這里當然不能跟他剛才待的王財主家相比了,就是和鎮子上普通的人家相比也相差甚遠。
此時逼近年關,誰家不是掛著燈籠,徹底把家里清掃一遍,老舊的牆面重新刷上新漆,屋頂山缺瓦的地方補上新瓦。一家老小大人小孩換上新衣服,其樂融融的待在一起。
而他們家除了兩間破草房,一口水井,就沒有什麼像樣的家具。
看到如此荒涼的場景,李庸心中莫名的一陣絞痛,這麼些年真的苦了林昌娘了。
李庸的臉上的肌肉狠狠的抽搐一下,他知道外面與林昌一起玩的正開心的小孩子都有新的棉服穿,而林昌他卻穿著單薄的衣服,只有一件破舊的棉襖御寒,恐怕就是這件大衣也是林昌娘他省吃儉用節省下來的吧。
「他們家怎麼這麼破爛。」
石頭囊這鼻子,臉上流露出同情的表情。
石頭和李庸一樣都是有過凡人生活經驗,他小的時候與妹妹相依為命也是經常遭受別人的白眼。
他們體驗過身為窮人生活的不容易,不像是那些養尊處優的修煉者,他們在大的宗門里,從出生就開始過著修煉的生活,就是凡人眼中的活神仙。
不過話又說回來,哪個修煉者會像他們這麼的無聊跑到這里為凡人出頭,而作為報答卻是凡人用的銀子。
李庸望著茅屋上的大洞,心中感到很傷感。因為林昌的父親早逝,只有林昌娘一個人堅挺著生活。家里沒有頂梁柱的日子是不好過呀。
林昌娘在堅強也只是一個女人,在社會群體中他也是弱小的需要人來保護的,而現在她卻艱難的頂起家里生活開銷,不由令人對她感到同情。
反正李庸記得在家里的時候,凡是與到什麼事情都會與父親去處理,什麼風浪都有父親去阻擋,而母親依偎在父親的懷里。那個時候的母親就是最幸福的女人。
而現在同樣身為女人的林昌娘卻只能一個人孤獨的支持著家里的刮風下雨。
「該死,我應該早就來到這里。」李庸心中不由的自責起來,因為他知道他或許早來一天,林昌娘便會少受一天苦。
李庸對著石頭說道︰「大哥,我記得林昌娘還欠王財主的錢,等這件事情過去,我們去找找他。
石頭道︰「好,這頭死肥豬,自己家里冠冕堂皇的,富得流油。他要是敢叫林昌娘還錢,俺石頭第一個就揍死他。」
說著兩個拳頭用力的捏在一起,發出咯蹦咯蹦的聲響。
李庸對著石頭笑了笑,那個王財主對石頭怕的要死,恐怕就是讓他再拿出幾百兩銀子,石頭一聲呵斥之下,他也不敢不從吧。
他真心希望在自己離開這里之前能好好的改善一下林昌家的生活,他放出神識對著兩間茅草房輕輕一掃,他想最快時間的找到林昌娘,然後找王財主算賬。
「呃。」
李庸神情一變,顧不得與身旁的石頭打一句招呼,猛地一下子沖進右邊的茅草房。
「轟!」
他沒有敲房門直接奮不顧身沖了進去,匆忙間連帶著房門被直接撞到在地上,泥糊的牆面出現了一個大洞,發出一聲巨響。
當石頭大夢初醒的時候,緊跟著穿過李庸撞壞的前面,來到他身後的時候,才被眼前的景象驚呆。
只見李庸身體堅硬的站在那里,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他的身旁是一個低矮的小床,床上躺著一個一個閉著眼楮的婦人,她的嘴角帶著淡、冰冷的微笑。
「她死了……」
李庸喃喃的說道,不知道是對石頭還是在跟自己說話。
一陣東北風從剛才他撞破的牆面吹來,吹亂他的頭發,卻吹不動他僵直的身軀。
「對不起!」
「我來晚了!」
他心中滿是深深的自責,他已經想好了見到林昌娘時要說的話,不過現在卻永遠的沒用了,一切都晚了。
望著林昌娘身體下面單薄的床單,李庸的心有種難以言明的痛,別的人家此刻都是準備過年了,誰會關心到這個偏僻的地方還有一戶人家?誰會知道這里還有一個死人?
林昌娘的身體堅硬的厲害,皮膚已經開始變黑了,恐怕他已經躺在這里有一段時間了,只不過是今天才被發現。
李庸的心里翻江倒海,那是一種說不出的難受,有哀傷、淒涼、悲憤、難受,幾種情緒混在一起,他的心仿佛要被撐爆了。
「是的,我是他們眼中的活神仙可以上天下地,那有什麼用!我只是想幫助她們這對苦命的母子,卻做不到。」
慢慢的李庸的雙眼紅了起來,他強忍著眼中的淚水不讓它們留下來。
「我只是想讓他們過得稍微舒服起來,快樂一點,我有錯嗎?」
「賊老天,我有錯嗎?林昌娘有錯嗎?」
他的面容糾結在了一起,修煉者最重要是需要與天溝通,也就是別人口中說的道心,信仰。
李庸是二階武者,他已經有能力隱隱約約間感受到了天道的存在,雖然天的存在現在離自己還很遙遠。
他陷入了瘋狂當中,原本他的道心在杏子林的時候就有一點的破損,很明顯現在他這種狀態會加快道心的破碎。
「為什麼好人活不長,壞人活千年,為什麼善良的她要受到這麼多的痛苦,還不能善終?誰能告訴我?誰?」
現在李庸大聲的吼叫,像是在質問,身體上的溫度不停的上升,手中準備送給林昌娘的銀子一瞬間被炙的化成銀水順著他的手縫流出。
老泥鰍忽的一下從九龍佩中飛了出來,在他的頭上盤旋,急忙道︰「李庸,她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了,人死不能復活,你要小心你的道心啊。」
石頭右手扶在李庸的肩上,安慰道︰「李庸,我們現在要做的是要好好的把她安葬,凡人最看重的是入土為安……」
「不。」李庸發出一聲像野獸一樣的怒吼,直接把石頭和老泥鰍的話丟在一邊。接著身子一動,不見了蹤影。
轟!
李庸直接從屋頂上一竄而出,遁在了空中,屋頂的茅草掛在衣袍上在寒風中飄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