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第二天第一縷陽光灑落之時,柳蘇和沃夫甘,已經深入了格蘭大約百余里。
阿拉德大陸的度量衡和另一個時空大同小異,不過柳蘇也就是估計,實際走了多遠,恐怕大叔的腳要比他更清楚。
一路走來,兩人又遇到了大大小小四波藤蔓的攻擊,柳蘇發現樹精幾乎都是聚集在一起的,來時路上想象的整片格蘭之森都被樹精充斥群魔亂舞的狀況並沒有出現。樹精群與樹精群之間的樹木大多矮小,就像是精氣都被那些成精的強大同類給汲取了一般,讓沒見過世面的少年嘖嘖稱奇。
有沃夫甘的庇護,柳蘇雖然有些狼狽,卻沒有受多大的苦楚。他啃著干糧,含糊不清地問道︰「大叔,格蘭之森里面不是有哥布林嗎?我怎麼一只都沒有見到?」
老人此時身側環繞著一圈淡淡的金光,他步履踏下的時候,無論是草木還是偶爾路過的不知名動物,都會望風而逃。這一手讓柳蘇大為羨艷,不過他肩上有活潑可愛的小猴子,小家伙雖然沒有靈智,只是能量凝聚出來的虛體,但是也頗能逗趣,旅途好歹不會寂寞。
「哥布林這種膽小卑鄙的生物,是不會與森林里的其他勢力有牽連的,他們只會結群而居。貪婪的性格讓他們喜歡住在有礦產的地方,因此這里踫不到哥布林。」
沃夫甘很耐心地向柳蘇解釋道,經過這一天一夜的相處,老人發現了少年身上那可愛的執著和個性,他對其既有欣賞,還有那麼一絲好奇——這也是拜柳蘇口中時常碎碎念著他听不懂的奇怪的話,有時卻好像知道很多秘密一般讓他驚嘆所賜。
似乎是察覺到了少年臉上的幾分失望,老人笑著說︰「不過我們此行多半會踫到這些討厭的東西,到時候恐怕你就對他們沒有任何期待了。」
柳蘇想起以前坐在邵天空身邊看到的那些被打的時候會發出怪叫的綠色的,丑陋的家伙,嘿嘿一笑。
整整一個上午,兩人都沒有再遇到任何精怪的襲擊,這讓柳蘇有些慶幸,也有些失望。這樣一來,行進的速度就快了很多,周圍的植物都是柳蘇之前沒有見過的品種,其中頗有些奇形怪狀的,倒是讓少年看得津津有味。
森林之中有霧,霧中有奔跑的樹精。這是村子里的那個後生的所見,但是兩人走來,卻沒有看到一絲霧氣或者哪位樹精突然從土壤中蹦出來說一句︰「對不住,我先去打醬油了。」
這一點讓柳蘇有些隱隱的疑惑,按理說既然有人受傷,那後生的話不應該靠不住。如今林子里的樹精雖然比以前狂暴了很多,但是在夕陽下奔跑,也太過駭人了。不知道沃夫甘有沒有這個擔心,總之一上午的安穩讓兩人之間也安靜了下來。
變故總在不經意間。
在前方無聊地左顧右盼的柳蘇突然感覺腳下有堅硬的東西卡住了腳踝,他身形不穩,立刻摔倒在了地上。
腳上的東西很像前世的捕獸夾,鋒利的鐵齒輕易撕破了少年身上的衣服,深深地扎進了肌肉里,稍稍一動,就有莫大的疼痛傳來。柳蘇滿頭大汗,一瞬間臉變得煞白。
「歐克!歐克!」
吵雜凌亂的聲音從四周響起,一堆身材矮小,衣衫襤褸,青綠色皮膚的哥布林從周圍冒出來。他們穿著的衣服有的是爛布片,有的是藤蔓編織成的四不像,還有的索性就在兩腿之間不知以什麼方式固定了一片葉子。
哥布林們的武器也是亂七八糟的,有的是木棍,有的背了一筐石頭,還有一個估計是來的匆忙,手里竟然拿著一個南瓜。柳蘇看到了這個特立獨行的哥布林中二少年,不由得想笑,但是腿實在是太疼,臉上一抽搐,簡直比鬼都難看。
一群矮小丑陋的東西擋住了路,沸反盈天,無論如何都無法讓人產生懼怕的感覺。但是沃夫甘的表情卻十分鄭重,他從背上把那把大得夸張的十字架拿了下來,把上面的繃帶纏到了自己的手上,單手舉起,遙指哥布林群中央。
老人一生腥風血雨,這一下氣勢盡露,所有的哥布林竟然都像是傻了一般,再也沒有任何聲響。
「歐克!我要金幣!歐克!上!」
一個看似是所有哥布林的頭領的哥布林暴跳如雷,激動地叫著摻雜著哥布林語和人類語的話。隨著他話音落下,所有的哥布林都像是打了雞血一般舉著武器向老人沖去。
「砰!砰!」
當先的兩個哥布林眼看就要撲倒近前,沃夫甘輕喝一聲,手中的碩大十字架劃過一個十字,就見它們向出膛的炮彈一樣分別飛向兩側!
然而接下來的潮水一樣的哥布林幾乎把老人淹沒在了綠色的狂潮里,一旁躺在地上被所有人都忽略的柳蘇不由得有些焦急,雖然他對大叔的實力有信心,但是這麼多的哥布林像蝗蟲一般撲過來,光是帶起的風就能讓他褪半層皮。處于狂潮中心的沃夫甘要承受多大的壓力,可想而知。
幾乎每隔一秒,就有哇哇慘叫的哥布林飛出來,沃夫甘的十字架就好像一個完美的公式,一絲不苟地掃到每一個哥布林身上,擊飛,收回,再出手,就這樣不停地循環著。但是掉落在地上的哥布林幾乎不用休息,就繼續狂叫著向場中沖去!
似乎在前世的游戲里,哥布林幾乎都是一招秒的角色啊,怎麼現實的哥布林這麼勇猛……
就在柳蘇感慨的時候,哥布林群中的沃夫甘突然怒喝一聲,接著左右握拳狠狠地朝地面砸去!
無數的金色線條從拳頭與地面的交界處擴散開來,化作一個巨大的圈,不停地擴散,擴散!
金光沖天,在柳蘇震驚的目光中,所有的前一刻還在攻擊的哥布林,都詭異地懸浮起來,身體僵直,沒有任何動作。他們就好像放飛的孔明燈一般,在金光掩映下,晃晃悠悠,不斷地升高,升高!
然而,有人比他們更高。
沃夫甘身形如電般提著十字架沖向了高空,越過了哥布林群,越過了樹梢,飛到了最高點!
他掄圓了十字架,一聲怒喝如鳳鳴,帶著磅礡的威勢,墜下!
原本長兩米,寬一米六左右的十字架,此刻在柳蘇的眼里,不斷地擴大,擴大,籠罩住了整個金色光圈的範圍。柳蘇仿佛看到了天空中哥布林那恐懼的表情!
下一刻!
如同泰山壓頂,飛火流星般,大地震顫。強烈的沖擊力傳來,柳蘇直接被震飛了開來,打了無數個滾,拼得最後一分力氣握住了一段虯結的樹根,才穩定住了身形。
然後,他看到了他兩輩子最難忘的景象——
老人拄著十字架屈膝蹲在地上,白發飄揚如雪。而以他為半徑,地面,空中,到處都是****的紅色的血,綠色的殘肢碎肉,一片狼藉!
有些溫熱的血落在柳蘇的臉上,一股腥臭的氣味傳來,他喉嚨翻滾,強忍著不適的感覺將血抹去,蹣跚著站了起來。
方才不計其數的哥布林,此刻依舊不計其數,不過大都變成了幾節幾段,熾盛的金光已經逐漸黯淡,地面上盡是紅色的鮮血,好像火,在燃燒!
柳蘇感覺到自己的心髒幾乎要跳了出來,他有些恐懼,有些茫然,甚至還有些刺激的感覺。他想到了自己上一世最後的記憶,黑色的輪胎就好像勢不可擋的巨獸一般碾壓在了自己的身上,那分痛苦在此刻回想起來,竟然都弱了幾分。
要比妖魔都狂暴,要比惡鬼都絕情,這才是真正的驅魔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