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輩這次來保唐寺也是遵景仙師傅遺命,特請憑空大師醫治我這身上之病……」凌星男見憑空將自己體內的數股真氣糾結之事看出,不由得甚是欣喜,以為他果真有醫治之法。
「阿彌佗佛,咳……咳……施主這身上的說來也並非是病,只是眼下看來卻也不是福。倘若能將你體內的數股真力化歸己用,便是你天大的福氣。只是……這……實在是難……」憑空和尚一邊咳嗽,一邊說道。顯然,他也受了很重的內傷,雖然經過了一番內息調整,但那傷勢又豈是說好便能好的?
「這麼說來……景仙師傅的一番心意,晚輩真是無福承受了?」凌星男極其失望地說道。
憑空和尚又仔細地把玩了一陣佛屠珠,再看了看凌星男無望的神色,說道︰「凡事皆因緣起,一切都有必然的聯系。小施主不必太悲觀,容老僧想想,也許還有其他的方法……」
凌星男輕輕地嘆息了一聲,說道︰「多謝大師開導,實在無法便罷了。晚輩並非貪生怕死之輩,也自知生死有命,我這一生行事都是不問蒼天,不求鬼神,凡事盡力就行了!」
憑空和尚听完凌星男所言,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微笑,說道︰「景仙師兄果然沒有看錯人,施主確實不凡。像你這般年紀便能看透生死的,只怕世上也沒有幾個人?對了,我師兄臨終之時可還有什麼物什留下?或者什麼心願未了的?」
凌星男抬頭望著憑空,簡單的思慮了一下,突有所思般說道︰「景仙師傅坐化時留下了一顆‘舍利子’……至于其他的,倒還不曾有……」
說完,凌星男又從腰間掏出了一塊粗黃布條,隨手緩緩將黃布條打開,果然嶄露出一顆乳白色的‘舍利子’來。在昏晦暗淡的青燈光影下,佛舍利子發出了淡淡的白光……
憑空和尚見狀,竟然露出了一臉的莊嚴肅穆之色。他走近石床,雙手接過凌星男手中的‘舍利子’,最後又迅速地走向石室中的石佛像前,將景仙坐化後留下的唯一見證︰‘舍利子’,輕輕地放置在石佛底座前。
也許是放著,或許是供著。
這時,從憑空的口中開始默默叨念著一些如同梵音,又似經文的東西。凌星男一個字兒也听不明白,他只能莫明地望著。
最後,憑空又進行了一些佛門中特有的頂禮膜拜儀式。
這番下來,也花了不少時間。
凌星男並未打擾他,只是默默地看著。
待這一切完畢後,憑空靜了下來,坐歸石室蒲團上。他微微地閉上了雙眼,良久未語。
難道他是因為景仙之死心里難受?
凌星男的心里是這麼想的。
「施主,昨夜你力戰‘邪道四子’,對我保唐寺有恩。你又與我師兄有一日師徒之情,與老納份屬有緣……料想,我那景仙師兄也是想讓我傳授你佛宗修真法門……那貧僧索性便成全你,能不能治好你的傷勢,對你有用無用,也只能看你的造化了。」憑空和尚說道。
凌星男聞言不由精神一振,說道︰「多謝大師……」
人,生而無常,死而有規。
世有貪生俱死者,也有求生不得者,還有視死如歸、歷生死如等閑者。若能生之,何故輕死?此乃常道。
因此,于生死面前,個人理智絕對要強于情感的極端,誰人不願意珍愛自己的身體?更何況,是凌星男呢?
于是,憑空和尚將佛門的無上修真習練之法娓娓道出……
「佛門修真以固本培元、伐毛洗髓、強基健體為根本,以追求圓滿為境界……」
「……清者濁之源,動者靜之基;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自然六欲不生,三毒消滅……心無其心,外觀其形,形無其形;遠觀其物,物無其物;三者既無,唯見于空。觀空亦空,空無所空;所空既無,無無亦無,無無既無,湛然常寂。寂無所寂,欲豈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靜。真常應物,真常得性……」[注︰此段文字摘自《清靜經》]
憑空和尚洋洋灑灑的講了這麼一大篇,他見凌星男听得認真,便來了興頭,也不管他听得懂還是听不懂,只管繼續講下去。
「這佛家修練之法,主要在于修心行氣,若能將體內真氣練至空無之境,不生不滅,運乎隨心,即為佛宗修真大道。起初是練力化氣,以氣養氣,行氣于經絡,貫通七經八脈……最後才是化氣為意,意化無形,氣至成空,無生無滅,寂然遁跡,是謂空無大道……這佛家的修心行氣之法,主要是堅毅自心,將丹田之氣運行全身,以通暢為準,氣游周身大小經絡,貯于氣機,對敵時以氣化力,聚力化氣……之後,若能將體內真氣運乎隨心,上破丹頂玉枕,中破羶中巨海,下達泥丸涌泉,瞬合瞬散,有氣無形,無形用意,便可將一身通玄真力練至無生無滅境地……」
憑空和尚確實講了許多佛門修習真法的妙訣,但是這些空洞的理論,也許有不少連他自己也不明白,更何況對佛家經文涉獵不多的凌星男呢?
但是,經過憑空和尚的一番傳授,他終于明白了佛家的運氣、引氣、導氣的法門;學會了佛門最基本的呼吸吐納之術,更進一層的運氣導引之法,總也算不虛此行……至于高深莫測的練氣達意,意化空無的大道境界,自是一竅不通,當作明白了玄乎的空洞理論。[注︰以上佛家修真心法,許多皆以省略符號代替,只因關乎佛家機密,不得輕易泄露世人。否則人人皆是修真之士,個個都成武林高手,這不豈給天下添亂?還望諸君諒解。若有興趣者,可與作者乾坤泰子聯系,大家一起研究研究,還是可以的……]
經過這一番學習,凌星男至少已經能將體內混亂的數股真氣按常運息,按規導引,痛苦之情明顯減緩了許多。就好像,在千川萬流匯聚之下的滔滔洪水面前,只能以導引疏通為主,而不是采取阻擋梗塞、強然抵止的方法。
有方法,自然事半功倍。
經過以佛家修真心法調整內息,凌星男的臉上也漸漸有了血絲,恢復了幾分血氣。
這時,他已經能下床走動,活動筋骨了。只是他的身體仍然很虛弱,昨夜與邪道四子對決時受了內傷,失血過多,導致氣血瀛虛。
當然,憑空和尚在與四邪的拼斗時也受傷不輕,只是憑空和尚本就練的是枯禪功,一身血肉幾與枯化,全是重傷在內息。後來他借助佛屠珠之力暫緩了內傷的惡化,令其內傷在表面上看起來是好了幾分……
這時,他反而要比凌星男好了許多。
「施主,你可知這佛屠珠由何而來?有甚功效?」憑空和尚目不轉楮地看著掌心的佛屠珠,說道。
「晚輩不知……」凌星男回答。
憑空和尚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佛屠珠歷來為我佛門至寶,一直以來都只在佛宗高僧間流傳。天下佛門分支頗多、派別不一,卻淵緣流長,幾經輾轉終于在這一代傳到了我師兄景仙之手……此珠不僅為我佛門中人艷羨已久,就連邪道魔派中人也垂涎三尺。此珠的功用,能解百毒,能療內傷,若是佛門中人擁有,能作佛家法器凌敵而倍添威力,還可配合所習真法倍增功力,提升境界;邪道魔派中人得之,也可助其保心寧神,修煉邪功魔法不致走火入魔,如虎添翼。」
「原來如此,怪不得那些邪道中人也想搶奪此珠!晚輩總算不辱景仙師傅之命,將佛屠珠安然地交到了大師的手中……」凌星男說道。
「交到老納手中也只是暫時罷了,如今他真正的主人卻並非老納,而是施主你呀……」
「什麼?」凌星男驚道。
「施主身負佛門無上真力,在當今佛門之中能確保佛屠珠不致落入邪道魔派之手的人,便只有施主了……其實我那師兄早便有贈你佛屠珠之意,只是他介懷于老納的顏面罷了。他想借老納之手、以老納之口轉贈于你……師兄啊,師兄,你果然是看得起師弟了。你就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憑空和尚又繼續說道。
「施主雖然並非我佛門中人,但你深具慧根,且與我佛門有緣……先承我師兄景仙傳功在前,今又有我傳你佛門修真心法,萬望往後你功有所成,為我佛門廣播福澤于天下。只要佛在心中,在家、出家皆一般修行。今我以佛門景仙、憑空之名,轉贈你佛宗至寶——佛屠珠,只要你記住四句話︰‘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淨其意,是諸佛教。’這就夠了。」
凌星男還有再推辭之意,已見憑空和尚將佛屠珠向他凌空擲來……
一道金光不疾不速地迎面掠來,凌星男只得信手接住。立時,一股暖流從佛珠上灌入,他頓然感覺到全身上下有一陣說不出的舒坦。
再看憑空和尚時,他已然面向石佛而座,閉目養起神來。
石壁上青燈微光照射在他破落的僧衣上,他那紋絲不動的樣子,就好像憑空也成了一樽佛。
石室中又恢復了平靜,再也听不到一點聲響。
一天後,凌星男的傷勢在佛屠珠的幫助下好了許多。又在憑空和尚傳授的佛宗修真心法運息下,他體內的數股真氣也順暢了不少,彼此糾結時的痛苦也減緩了……
但是,憑空和尚再也沒有與他說過一句話。就算是在他離開山月復石室時,也沒有。
凌星男很想走過去探探憑空的鼻息,看他還有沒有氣息,但出于尊重,他放棄了那麼做!
不得已,他一個人離開了。
憑空的生死,他永遠也不知道了。
也許,憑空真的成了佛!
正如憑空和尚自己所說的那樣︰佛在心中,在家、出家皆一般。
那麼,生與死便只是一種解月兌的方式,對他而言都顯得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