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子真神 第六十二章 亂世神刀(二)

作者 ︰ 乾坤泰子

話說凌星男在與賴經久的對決中,始終處于屢屢進攻的主動地位。

他手下的每一刀,每一式,都佔據著主導地位。

漫無邊際的殺伐,連綿不絕的刀勢,只教人駭然。仿佛他便是一個天生的戰神,在他的生命中永遠都只有進攻一般。

刀與刀的拼斗里,留下的是殺機。

人與人的對決中,留下的是無奈。

他與他,于茫茫人海中,本是首次邂逅。殊知世事難料,換來的卻是一場爭斗……

沒有人願意如此,但人生就是這麼難測。

江湖注定了一切,得由其難以理解的模式延續下去……

賴經久的沉著與悠閑著實令人從心底里佩服,不論是作為對手的凌星男,還是旁觀的眾人,沒有人不承認這一點。

任憑風浪再起,管它泰山壓頂,我自巋然。

這便是賴經久身處狂風巨浪般刀勢中的真實寫照,在他那柄奇形大刀下,所有不可思議的攻伐殺意都熔入了風里。

兩人均自拼殺封擋,縱情地的攻防、肆意地的轉輾,仿佛天下間的刀法已經被二人用盡,他們再也不在乎一招一式間爭奪,更多的是氣勢上強弱之分。

在你來我往的刀法上,他們拼斗的已不僅僅是奇奧無比的招式,而是刀勢上孰強孰弱的氣勢之別。任它如何玄幻的刀法招式,在他們面前都顯得暗淡了。

天下間,能將刀法練至隨心不隨式,憑勢不憑力的境界,只怕也並不多見了。

刀風襲卷狂沙,刀勢滋意滿天。

眾人已看不見刀,更看不清人。在他們的眼中,看到的只是明亮的刀光和模糊的人影。

撲騰交錯,縱掠橫空;刀與刀糾纏在一起,人與人四處縱橫。

進者,攻也;退者,守也。進退之間,往往又變幻莫測,人不知其所攻,更不知其所守。

旁觀者不清,當局者最明。

那時,凌星男與賴經久的拼斗終于到了最為關鍵的一幕。凌星男在一番毫不遲疑的進攻後,方明白他已耗費了太多的精氣神;一刀一式再也不如先前那般自如,漸漸地速度慢了,就連刀勢中的威力也減弱了許多……

再看賴經久時,他終于明白了。原來真正的贏家並不是他,他的攻勢已經完全被對方的守勢壓倒了。

「攻則有余,守則不足。」這本來是幾百年前,兵家孫武的至理名言。但到了今天,竟然還有了另外一番詮釋……

攻與守,從來就是一對矛盾。重要的,只是因人因事罷了。

又在一番激烈的刀光泄意後,凌賴二人頓然分開。

驀然間,刀光一閃。

恍恍白晝間,如同劃過了一道閃電……

 然,一聲驚起,陡見一道白光流泄而過。

起時,那道白光迎向了賴經久。

中途,那道白光似半道斷絕的閃電,被賴經久大刀輪出時折射了回去……

折射時,竄向了凌星男決然倒退的身形……

最後,帶走了一抹血絲……

那時,滿面驚意的凌星男已經剎住了身形,若不是他避閃得及時,只怕已被那半道斷絕的閃電擊穿了胸膛……

待一切都平靜下來時,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凌星男的左胸上已是鮮血淋灕,一道血口子深深地印在他的左胸上……而他手中的佩刀也只剩下了半截,另外斷絕的半截正是那道倒飛的閃電,早已沒入了道旁的叢林中。

此時,凌星男看了看自己鮮血淋灕的左胸,只得將手中半截佩刀扔到了地上。

在一番簡單的封穴止血後,他的臉上開始出現了一陣青白交加的神情,所有人都感覺到此刻的凌星男不僅難過,而且悲傷……受傷反而是次要的了。

最後他一咬牙,橫掃了全場一眼。只將目光在人群後的倪青身上流連了一下,最後又轉到了賴經久的身上。

「好!好個亂世神刀,果然是名不虛傳。雖然今日我輸了……但天涯海角,你們不可能永遠在一起……」說罷,凌星男轉身欲走。

「且慢……」背後傳來了一個聲音,頓讓凌星男止住了邁出的腳步。

他沒有回頭,只是冷冷地說道︰「怎麼……難不成非要留下我?」

凌星男已經听出了在背後說話的人,正是賴經久。

賴經久聞言笑了笑,說道︰「小兄弟,莫要誤會……這里有一瓶冰清花露丸,乃是我輕盈小築的療傷靈藥。」

接著,凌星男已經听到了身後徐徐掠來的破空聲,他頭也沒回便凌空接過,隨意輕道了一聲謝,便走了……

本來,星雲山莊眾人還有留下凌星男之意,以償新仇舊恨,今又見賴經久並無相協之意,也不便多說。

畢竟,這里除了賴經久和宮飛燕,還能有誰是凌星男的對手呢?

賴經久看著凌星男徐徐遠去的背影,他輕輕地嘆息了一聲,並與從身後走來的宮飛燕對視了一眼,彼此的臉上都掛著一陣無奈的笑意……

宮飛燕與賴經久二人已是十年夫妻,她豈會猜不到賴經久心里想的什麼?

「他本是個難得的人才,只可惜無人教誨險險的走岔了道……但願他好自為之,莫要因仇恨而殺孽深重入了邪教魔派才好。」宮飛燕在賴經久身旁輕輕地說道。

賴經久聞言,亦輕嘆了一聲,算作默然。

最後,賴經久見凌星男遠去,再無多留的必要;便向星雲山莊等人寒暄數語後,道別而去。

逶迤的官道一路向著天邊,路邊的枯草迎著冷風東搖西晃著,偶爾間幾處牲畜的枯骨和人類的白骨在草叢中若隱若現的。隨處都見著忍饑挨餓的窮苦百姓,流離失所的散漫著向前游蕩,也許就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他們要去到哪里?反正只要是能活命,可能到哪里都覺得無所謂了。

南詔國即將攻打大唐西川之地,這消息在大唐朝內不脛而走後,許多西川之地的老百姓均開始拖家帶小的、舉家遷往異地他鄉……還記得幾十年前的那一場戰爭,南詔國攻陷西川府成都後,燒殺了多少地方,虜掠了多少百姓,拆散了多少家庭,一提起來人們至今還心驚肉跳。

走,也許還有一絲希望;留下來,可能連保命的機會也未必有。

賴經久與宮飛燕並肩走著,一路之上極少說話,心頭似乎壓著千萬斤的巨石一般,又見沿途百姓的疾苦、處處淒涼慘淡的情景,均不覺傷感起來。

「唉,兩國交戰在即,又不知道要死傷多少人了?戰事一開,受苦受難的還不是這普天之下的窮苦百姓麼?為了一己之私,為了一國之利,而將兩國萬千生靈置于刀槍水火之中,狼子野心實在是可恨!可恨!」賴經久一時氣憤填膺,禁不住大聲呵斥起來。

「久哥,事已至此,再無挽回余地,你又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呢。蘭兒還不是為了兩國少生事端方才去南詔國和好的,哪里又能料到世隆那廝與其祖上一樣的好戰,根本听不進良言賢語的。」宮飛燕從旁說道。

「我倒並不是責怪蘭兒……蘭兒仁心惠質,一心想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只是她不知道如今世易時移、國破家衰人心不齊,憑她一己之力想挽救大唐殘敗之勢,幾乎是不可能的事了。」賴經久嘆道。

「久哥,你也不是常說,務盡人事,樂效天命嗎?我想蘭兒這麼做,也算是為國為己盡一份心意罷了。更何況她乃堂堂大唐朝庭的公主,須有這個心,更有這份責……」宮飛燕又道。

賴經久聞言,看見妻子也在自己愁暢之下變得凝重起來,不由話鋒一轉微微笑道︰「燕妹,你覺得剛剛與我動手的那小子如何?」

宮飛燕未料到賴經久話鋒急轉,竟又問起這件事來,也不由一愣,隨即又明白過來。

其實,宮飛燕也能猜到幾分丈夫問這話的意思,她亦微笑著,說道︰「那姓凌的小子,依我看……」

宮飛燕故意賣了一下關子,她身後的兩名弟子听見了,也急忙上前緊跟著二人的步伐,都側耳傾听他們的對話。

賴經久一面走著,一面微笑的聆听妻子說話。他並未打岔,只是極有耐心地听了下去。

「我看那小子並不像殺人凶手……從你們比武中我能看出來,憑他的一身武功如果真想屠了星雲山莊,斷然也不會讓那個叫什麼來著的星雲弟子跑掉的……」宮飛燕說道。

「倪青……」賴經久提醒道。

「不錯,就是倪青那小子,我看他剛剛奔襲而至的身形和步法,都不像是星雲山莊的功夫……」宮飛燕又道。

賴經久停下了腳步,望著妻子點頭道︰「你也看出來了?」

宮飛燕笑道︰「就只許你看得出來,我便不能看出來麼?」

兩人聞言,均是一笑,才又繼續趕路。

未走多遠,又听得賴經久說道︰「說來也巧,為什麼星雲山莊被屠之時,偏偏又是吳人杰、熊雲忠等人前來迎接我們之時。更巧的還有,那吳人杰、熊雲忠二人執意力邀我們前去他們星雲山莊作客,不久便在半道上遇上了姓凌的那小子……你們不覺得這事很蹊蹺嗎?」

宮飛燕等人聞言,針對賴經久的話微一思量,果然覺得頗有些巧合之感,卻又听得賴經久繼續說道︰「如果世上巧合之事太多,那其中便定有蹊蹺……」

這時,宮飛燕見賴經久又停下了腳步,顯露出去意已無的神情。

「久哥,你難道想到了什麼?」

「不錯!燕妹,你還記得剛才姓凌的那小子與我最後對決時,被我金刀反震斷其佩刀而傷了他的情形嗎?」賴經久說道。

「當然記得,他被你金刀罡氣反震斷了佩刀,最後傷了自己,于是才有他知難而退呀……」

「表面上看起來確實如此,只是不知你們看出來沒有?那凶險的一刀反震,其實並非我克意而為的!你也知道,在我沒有十足把握之時,為夫一生從不輕易傷人的!只是……」賴經久說道。

「只是什麼……久哥,你倒是把我說糊涂了。」宮飛燕道。

「只是那一刀,我以守為主,又何曾想過要斷他佩刀呢?反而是他主動迎上我寶刀鋒刃的,也是他自願斷刀再受那一刀之傷的。」賴經久說道。

「什麼……是他自願斷刀受傷的?這……不太可能吧?久哥,你是不是看錯了……」宮飛燕驚道。

賴經久看了妻子一眼,笑道︰「你覺得為夫會看走眼嗎?」

宮飛燕看著賴經久自信滿懷的神色,也不覺愕然了。

「久哥,你覺得那小子是故意受傷輸給你的!那他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呢?」宮飛燕不解道。

「這一點,我也想不明白……不過,我倘若猜得不錯的話,這後面的戲還精彩著呢!要不……我們轉過頭去看一看!」賴經久對宮飛燕笑著說道。

宮飛燕見賴經久如此說了也不好違拗,她當然知道丈夫的性子,只要讓他踫上了解不開的迷困、想不明白的事情,他必定是坐臥難安的,一直要弄得個水落石出為止。

賴經久身後那兩名隨從弟子听了二人的議論,一時間也听得滿頭霧水。興許是跟隨賴經久的時間長了,他們身上也沾染上了好管閑事的勁兒。

果然那名年紀稍小的年輕人,急忙在賴經久夫婦身後鼓勁道︰「師父,依我看那個凌星男也不像什麼好人!真沒想到他竟然甘願受你一刀,也許是想讓你見他受傷後,師傅心軟而不忍殺他。說不得待我們這麼一走,他定然回頭又要去尋星雲山莊那些人的晦氣了……」

「不錯!師父、師娘,我覺得也不排除有這種可能性……」另一名年紀稍長的年輕人接道。

宮飛燕回頭看了二名弟子一眼,微顯不悅道︰「就你二個小兔子,跟著你們師父什麼不好好學,就會學他老愛多管閑事的毛病!」

那二名弟子聞言,果然默不再語,只是鬼靈精似的眨了眨眼齊把賴經久看著,似在向師父求救一般。

「好了,燕妹也別再責怪他們了。我答應你,保證不會誤了蘭兒的大事便是……」賴經久又在一旁向宮飛燕陪作笑臉道。

宮飛燕瞅了丈夫一眼,輕笑道︰「一只大猴子帶著二個小兔子,就愛多管人家的閑事。罷了,罷了,走吧!」

賴經久聞言只是豪爽地大笑了一陣,便引著三人往來時的道上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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