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整個西川府的百姓大都自發地參與唐軍作戰,共同對抗著南詔大軍的猛烈進攻。
百姓心中想的橫豎是個死,只要是稍有思想的民眾,都不斷從四面八方向西川府‘黎’(今漢源縣)、‘陵’(今仁壽縣)二處重鎮聚集。原本只有幾萬兵馬的二座鎮甸,如今僅是手握農具、簡易武器的百姓也有數萬人了,而且群情激昂,軍民皆有拼死守城的氣概。也許這種情況的出現,南詔大軍還根本沒有想到吧?
漸至暮色降臨時分,黎、陵二鎮的城樓剛被殘陽籠罩,遠處天際還被大片大片如血般的殘陽涂抹著,天地都靜了下來,仿佛只留下了心跳的聲音。
大戰之前的平靜,竟然如此可怕!
這時,黎鎮城樓上的唐軍士兵也如沐浴在夕陽里的人體雕像,他們緊握長刀大槍,神情肅嚴到了極點,全都睜大了眼楮注視著遠方,看向路的近頭……
來吧,殺吧……
都讓彼此的鮮血染紅天地,都讓你我的刀劍刺穿身體,反而還比這樣揪心的等待,更來得痛快些!
軍隊嚴整以待的氣勢熔入了殘陽中,好像空氣里都有了血腥的氣息。
「快看,南蠻人殺來了……」
終于,一個眼尖的唐軍士兵以一個異常尖銳的聲音打破了夕陽之下的平靜。
這一個聲音更是深深地刺痛了所有人的心,讓心開始流血,最後血液流遍了全身每一寸肌膚,城頭上所有的人都突然變得興奮莫名、躁動不安起來。
遠處的大道盡頭漸勢塵土飛揚,鐵馬金戈,車騎戰乘仿佛是隨著夕陽下的烈烈晚風疾速馳來的。
車流滾滾而至,人馬沸沸宣泄,戰旗獵獵飄蕩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當先殺到的是一拔身披鐵甲鋼衣、馬裹鐵皮藤條的南詔軍先鋒營兵馬,這些南詔軍士襲卷著滾滾塵煙,人馬身上皆有一種殺伐飲血的異族蠻橫霸氣,表面上看來這好像是一群烏合之眾,其實戰斗力之強遠勝普通的南詔其他營座中的人馬,這一拔當先奔騰而至的先鋒營兵馬,人數並不算太多,多則三萬有余,少則二萬*千而已。
但是,沒有人敢小看其真實的戰力!唐庭西川府中早已探察得知,這隊兵馬乃是南詔大軍中最為擅長長途機動奔襲和攻戰之法的軍隊,聚之能合擊一點,散之則游擊各處,乃是南詔國烏蘇家族的精銳之師,其將領正是南詔國幕爽大人烏蘇台之子烏蘇里機。
並且這個烏蘇里機,也是南詔大軍中不可多得的猛將,雖僅三十而立之年,但在軍中的威嚴確實還沒有幾個將帥能夠及得上,其人最擅長于攻戰之法,從軍十多年間奪城拔寨無數,深得南詔國王喜歡。
因此,這番南詔國大舉進攻唐庭西川府,南詔王世隆特意令其作前鋒,統率前鋒營五萬兵馬果真一路殺將過來,還未曾敗過……
待得烏蘇大軍在後續的數萬兵馬到齊時,擺列完進攻戰陣,果然從兵馬戰車中疾馳出來數騎將領,其中一個威風凜凜的將領尤其讓人矚目,卻道此將︰頭戴紫金狼牙戰神帽,身著精鋼豹紋無縫鎧甲,手握一柄長達二丈的大月牙式奇形兵刃,大月牙上還閃著藍汪汪的精光,冒著黑騰騰的煞氣,遠遠望之令人不寒而栗。
這時,萍蘭公主與高豈白、奇丐馮帥等一些守城將士均已矗立于城台之上,看著數百丈外的正自安營扎寨、列兵布陣的南詔國烏蘇大軍。
「難怪來得如此之快,竟然是南詔國烏蘇家族的精銳大軍……」高豈白看著城頭下越聚越多的南詔大軍,果然皺著眉頭說道。
萍蘭公主早已將南詔國的軍情實力模得一清二楚,她自然也看出來了城下駐扎大軍的來路。
「高將軍,讓將士們各就各位,隨時做好迎戰準備!」萍蘭公主也是秀眉微蹙,對高豈白說道。
高豈白聞言,立即大喝道︰「兄弟們,南蠻大軍已經兵臨城下,南蠻人破我城池之日,便是咱們父母妻兒被殺、同胞姐妹被受凌辱之時!如果非要如此,那就讓南蠻人踏著我們的尸體前進吧!」
眾將軍听了高豈白這一番激情萬分的激勵之語,果然個個都有了奮然拼命的顏色;城中的十萬軍民聞言,立即齊聲大吼道︰「拼死一戰,拼死守城……」
十萬眾人齊呼出來的拼命之語立即聲震長空,似乎將千百丈高空的夕陽雲彩也震撼得四下飄散了,十萬眾人的血氣精神如狼煙一般遠遠地散發開去,便是城頭下早已經列兵布陣完畢的烏蘇大軍也微微變色了。
「烏蘇將軍,怎麼城池里面會有那麼多人?據探子回報,整個西川府也不可能有十萬唐軍吧?難道我們的情報有誤,為何這里……」城台下,一名虯須滿面的黑臉將軍對著中間那位威風凜凜將帥說道。
原來,這位居中策馬而立的大將軍,正是南詔國烏蘇家族的烏蘇里機。
烏蘇里機听了身旁黑臉將軍的問話,又看了看漸漸暗淡下來的天色,說道︰「夕陽西下,夜幕將至。如今城中的情形又難以料度,而且唐軍士氣正當高昂,我方後續兵馬還未完全到齊,糧草弓弩和攻城器具都還沒有跟上。雖然現在我軍已經兵臨城下,但還不是攻城的最佳時機……」
說完,烏蘇里機略作思索了一番,又當機立斷地對身旁的數名將軍說道︰「傳我號令,眾軍暫且退至二里外的林地安營扎寨,原地待命!」
數名將軍聞言均自對望一眼,還是向各自的軍隊走去。
不久,烏蘇大軍果然開始前隊變後隊,後隊作前隊,相互有序列地向二里外的林地移動著。
城頭上的萍蘭公主、高豈白、奇乞馮帥等眾見了烏蘇大軍既來得突然又撤得離奇,也不由得大是疑惑不解。
「咦,這烏蘇大軍為何來勢洶洶,卻又未戰先退了呢?實在有些不合情理啊!」矗立在高豈白身旁的一名年青將軍,立刻吶吶不解地說道。
「依我看,烏蘇大軍多半沒有攻守城池的把握,還想等待援兵或者後方補養供給到來;也有可能是想趁夜攻城……」奇丐馮帥看著城池下方嚴整退卻的烏蘇大軍,猜測道。
萍蘭公主听了二人所言,也點了點頭,說道︰「不錯,雖然眼下烏蘇大軍暫時沒有攻城,極有可能是對方還沒有完全模清我方的虛實,但是大家千萬不能掉以輕心,一定要隨時防備著南詔大軍趁夜攻城!除此之外的話,還要防著那個烏蘇里機有其它的陰謀詭計……」
眾人聞言,均點了點頭,暗自記在心底。
後在高豈白的安排下,眾將卒、武林高手和前來協助守城的普通老百姓被分作了四個輪次,輪流擔任著護城牆上的警戒防守;還將軍營之中夜里相互傳訊的暗語明話和通風報信方式進行了明確,盡量將防守上的疏漏和不足,力求做到萬無一失。
夜,黑得很快。似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徐徐的冷風,呼呼嘯不停。
夜色暗了,繁星點綴著冷空,一輪完月悄悄地掛在了遠處高山上的樹梢頭。
近處城頭的戰旗獵獵作響,一個勁兒地在風中飄蕩出啪啪的響聲。
城牆上的數萬士兵,有一隊一隊的軍士來回巡視著;有矗立城頭卻瞪著銅鈴般大小的眼楮,望著城牆下道的盡頭和路的邊緣。
關山明月,繁星無數;
寂夜冷風,殺意無窮。
原本這個夜里,淒美的景致下,卻是殺機暗伏。
突然間,遙遙的夜空下,一聲淒厲詭異的狼嚎聲打破了夜色下的靜寂。
城頭上數萬兵眾頓時精神一振,大都情不自禁地將手中兵刃握得緊了幾分,原本不少人有了一絲困乏之意,全被這一聲狼嚎擠走了。
此時,距離黎鎮二里外的林地,南詔國烏蘇大營中似也起了一陣噪動。
茂密的樹林里,遍處都游走著披甲執刀的南詔兵士,他們的任務就是守護林地中央的數座白色帆布大帳篷。
當然了,那里便是南詔國烏蘇家族的最高軍事領導核心要員才能進入的地方。
就在那一聲狼嚎過後,樹林里似乎無緣無故地起了一陣風。
微微的,輕輕的,幾乎讓人無法覺察。
然在這時,居中的白頂大帳蓬中,傳出來一個雄厚的男子聲音︰「邪狼尊使大駕光臨,還請進軍帳中來敘談。」
「嘿嘿,烏蘇將軍好精湛的修為,原本我以為自己已經很小心了,卻沒有想到還是讓將軍發現了……」數丈遠的軍帳外,也傳來一個冷幽幽的聲音。
直到此時,守護在軍帳外的數百名烏蘇家族的士兵和幾名將領,方才發現一直有重兵把守的樹林中已經來了人。
這時,樹林中果然有一道人影從暗處閃出,便好像這道人影是由黑暗里直接穿梭出來的,事先竟然覺察不出半點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