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支。
且說黎府這邊,趕走黎耀楠這白眼狼,馬玉蓮當天就迫不及待,去了景瀾院,清點林以軒的嫁妝。
老夫人得到消息後,心里暗罵了馬玉蓮一句不孝,輕飄飄的一句話,讓人先把嫁妝封存起來,說那畢竟是林以軒的東西,誰都不許動。接著,便以極快的速度,把那些嫁妝全部收攏自己房內。
馬玉蓮氣得一個倒仰,她忙前忙後為了誰,沒想到卻被老夫人給截了胡。
什麼姑姑,佷女,在利益的面前,全是渣。
馬玉蓮絞盡腦汁,想從老夫人那摳出東西來。
老夫人年紀大了,越喜歡銀錢傍身,哪怕她兒子孝順,但哪有銀子實在,最重要的是,她的心尖尖是馬玉蓮的兒子,雖然也是她孫子,但畢竟隔了一層,年紀越大,權力欲更大,為了黎府說一不二的地位,老夫人說什麼也不會讓馬玉蓮得了便宜去。
老夫人心里明白得很,別以為她不知道馬玉蓮的一些小心思,若不是她把銀錢捏得緊,馬玉蓮又怎會那麼孝順。
任由馬玉蓮說破了嘴,老夫人巍然不動,不過對于孫子她還是大方,黎耀宗離開的時候,老夫人還塞了他一千兩私房。
黎耀宗對這位祖母那是打心底里親近。
馬玉蓮氣惱不已,只罵自己兒子蠢,老夫人拿了那麼多好處,才給宗兒一千兩,這麼點小錢就想收買她兒子,做夢。急忙又在兒子跟前嘮叨,務必要讓兒子明白,他是從她肚子里出來的,可不能向著外人。
至于外人是誰——
黎耀宗其實有些頭痛,無論祖母,母親,都是為了他好,無論她們怎麼爭,佔便宜的也只會是他和大哥,他實在想不明白,母親和祖母這樣爭鋒相對又何必,干脆收拾東西溜之大吉。
當然,臨行前他也不忘把祖母和母親先哄好,讓她們都以為自己兒子(孫子)听話。
以往有黎耀楠這個眼中釘,老夫人和馬玉蓮的爭斗還不明顯,如今黎耀楠已被掃地出門,林以軒的嫁妝不是一筆小數目,馬玉蓮本就因為出身不好底氣不足,面對這麼大一筆銀錢,她哪里還能忍得,婆媳之間的不和也漸漸浮出水面。
她們這邊斗得厲害,月底的時候,商戶前來要賬,老夫人和馬玉蓮傻眼了,看著面前四家商鋪的掌櫃,馬玉蓮勃然變色,毫無形象的怒吼:「這是怎麼回事?」
幾個掌櫃臉色一變,其中一人站了出來,冷冷道︰「夫人難道想不認賬?」
老夫人氣得直發抖︰「你,你跟我說說,到底怎麼回事,黎家何時欠了帳,我怎麼不知道?」這位掌櫃老夫人認得,听說這家鋪子背後有親王府撐腰,黎家自然得罪不起。
「日前老夫人過壽,從我們鋪子賒了不少物件,說好月底要賬,怎麼?你們不承認?」劉掌櫃冷冷地看著她們,對這一家子挺看不上眼,什麼賢德孝順也只能糊弄糊弄不知情的老百姓,真正的大戶人家,誰心里沒有一筆帳,真以為巴上尚書府就能高枕無憂,不過一個庶女而已。
馬玉蓮兩眼發黑,聲音都顫抖起來︰「這,這是老二媳婦賒的」不關黎府的事。
馬玉蓮話還沒說出口,劉掌櫃就一臉不耐煩地說道︰「我只知是黎府辦壽宴,統共兩萬六千三百二十三兩,抹去零頭,你們給二萬六千三百兩即可。」
「我這里也有七千六百兩。」
「還有我這,一萬二千八百兩。」
「我這九千兩。」
幾位掌櫃一一報賬,劉掌櫃淡淡的說道︰「總共五萬五千七百兩,承蒙惠顧,這幾位分別是聚寶齋,雲華布行,還有福來糧油店的掌櫃。」
老夫人和馬玉蓮一听,心都涼了,這幾家鋪子,背後全有靠山,其中雲華布行的靠山最低,卻也是御史夫人的產業,她們要想賴賬根本不可能。
馬玉蓮氣得心都疼了,心里恨得牙癢癢,懷疑這是林以軒故意作怪,要不然揚州商鋪那麼多,為何卻偏偏找這幾家買東西,恨恨道︰「你們找林以軒要去,就是景陽侯府的那個雙兒,他是我家老二媳婦,壽宴事宜全是他在操辦。」
李掌櫃嗤笑一聲︰「夫人莫不是在說笑話,賬單上簽的是黎府,我只認賬不認人,倘若夫人不給,小人也只得上報了。」
馬玉蓮杵在一旁裝死人,黎府公中帳上面,可沒有那麼多銀子。
老夫人氣急敗壞,只是也無可奈何,面對幾位掌櫃的咄咄逼人,只能肉痛的掏腰包,讓人取了她的私房銀子出來。
好不容易打發走幾位掌櫃,老夫人就氣得病了,一連幾天都吃不下飯,林以軒的嫁妝還沒焐熱,她自己的私房就出去了一大半,她心里怎能不難受,幸好那兩個小畜生已經被趕出府,老夫人立即吩咐大門口,看見那兩個白眼狼就給她打出去。
馬玉蓮幸災樂禍,後來又同仇敵慨,見老夫人吃癟,她心里確實高興,誰讓那老家伙霸佔了林以軒的嫁妝,但付了幾萬兩銀子給別人,馬玉蓮又有些難受,那些可都是她兒子的東西
婆媳倆的關系立馬復合,有了共同的敵人,也就有了共同的語言,見天的詛咒黎耀楠,讓他干脆死在外面得了。
黎耀楠簡直就是她們婆媳的緩和劑。
心里更加下定決心,林以軒的嫁妝要守好,千萬不能讓他們拿回去,畢竟這事她們不佔理。
黎耀楠和林以軒一到揚州碼頭,並沒有直接去新宅院,而是回了黎府。
一行人大搖大擺,只差點沒敲鑼打鼓,告訴路人黎家二少爺回來了。
做戲做全套,既然已經過繼,黎耀楠不想留下任何隱患,他跟黎老爺是父子,這層血緣關系切割不斷,哪怕他已經過繼,黎老爺若拿身份壓他,雖然他也可以不予理會,但對名聲到底不好,以後他要在官場上行走,最注重的就是名聲,他不願自己的前途,讓這一家糟心人給毀了。
黎耀楠要被過繼一事,揚州城大部分人都知道,這份功勞還多虧他自己的宣揚。
到了黎府大門口,不出意外,門口家丁緊守大門,不讓他們一行人進。
黎耀楠也不怕丟人,立馬扯著嗓門大哭︰「父親不要孩兒了,為何連門都不讓孩兒進。」
林以軒一臉黑線,臉頰漲得通紅,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事情,他只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
黎耀楠哭得悲痛萬分,打罵著家丁,說他是黎家兒子,為何要攔住他,究竟是誰給他們的膽子。
眼見黎府門口人多了起來,周圍看熱鬧的人指指點點,家丁趕忙進去稟告。
老夫人一听他們回來,沖著家丁大發怒火,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給我打出去,打出去,讓他們滾!黎家沒有那樣的子孫。」
馬玉蓮心中恨意難消,悄悄叫了心月復嬤嬤過來,叮囑了幾句,又拿了一張銀票給她。
王嬤嬤點點頭,眼珠子一轉,拍了拍胸口說道︰「保證辦好這事。」
馬玉蓮心中一寬,急忙安慰老夫人︰「姑媽,您就別氣了,仔細注意身子,您可是我們黎家的脊梁骨,那兩個白眼狼不必理會。」
老夫人面容陰沉,她心里恨啊,想起那五萬五千七百兩銀子,她就難受,要不是有林以軒的嫁妝填補,她這會兒只恨不得撕了那兩個小畜生才好。
黎耀楠在門口哭得撕心裂肺︰「父親,老夫人,你們都不要孩兒了嗎?」
「滾滾滾,別在黎府門前鬧,老夫人說了,黎家沒你這樣的子孫。」家丁受了一肚子氣,這會兒對黎耀楠自然沒好臉,更何況還是一個身無恆產的窩囊廢。
黎耀楠悲痛欲絕,連連退後了幾步,一臉難以置信的神色:「不可能,我要見見老夫人,我是她的親孫子,她不可能讓我滾」
「讓你滾就滾,都不是黎家的人了,還賴在這里干嘛,二少爺你要是再不走,就別怪我們不客氣。」反正老夫人不待見他,既然說了打出去,他自然要按吩咐行事。
「不——」黎耀楠大受打擊,捂住胸口黯然傷神。
二十幾個家丁圍著他準備動粗。
黎耀楠垂下眼簾,掩藏住唇角的譏諷,這些家丁如此大膽,恐怕並沒有告訴他們主子周圍有人看熱鬧,馬玉蓮愛惜名聲,定不會讓人在大庭廣眾之下行凶,不過如此也好。見周圍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黎耀楠也不打算再演下去,一臉悲痛的跪在地上,決絕道︰「伯父,黎老夫人,孩兒再跪你們一次,以後定不會再來打擾,從此孩兒便是六房的兒子了!」
圍觀的人見他的稱呼都變了,紛紛竊竊私語起來,看向黎耀楠的目光也變得同情。
黎耀楠從地上站起來,一臉情深,握住林以軒的手。
林以軒被驚了一下,感覺手就像被烙住了一樣滾滾發燙,忍了又忍才沒把黎耀楠甩開。
只見黎耀楠很慚愧的說道︰「夫郎,對不起,都怪我沒用,你的嫁妝還在府里,看樣子咱們是進不去了,以後要讓你跟著我一起吃苦了。」
周圍群眾瞬間嘩然。
林以軒眼眸暗了暗,很快明白他的用意,淡淡道︰「咱們走吧。」
兩人在人們眼中,落魄的,淒涼的,緩慢的,互相扶持著,從黎府門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