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黎耀楠生辰過後,時間過得緊湊起來。
黎耀楠只恨不得把一個人掰成兩個人用,林以軒的預產期在八月初二,縣試的時間是七月初三,鄉試則是九月初三,他很怕趕不上孩子出生。
但讓他放棄這次科舉,卻絕無可能,不僅是為了他自己,也是為了給夫郎和孩子提供一個好的生活環境,他太了解當今社會的等級制度,他不想,也不願,自己的夫郎和孩子,永遠比人低一等。
林以軒見他近幾日愁眉不展,又哪會猜不出他的心思。
上午吃過早飯,黎耀楠正要去書房,林以軒叫住了他︰「等一等。」
黎耀楠回首,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見林以軒神色慎重,以為他有什麼事,關切道︰「怎麼了?」
林以軒細細端詳著眼前的男人,拉住他因為長期握筆而長滿繭子的手,良久,唇邊綻放出一抹淺笑︰「別擔心,我很好,孩子也會很好,我們會等著你回來,所以」別皺眉了好嗎?
林以軒伸出一只手,輕輕撫過他的眉頭,像是要撫平他所有的煩惱一樣。
黎耀楠微微一怔,繼而長嘆一聲,把人緊緊抱在懷里,正是因為他這麼懂事,他心里才難受。
林以軒微微笑著,眼中的目光很堅定,用自己的表情告訴黎耀楠,他會照顧好自己,也會照顧好孩子。
其實他又怎會不想讓夫君陪伴自己生產,但他更加清楚男人的野心,名望前途又有哪個能輕易放棄,更何況,夫君之所以那麼急切,除了想要出人頭地之外,更多的,卻是為了他,為了幫他爭一口氣。
明明他很少提起景陽侯府,但看夫君的神情,林以軒莫名就是知道夫君在為自己心疼,他覺得自己應該滿足了,有這樣的一個好夫君,是他幾世修來的福氣,所以他一定不會拖夫君後退,他會照顧好自己,也會照顧好孩子,讓夫君此次科舉,沒有任何後顧之憂。
然而所有的事情都意外,很快他們兩個就不需要擔心了,為此黎耀楠大發脾氣,頭一次在林以軒懷孕後,生了他的氣,連續三天沒理人。
六月二十七這天,黎耀楠的行禮已經打點整齊,原主不止一次參加過縣試,對于黎耀楠來說,也算駕輕就熟,他對這次考試很有把握,心里並不著急,揚州到杭州也不過是一天半的時間,他打算七月初一再出發,這樣可以多陪林以軒幾天。
這時候京城也來了信,除了捎給孩子東西以外,還有兩個娘女乃。
黎耀楠對這位岳母有些哭笑不得,他那尚未出世的孩兒,他和林以軒幾乎從未操心過,岳母怕他們沒經驗,三五不時送人來,要麼就是送東西,吃的、用的、穿的,里里外外樣樣俱全。
張家那邊也是,太夫人擔心他們夫夫兩個不仔細,嬰兒皮膚嬌女敕,不能穿絲綢,尿布也不能用錦緞,張太夫人整天操心忙活,他們這對正經父母,反倒沒什麼可準備的。
這一次林母又送了女乃娘來,黎耀楠心里是感動的,自從爺爺去世後,從未有長輩這樣關心過他,雖然是沾了林以軒的光,但哥婿也是半子不是。
林以軒把女乃娘安排去西苑,讓人把林母送來的東西入庫後,這才打開信封。
「咦!」林以軒蹙眉,拿著信翻來覆去的看,瞅了眼送信的下人︰「哥哥的信呢?」林致遠幫他打理京城的產業,每次母親來信,哥哥總會捎帶上賬本。
「哎喲,我的好公子,四少爺可是個大忙人,夫人這次東西送得急,四少爺哪來的時間寫信。」周婆子笑著說道,他是林母身邊的陪嫁丫鬟,後來當了嬤嬤,在兩位少爺面前很有幾分體面,說話也無所顧忌。
林以軒臉色沉了下來︰「你胡說,哥哥怎麼了?京城到底出了什麼事?」否則哥哥絕對不會沒有只言片語。
周婆子頭皮發麻,她是看著九少爺長大的,九少爺何時有了這樣的氣勢。不過,自從九少爺鬧了那一出事,整個人仿佛都變了。近些日子定是因為懷孕才沒顯出來,只是這一發脾氣,還當真嚇人。
黎耀楠見林以軒臉色都白了,急忙安慰︰「別著急,听她說完,大哥說不定真有什麼事情耽誤了。」
林以軒狠狠盯住周婆子,眼中凶光閃爍,犀利的目光如一把開過封的利刃,只一眼就能將人刺穿︰「你說!」
「這」周婆子支支吾吾為難起來,夫人千叮嚀萬囑咐,一定不能讓九少爺知道,這讓她怎麼是好。
周婆子一番作態,更讓林以軒心中一沉,胸口如同有一團熊熊怒火在燃燒,只恨不得將這婆子拉出去砍了,狠狠道︰「你不說,我就打的你說,來人啦!」
幾個下人從屋外竄了進來。
林以軒面色陰沉,目光狠厲,氣得呼吸都有些不穩︰「將這婆子拉出去給我狠狠地打!」
周婆子心中一驚,這才真正地開始害怕,趕忙道︰「九少爺,我可是夫人的陪嫁丫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林以軒冷笑,正因為她是陪嫁丫鬟,自己才不放心,母親的娘家是什麼地方,他又不是不知道,倘若她們多用點心,母親又如何會撞死在景陽侯府的大門口上。
林以軒緊緊鎖著眉頭,手捂住小月復,身上隱隱有點不舒坦。
黎耀楠見狀心中不悅,第一次對林以軒沉下了臉︰「氣大傷身,你坐好。」
林以軒怒目而視,心緒早已被擔憂佔滿︰「那是我哥!」
黎耀楠板著臉,念著他是孕夫也不忍責備,很有耐心的勸解道︰「先問清楚再說,大哥行事自有分寸,你別太擔心,不會有什麼事。」
林以軒面無表情,冷冰冰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仿佛又回到了初識的時候。
黎耀楠突然感覺有些無力,不過這種情況他也能理解,他一直都知道林致遠和林母,就是林以軒的軟肋。
黎耀楠目光不善,冷冷注視著周婆子。
周婆子知道,只要少爺和姑爺一聲令下,她就會被拉出去打,急忙哭了起來︰「少爺,不是老奴不想說,而是夫人叮囑過,這要是讓你知道,動了胎氣怎麼辦。」
林以軒心中微涼,也不知想起了什麼,神情變得木然,透著一種心如死灰。
黎耀楠皺眉,這婆子說話言辭遮掩,豈不是讓人更擔心,冷冷道︰「讓你說就說,我這不是侯府,沒你撒潑的地方。」
周婆子被噎了一下,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淚,哭道︰「四少爺騎馬摔斷了腿,如今正臥床不起,大夫都說不中用了,夫人哪敢讓你知道。」
林以軒腳下一軟,差點站立不穩,黎耀楠急忙扶住他。
「怎麼會,你說謊,哥哥不會有事的。」林以軒驚慌失措,說話語無倫次,就連雙眼都變得空洞,整個人都透著一種瘋狂的神色,上輩子哥哥明明安好,為什麼會被摔斷腿,難道是因為他,因為他對哥哥說的那些話。
「不」林以軒頭痛欲裂,小月復一陣陣下墜,痛苦的臉龐都扭曲起來。
「以軒!」黎耀楠滿心焦急,使勁扳過林以軒的肩膀讓他看著自己︰「沒到最壞的程度,你還懷著孩子,至少要為孩子多想想。」
「不,哥哥」林以軒雙眼無神,重生後,他這輩子最大的期望就是家人無恙,哥哥若出了什麼閃失,這讓他情何以堪,記得上輩子這個時候,哥哥已經和原家小姐成婚,自然沒有什麼墜馬事件,林以軒從來沒有如此懊悔過,仗著擁有前世記憶,自以為為了哥哥好,他後悔了,他真的後悔了,他寧願哥哥娶原家小姐,只要哥哥能平安無事。
是他害了哥哥,林以軒鑽進了牛角尖。為何他要因為前世的事,排斥原家的女人嫁進來,以有心,算無心,還怕算計不過原家嗎?哥哥要是出了什麼事,他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林以軒□滲出血跡,鮮紅得刺目驚心。他卻感覺不到任何疼痛,只沉侵在自己的思緒里,仿佛把周遭的一切都排斥在外。大腦早已經被內疚,自責,悔恨,各種復雜的思緒佔滿,整個人都渾渾噩噩。
黎耀楠心急如焚,看見林以軒被鮮血染紅的衣衫,趕緊把人打橫抱起來,沖著旁邊嬤嬤大喊︰「去叫穩婆,快,快點。」
黎耀楠急得眼都紅了,把林以軒放在床上,見他還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使勁搖晃著他的身體,怒道︰「林以軒,你給我听著,你倘若不要孩子了,小爺我明天就走。」
「不!你別走,不許走。」林以軒驚恐伸手在空氣中揮舞,似乎想要抓住什麼,不知是黎耀楠的怒吼驚醒了他,還是下月復的疼痛使他回神,林以軒緊緊抓住黎耀楠的手,死都不願放開,神情脆弱得像是一個破布女圭女圭一踫就碎︰「你別走,我不許你離開!」
黎耀楠陰沉著臉,冷冷看了他一眼︰「好好生孩子,你若出事,我不會等你。」
林以軒疼得冷汗直冒,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既高興,又有一些酸澀,他知黎耀楠說的是事實,黎耀楠根本不喜歡雙兒,自己若是死了,他肯定會續娶他人,為了孩子,為了丈夫,自己也不能出事。
穩婆這時候也急匆匆的趕來了,見黎耀楠還在里面,急忙攆他出去。
林以軒忍著小月復的墜痛,勉強支起身子,期待的看著黎耀楠,略顯吃力地問道︰「我哥哥」
黎耀楠見他還提哥哥,心里氣不打一處來,淡淡道︰「明天我會派人去打探,耳听為虛,眼見為實。」說完,頭也不回,毫不留戀的轉身離開。
看見外面候著的周婆子,黎耀楠上前就踹了她兩腳,林以軒若有什麼事,他一定會讓她陪葬!指著旁邊幾個下人,怒道︰「給我拖出去,打她二十大板。」
既然那麼怕挨打,他就讓她嘗個夠,不中用的奴才,活著也沒用。
黎耀楠今天實在被氣得狠了,既氣林以軒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又氣他那時產生的恐懼,看見林以軒滿身是血,黎耀楠承認,他害怕了,他怕這個與他朝夕相處的夫郎,真會那樣離開自己。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啦,下一章小包子就要出來啦,然後男主要參加縣試。
縣試過後才是貢生,擁有鄉試的資格,鄉試過後是會試和殿試,所以是考四次。
古代真正考鄉試的時間是八月,由于我這文是架空,所以改成九月了,各位親們請別介意。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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