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9章出山
大民是過了燈節的第二天出門的。
小山村里也要過燈節的,雖然沒有幾戶人家,但大家還是找出來幾個燈籠點個蠟燭掛起來,紅彤彤的,能照亮門口幾步的地面,做幾盞小燈籠給孩子們玩。小丫頭們今年沒有像往年一般到處瘋跑,而是齊聚大民家看電視,嗯,是動畫片,誰讓大民家的電視機屏幕大呢?
去秀才爺家里給他道別的時候,秀才爺沒說什麼,也沒有與大民交流梨花太極的感悟,看了大民半天,就說一句話,「你老爺就倆閨女,你大姨婆沒有生養,你外婆就你媽一個閨女。」
這次大民是坐車走的,既然已經入了家譜,張備戰就不敢胡折騰,山外的幾個長老也知道了自己的事情,想必不會胡來,但保密的事情完全憑個人素質,大民也沒有指望他們能保密多久,這次出去,大民就是要把這個擔心徹底去除,讓父母安心地生活下去,大民有這個信心。銀行卡里的錢大約25萬,全部取了出來,再讓送自己的張備戰個人辦了一張卡,存了5萬塊錢,說是這一年的辛苦費,張備戰推辭兩句就收下了,因為張大民說以後還有更多的錢往這個賬號上匯,讓他轉交給自己老爸老媽,至于怎麼花,听老人的便是,修路也好、架電線也好,反正自己不管了。剩下的20萬,全給了父母,讓他們想怎麼花就怎麼花。自己也辦了一張卡,存了100塊錢,拜年得到的幾千塊沒存,當做自己的日常花銷。
到達江北市的時候已經燈火闌珊,街道上依舊滿是年味兒,孩子們零零星星地放著鞭炮,尖叫著笑鬧著,滿心都是幸福的味道。大街上依舊是那麼擁擠,這些年家庭小轎車的擁有量大幅度上升,古城的交通一次次擴建,不久就又被車流塞滿。
街道上還有殘雪的影子,堆砌在道邊的綠化樹下,白的黑的灰的,依舊在滋潤干枯的樹根。
一路上遇到好多奇怪的目光,才知道自己的衣服過于單薄了,為了不讓人注意,大民還是花錢買了一件寬大的羽絨衣,「波士登」牌,明顯是山寨貨,但夠便宜,才90元。
背著旅行包走在昏暗的農貿路上,大民心中滿是感慨,去年的昨天,自己還在奮力地掃著馬路,掙著微薄的工資,還得做好隨時被人欺負的準備。今年站在這里,大民的底氣十足,就怕沒人來惹他。
馬坊區馬坊街煤場巷12號樓1單元1號,這個填了無數表格的地址大民怎麼都不會忘記,那是自己的家。
但在神識中,家里住的卻不是自己一家人,而是不認識的一家人,對面劉老師家里同樣住了不認識的人家,院子被分割開來,分別加蓋了頂棚成為一間簡易的倉庫,只留下一條半米寬的走道,倉庫里面堆滿了pvc塑料管和鋁合金,再也看不到以前的影子。
僅僅過了一年,就再也找不到兒時的快樂了,那熱氣燻人的溫室,玩耍的小院子……
街坊們似乎還是老樣子,馬家是**,不過漢族的年,忙著在家里清洗牛肚羊腸;姚大爺一家七口人在吃飯,似乎很快樂;牛大媽在看電視,孫子在打游戲;李家也在吃飯,她家是媳婦是個受氣包,真難為她受得了李家大老爺們的使喚,但李大爺跑到牆上去了,黑白色的……
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一年時間……
感慨了一會兒,大民離開了這個熟悉、卻又非常陌生的地方,再也听不到那魂牽夢繞的聲音。
趙雅麗家就在馬坊街上,是家臨街的鋪面,做的是小廣告業,就是制作錦旗、橫幅、標牌、印刷等等的那種小公司,在這個時代,這種小公司的業務很多,從單位、公司使用的橫幅、獎狀、標志、胸牌、燈箱,到非法的小廣告,只要給錢都能做出來,因此趙雅麗家還是小福之家,從她的穿戴上就能看出來,起碼比拮據的大民家要好的多。
但趙雅麗家的廣告公司不在了,取代的是一家房產中介公司,牆上貼滿了房屋信息、整個公司就一套桌椅、一台電腦、再加上一部電話的那種。
大民心里很涼,都害怕去甄文靜家,要是她家也消失了怎麼辦?
馬坊街上漸漸熱鬧了起來,人們吃罷晚飯,開始出來遛彎兒了。街道兩邊的人行道就是夜市擺放的地點,但人們總是嫌地方不夠寬敞,總是佔用寬敞的馬路,到了九點前後,就滿大街擺攤子了,所有的車輛中,恐怕只有兒童的玩具車能夠通行。
大民見到了熟悉的四輪車,也是做漿面條的,大民下意識地就走了過去。
「來一碗?」
「哦,嗯,要加料的。」
「好咧,漿面條一碗加料——」
很夸張的聲音,大民爸媽可從來不這麼喊。
可惜,味道不是很好,酸過了頭,而且酸味不正,似乎是*的那種酸味,讓人難以下咽。
「老板,去年這里有一家中年夫妻的漿面條,怎麼沒看到?」
「哈,你是外地人?你說的是老陳家漿面條吧?沒開了,不在了。」
「怎麼不開了呢?他家的漿面條挺好吃的。」
「唉,可憐哦!可憐!」
「哦?發生了什麼事兒?」
「沒什麼,吃完了給錢走人!」
「你怎麼這樣?」
「老子就這脾氣!」
……
走了幾十米,快到十字路口了,有一根電線桿,以前是老爸老媽做生意的位置,現在是一家燒烤攤。坐下點了十串羊肉串,吃了兩串,「老板,麻煩幫我叫份兒漿面條。」「好咧!」
漿面條是另外一家的,味道依然偏酸偏澀,口感不好。
「這漿面條味道怎麼不對勁兒呢?」
「不會吧?這是老王家的,做了好多年呢。」
「還是不對,我去年來的時候,吃的是一對中年夫婦做的,好像還有個小伙子幫忙的,那味道才正呢。」
「那家不做了,回去了。」
「咋得不做了呢?人家的味道做的多正啊!」
「作孽哦!小伙子,別多問,吃完了早點走。」
老板不理他了。
當時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大民都是听父母說的,難免為了不讓自己傷心而隱瞞了一些東西,大民希望自己能將發生的事情還原。
可他們似乎都諱莫如深,不願意多說,大民也不能強人所難,都是本分人,何必呢?大民漸漸明白,直接找人問估計是行不通的,他們都是底層的來百姓,即便知道一些情況,估計也是明面上的東西,或者干脆是道听途說,內在的黑幕他們不可能知道。
甄文靜家在東御街的一條胡同里,距離馬坊街有兩條街區,直線距離兩里多但完全是另外一個世界,是老江北市的中心地帶,也是規劃的最好的區域之一,據說以前整個東御街都是甄家的,後來給解放了,甄家只剩下一個四合院。
強大的神識下,甄家沒有什麼能瞞住大民,但依然沒有看到甄文靜,但她爺爺大民認識,拄著拐杖在院子里繞著一顆高大的玉蘭樹轉圈散步,走不了多久就停下來,抬頭看著光禿禿的樹冠發呆,眼神兒空洞之極。老爺子的身體似乎大不如從前了,以前還能板兒著腰走路,現在腰都弓起來了,走路也顫顫巍巍的,讓人體會到風燭殘年的味道。
大民心中嘆了口氣,搖搖頭,慢慢晃著往前走,他自己都不知道去哪里,反正就那麼隨著人流往前走。
街上人很多。
七八點鐘,正是打工一族的下班時間,年輕人是閑不住的,下班後呼朋喚友湊幾個人吃一頓涮羊肉,喝瓶小酒,在熱氣騰騰的餐館里通過巨大的玻璃窗往外看那裹著厚厚衣物還瑟瑟發抖的行人,似乎能從內心深處得到一絲滿足的錯覺,瞧,咱也是溫飽一族。
自然還有更多的打工族沒那麼瀟灑,在家庭轎車日益普及化的今天,依舊有數量更為龐大的自行車洪流,以及總是擠得滿滿當當的公交車。
電視台在報道交通擁堵的情況,家用轎車連續十年爆發式增長,佔用了非機動車行道,佔用了人行道,但他們總是選擇性地忘記了身邊的自行車洪流。
江北市還是太落後了。
整個中原人都有一種根深蒂固的保守思想,萬事不做出頭的竿子,總要等到百分之百安全了才小心翼翼地試探一下,稍有風吹草動就迅速上岸。這自然就導致中原經濟的開發落後發達地區很多年,直到這幾年才開始爆發出「想要富」的集體意識,街頭巷尾到處都是各色的攤子,吃的喝的玩的,孩子們喜歡的廉價小玩具,女孩子們喜歡的各色山寨小飾品,總是讓喜歡逛街的年輕女孩子們有無盡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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