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
姬無道愣愣地看著那羽毛,滿眼都是疑惑。
湛如師太似乎已有些站不住,搖搖晃晃地往矮榻上走去。姬無道趕緊扶著她坐上矮榻,好一會兒,她才重重喘了口氣,道︰「這片羽毛是跟著那異界之魂一道來的。那異界之魂落入楊歆眉之體中,這羽毛卻到了我手中。不知為何,這羽毛一出現便自行燃起,我便凝出水玉靈珠將它放入其中。」
說到此處,她已呼吸急促,姬無道迅速倒了杯茶水,喂她喝下,她才緩過氣來。
「淳凌,我今日叫你來,是有一事交代于你。」湛如師太深吸了一口氣,「這珠子,你拿去,交給那個叫葉曼青的女子。她來此全因我所起,萬般愧疚都無可言說。若她想回去,此物對她或許有用。只是此事凶險之極,不到萬不得已,切記,讓她莫輕易嘗試。」
頓了頓,她又喝了口茶,才繼續道,「若她願意留下來,那是再好不過。到時,你便帶她上妙華庵來,窮我之力,當能為她求得一線生機。」
姬無道沉默許久,才低頭應下︰「……是,弟子知道了。」
湛如師太點點頭,緩緩閉上眼︰「無事了,你先下去吧。從明日起,為師會再次閉關。除非那葉曼青來了,否則直到我出關前,不必再來。」
姬無道無言地拜了一拜︰「是,弟子告退。」她忽然哽咽了下,聲音微微顫抖,「請師父萬萬保重身體……」
湛如師太卻似沒有听到般,一動不動。
見她這般,姬無道只好靜靜起身,輕聲退出佛堂。帶上房門前,她最後看了一眼,只覺師父端坐在矮榻上,窗外的天光已然暗淡,映著她瘦削的身形,仿佛隨時都會消失不見般。
房門閉合,她轉過身,望著青烏色的天空,長長吐出一口氣。
***
木懷彥、齊楚、狄望舒和楚南漠四人匆匆趕到前院主廳,遠遠地便看到和伯站在門前,似熱鍋螞蟻般來回走動著。
一看到他們來了,他不由長出了口,快步迎了上來︰「二公子!你們可來了!」
見他神色有異,木懷彥溫聲問道︰「和伯,里面如何了?」
「唉!駱莊主一來便氣勢奪人,少主人卻也絲毫不肯松口,正是誰也不肯讓步呢!」和伯銀眉緊皺,幾乎在眉間擰出個疙瘩來。「您快進去勸勸吧!」
木懷彥點點頭,當先邁將進去。
一進門,他便知和伯說駱凌戈「氣勢奪人」都是婉轉的了——
只見整個主廳中圍了許多人,駱凌戈高居主位,神色冷冷。
駱凌戈左下首坐著兩人,那個殘了右臂的豪氣大漢正是燕刀門門主燕獨行。他身旁的青年一襲藍色布衣,懷抱古樸短刀,眉眼間瀟灑跳月兌的氣度依然未改——卻是之前在青霓山有過一面之緣的談九如。
談九如正對面的黑衣少年竟是不悔岩的司徒玄匕,只見他歪在椅子上,線條凌厲的面容上滿是譏誚,像是看好戲般瞅瞅駱凌戈,又看看站在大廳正中的穆寒簫,嘴角勾起一絲嘲弄的笑意。
駱凌戈身前後兩列站了十來個黑衣帶刀男子,此時個個面如沉水,手掌握在刀柄處,只待他一聲令下,便拔刀動手。
「你交是不交?」
這話一出口,他身前的黑衣人便一擁而上,拔刀將穆寒簫圍在當中。
穆寒簫一身大紅喜服還未換下,他喝退了莊中下人,連和伯都被他趕到外頭去。此時獨自一人面對這番陣勢,卻也絲毫不落下風。他身周圍了幾個人,俱是黑衣白刃,明晃晃的刀鋒擋在他身前。他卻連看都不看一眼,只是望著主座上的駱凌戈,寒聲道︰「不交。」
駱凌戈大怒,陡然一掌重重拍在案上。
正在這劍拔弩張之時,卻听一聲︰「木兄!」
駱凌戈一怔,不由抬眼看了過來。
原來,木懷彥剛現身,談九如的目光就轉了過來,一見他,倒是挑了挑眉,收整儀容站起身來拱手道︰「木兄可算來了,讓我們好等!」
「木少俠!」燕獨行也立刻起身了,他之前在駱家莊頗得木懷彥相助,心中對他自是感激,此次趕著一同過來,也有相助的意思。
連司徒玄匕也收斂了些,木懷彥性格如何先不用說,他的身手卻是有目共睹的。青霓山上他的奪魂手一出,多少人震駭當場?司徒玄匕再狂妄,卻也不敢輕視。
木懷彥一一見過禮,這才走向穆寒簫︰「師兄。」
他目光一轉,看了看圍在穆寒簫身前的人︰「這是做什麼?還不退下?」
駱凌戈冷哼一聲,他手下人沒听他開口,自然不肯收手。
「如此,得罪了。」
木懷彥溫和的面容上微帶冷意,話音未落,他的身影陡然消失在原地。眾人還未反應過來,便听叮叮當當一連串脆響。
等靜下來時,那些黑衣人都駭然退開了三步遠,他們手中的短刀都已缺了一截。
木懷彥站在穆寒簫身前,身周散了一圈斷落的刀尖。
他手中雖然空空如也,但在場幾人都是高手,方才卻都看到,他手握銀匕,竟是直接沖入了包圍圈,旋身便將黑衣人的刀尖都絞碎了。
除了穆寒簫外,其他幾人都是頭一次看他主動動手。
燕獨行面帶贊賞,談九如手指下意識模了模懷中刀鞘上的花紋,眼神中多了分躍躍越試的認真。至于司徒玄匕,臉上的嘲諷之色早已消失,他頗為忌憚地看了看木懷彥,卻是和談九如一般,反手模向腰間的梟龍刀。
此時狄望舒和齊楚正好進來,看到這一幕,齊聲贊了一聲︰「好!」
駱凌戈的面色陡然沉了下來,他嘴角一動,原本站在他身後的兩個黑衣人之一猛地一招大鵬展翅騰身躍出,一刀劈空而來,直向木懷彥當頭砍下!
刀風震蕩,激得木懷彥發絲飛揚,他不退反進,踏前一步,左手便如閃電般迅速探出。
那黑衣人一刀既出,見木懷彥空手來接,嘴角笑意已冷,正待一舉將這年輕溫和的青衫男子劈翻,忽覺刀鋒上傳來一股大力。
——他竟再無法動半分!
卻見木懷彥左手如鉗般緊緊捏住刀身,沉聲喝道︰「撒手!」
他手腕微轉,那黑衣人只覺得手掌陡然傳來一股巨力,像是要將他的掌骨都給擰裂般。他駭然松手,狼狽地連連退後好幾步。
木懷彥並不看他,只是淡淡看了看手中寒光閃閃的短刀,抬眼望向駱凌戈,微微一笑。
「 」!
他兩指一動,短刀驟然從中斷開,斷刀落在地上, 當的聲響在正廳中回蕩。
「放肆!」
駱凌戈此生何曾受過這般羞辱?當下一甩袖,他手邊的茶盞立時飛射而出。他這一下含怒出手,茶盞在半空中急旋而過,竟帶出嗡嗡震鳴聲。
木懷彥露出凝重的神色,手腕一抖,銀匕已然在手。
說時遲那時快,正當他要出手時,一道黑影從他身後驀地撞了出來。只听得「鏗然」的利劍出鞘聲,雪白劍光霍然一閃而過。
「砰」的一聲,茶盞已被撞到一旁的牆壁上,摔了個粉碎。茶盞碎片和茶水四下飛濺,眾人紛紛走避。
穆寒簫一揮袖擋下飛落的碎片,喝道︰「夠了!」他上前一步,頎長的身形帶著壓抑的怒意,「駱莊主,我方才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令嬡六年前殺我小妹,今日更欲害我祖母,如此大仇,百里莊絕無可能輕易放她。」他的聲音驀然低沉,殺意凜冽︰「暫時不殺她,已是穆某忍耐的極限了!」
駱凌戈卻未出聲,一雙深沉的眼楮中寒光閃爍,意味不明地盯著木懷彥身前的楚南漠︰「當真是英雄出少年,武林中何時出了這樣的高手?駱某竟然不知!」
燕獨行和談九如卻都已變了臉色,尤其是燕獨行,聲音因為激動顯得粗啞︰「無淚修羅——楚玄墨!」
月前,他在甘遂城外就曾見過楚南漠和葉曼青。當時他對這個沉默寡言又身手不凡的年輕人就已有些警惕,如今見他出手,那狠辣快速的一劍,他登時便已認了出來,這劍法,跟當初傷了二弟的一模一樣!
而他現在對使役閣的恨意,早已不像當初是為了私怨,更多的,是因為當初那個害他鑄下大錯的殘酷陷阱,一舉奪去數十位江湖豪俠的性命,陷他于不仁不義之地。這份債,只怕他今生都難以還清了……
不過,冤有頭債有主,他自己造下的殺孽自己償還。但那使役閣,若不毀掉它為眾人報仇,他燕獨行誓不為人!
轉瞬間,他已到楚南漠身前,僅剩的左手執刀,一招「燕無回」使出,刀光如匹練般卷向楚南漠。
楚南漠本就不是願意忍氣吞聲的人,燕獨行跟他不過一面之緣,那次便因燕獨行那幾個兄弟惹得他不快。此時見燕獨行不分青紅皂白就劈刀砍來,他更是不閃不避,一劍迅如奔雷,雪白劍影宛若電光般刺向燕獨行咽喉。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的火車回家,這章內容少了點,下次補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