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翼翼的張望,誰在不遠的遠方?從雲中到燕門,長安離得越來越遠。寒沙漠漠,弱水三千,軍營里燃起了篝火。誰來了?又走了?那是敵人的馬蹄聲?派來的斥候?我不知道,在邊關之外的地方,能不能活過明天。
可是,慢著,還有什麼?一片胡楊林,還有芨芨草在頑強生長。它們都活了下來,在這苦寒之地。哦,那是什麼?很遠的地方冒過來不少的寒光,突然又是一聲接著許多聲的嘶嚎。看得出來了,那是群狼,他們聞到了生人的氣味。這是什麼地方啊?我要回家。
我開始把時光回想,一會兒我站在渭水邊,看著水仙花的倒影,還有她亭亭玉立,多麼美好的時光,我說,我們就守住這渭水之北,一生一世不分離,她默默的點了點頭。
正我們一起徜徉,大腦又轉換了背景,這次是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在水中反復撲騰,怎麼我總是游不上岸?它看起來是離我如此之近……猛然中又醒了過來。
多麼疲乏,我又往四周望去,這次不是群狼,而是鼓聲,是不是敵人已經離得很近?我們背井離鄉,離開家園,我們終有一場對決,和他們之間。他們來了嗎?還沒有,原來是我的幻覺,哦,不是,他們好像就是在附近呢……我終于沉沉睡去。
我眼楮穿不過的沙,它們灑下了漫天飛雪。我說,從長安到邊外,還需要去得更遠嗎?要行到山窮水盡,才盡見你的笑容?——給我抵達,我的長安。願有一天能夠。
茶花開了,又謝了。長安的繡樓,是否依然人頭攢動。還記得那個春天,寒妝素裹,我等的人,依然沒有來。我說要多少時光啊,你才能記起我,從人間的畫眉小院,你小小的窗,只為我而開。它們都一閃而過。
現在是天明,我身在大漠,烈烈的北方,刮過我們的頭頂。我們很早就已起來,這是我們的主將,一個脾氣暴躁的家伙,他正在清點我們的人數,我想著這仗馬上開始了,他是不是準備著給我們送終。
「年輕人,精神點!」他突然眼楮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馬上來了個立正。「知道了!」對面是一片草地,正好有一條河溝,在靜靜的流淌。在一棵大草旁邊,我看到一只不知名的鳥兒,在悠閑的踱步。你瞧它多自在啊,真想化身這只飛鳥,好逃避該死的戰爭。我們前方的小隊人馬,已經在前面探路。
「不管前面是火坑,死尸堆,你們都要給我踩過去。」主帥的命令層層下達。額,我的長安,現在是我報國的時刻,我能否如你所願,殺身成仁?可是不行,還是有些懼怕。我來到軍營,這正兒八經的皇家衛隊,也才整三個月的時間。雖然,我也目睹了殺戮,殘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殘酷,可是,還剛從民間里來的習性,我怎能對這些習以為常?他們磨刀霍霍,我的戰友們,他們這些老兵,我還不能完全和他們一條道兒。
可是,大敵就在眼前。他們來了,如潮水般蜂涌。它們清晰了,長安水月,迷人的幽光,宛若就在眼前。
我練就了十八般武藝,那些花架子,還沒有來皇家衛隊之前。那時候,我在鄉里訓練鄉衛,什麼盜賊都能拿下,我還心里有些飄然。不久北庭騷動,漢主大征兵,我來到北邊,日復一日的訓練。
這是什麼樣的訓練啊?你死我活的格斗,我們自己人之間,也從來沒有停止過。他們一遍一遍的灌輸︰這是你的最後一次,僅僅一次的生還!許多人受不住了,就退回了鄉兵。
我熬了下來,無數次想退縮之時,我想起了我的長安,那些風和日麗,我和她一起的時光。我怎麼能退到鄉野,再也不見她一面?長安風正起,飛鷂天空飛,我還記得那幾天,和她一起在野地里的事情。我們抓住了同一根繩兒,看著它們在藍天里飛。什麼時候啊,我也能飛上藍天,對著這個塵世,不再害怕,就和她牽手前程。
我練就了一身本領,還沒有在實踐中多少發揮。那是血,平常時候我們是雞血代替,可今天到了這兒,這大漠的中心,我們只能是渴飲人血。他們來了,怕不?不怕!可是我們難道不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下一刻我們就要看著彼此倒下,或者是永不起來。我按了按手中的長劍。它伴我已有些年,那還是前代的傳承,從一個鮮卑人中所奪。後來又經過重新打磨,它越來越冷冷發光。
要戰斗了,要面向我們的敵人,這次是匈奴人,他們想重新奪回他們的河套,這曾經的牧馬良苑。可是我們豈能讓他們如願?高祖以降,我們和親,受夠了他們的凌辱,
這時候,我安靜了下來,想起我那小小的庭院,夏天的雨在漲。什麼時候,我能和你一起,夢回在長安街上,彼此回望,該多麼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