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李齊鈺眼底的疑惑轉瞬即逝,接著她便轉移了話題︰「本宮听人說,駙馬最近身子不好,差點起不來身,既然入宮了,就讓太醫看看吧。」
坐在塌前的女子聲音清冷,可是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卻聲音低低的,頗有幾分溫柔在意的味道。
可听在段卿卿耳朵里卻不亞于晴天霹靂。
身體不好!
臥槽!還沒有進宮就背上身體不好的惡名,以後還如何在公主身邊自處。以後成了公主駙馬,大約有一半時間……比如晚上……比如床上……就得當男人使了。既然當男人使用,身體不行,簡直和女人七出之條一樣,是關系尊嚴的大事啊。
段卿卿趕忙搖手︰「不,不……公主您看,臣女都能入宮覲見,可見身體自然是極好的,雖然京城都傳臣女自幼離不開藥罐子,身體瘦弱,少有男子願意娶臣女,但其實是有嘴碎的說書人在禍害臣女啊!臣女自15歲起便習武強身,至今已有十年,雖然比不上外面的武夫,但臣女……」
段卿卿一邊義憤填膺的為自己正名,一邊從床上起身,打算在公主面前表演一番拳術,來展現自己的「英雄氣概」
可是對方斜斜的遞過來一個眼神,段大小姐就沒有骨氣的閉了嘴,訕訕的嘟囔︰「臣女身體好不好,公主那晚不是見識過了嘛?何必在意市井流言……」
這話一落,段大小姐頓時感覺周身一冷,偌大的長樂宮仿佛被霜雪打過一般,氣溫立降。她趕緊慌慌張張的去看公主的臉色,卻見對方依舊是那般面不改色,冷冰冰的模樣,卻聞言挑了挑眉,對著身邊的大太監挑了挑眉毛︰「尹素顏。」
「奴婢在。」
「這事交給你處理吧。」
「喳!」
段卿卿有點呆,看著領命打算轉身疾走的人︰「處理什麼?臣女剛剛說什麼了嗎?!」她其實只是想和公主說說話而已,想讓對方知道自己更多的情況,可是為什麼突然就交流出現了中斷,然後……需要這大太監處理啥?
見她一副莫名的模樣,準備轉身的尹素顏頓住,朝著段卿卿行了個禮,不卑不亢的開口︰「駙馬雖然尚未和公主殿下大婚,但是聖旨早已昭告天下,百姓自然應當以皇室之禮相待,平素也應該對駙馬的事情謹言慎行,如今既然是那群說書人壞了未來駙馬的名聲,奴婢自然是會好好處理此事的。不然天子腳下,倒讓那群雞鳴狗盜之徒污了皇室顏面。」
說完,福了福身子,轉身帶著一干小太監疾步出了長樂宮的正門。
全然不顧段大小姐在後面哎~哎~我不是這個意思啊!尹公公!
只是普通的聊天而已,為什麼到了皇宮就全變了呢?
段大小姐怨念的看著前面淡定喝茶的公主。
對方垂眸兀自喝茶。瑩白的指尖握著蛋清的瓷具如畫般唯美動人。段大小姐捉急的去扯公主的袖子︰「公主,其實,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而已。以後我們成親了,聊的會更多,難道也要這樣動不動就去處理一下嗎?」
「那還要不要聊天了?!」段大小姐嬌斥。
「就算聊天聊的下去,沒事牽連無辜的人,亦違反天道啊!」段大小姐動之以情。
「而且我剛剛也沒有要抱怨的意思啊,那些說書人根本沒有說錯什麼嘛!」段大小姐曉之以理。
「公主~你開口說句話嘛!」段大小姐抓狂。
對方從段大小姐手中搶回被□□的袖子,轉過臉來看她︰「愛卿真覺得,他們無辜?」
「這麼多年來,愛卿無法出嫁,名聲低到極點,以至于在聖旨賜婚之後,還有各種敗壞愛卿名聲的流言傳出,愛卿真的認為,這是尋常,而不是有人有意為之?」
段卿卿怔怔︰「公主……」
對方站起身來,一步步朝段卿卿逼近,讓她不得不一步步後退,直到退無可退,對方才滿意的掐住她的下巴︰「愛卿可是將來要成為本宮的駙馬的人,為何如此天真。若不是有人有意數十年來堅持壞駙馬的名聲,駙馬作為太子太傅嫡長女,會淪落到如今快要而立還無夫婿子女?愛卿若是身體強健,名聲尚好,憑愛卿的家世,在十五知禮儀之後,就應當入宮做女官了。屆時,愛卿榮耀無比,想要什麼樣的夫婿沒有?怎麼會輪到林家庶子來娶愛卿!最後還在新婚之夜悔婚,導致愛卿不僅孑然一身,還要背負惡名?這難道不是這群嘴碎的說書人之錯,難道本宮不應該替愛卿處置他們?」
對方漆黑的眸子爆發出奇異的火光,和冰冷的神情相應,顯出詭異的美感,段卿卿一時被怔住︰「可我平素從不出門,和人無冤無仇……」
李齊鈺冷笑一聲︰「不出門就不結仇了麼?愛卿真是天真。」
段卿卿被她壓倒在榻上,腰肢被折成一個不可思議的形狀,難受之極,對方偏偏還無所察覺似的,帶著半邊銀質面具的臉孔朝她貼近,在段大小姐目瞪口呆的注視下,一把……附上了段卿卿的胸膛,然後冷笑︰「愛卿身子不好,需要養毒蛇到底是誰決定的呢?可是本宮明明記得,那晚愛卿神勇無比。斷然不像是身子羸弱的人。本宮遇到那樣的對待,竟然反抗不得,任你予取予求……」
眉毛挑起,看著言語不能的段大小姐︰「愛卿現在還覺得,自己是市井流言中的羸弱不堪嗎?」
段大小姐咽了口唾沫︰「不……不是!」
對方滿意的點點頭,乘勝追擊︰「那愛卿也覺得那些流言是胡說八道?」
段大小姐點頭︰「是啊……。」
很好。
李齊鈺勾了勾嘴角︰「既然,愛卿也這樣覺得,那麼讓尹公公去整頓一下風氣有何不可,愛卿最近听說身子不大好,還是讓御醫查看一下的好。」
她抬了抬手。身後的宮女無聲的行了個禮,疾步奔出大殿。
段大小姐依舊保持著被放倒的姿態,可憐巴巴的半躺在榻上,仰頭望向天花板。無聲流淚。
因為通過剛剛這段交鋒,她……
發現了一個貌似非常殘酷的現狀。
這個現狀也許會持續十年,或者更久……
這個現狀簡單的來說就是四個字。
夫綱不振!
這四個字一下子把有了妻子感覺能樂呵一陣子的段大小姐給砸暈了。以至于御醫到了床前,段大小姐還遲遲沒有緩過來。
所以一大波御醫眼里看到的就是,衣裳凌亂的絕世美人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攤在床上,兩眼發直,手腳冰涼。
頓時大驚失色。哆嗦著老胳膊老腿,在長公主的眼神示意下,勉強為段大小姐診脈。
段大小姐動了動,直起身子來,正襟危坐。
她素來知禮儀,端莊溫良方乃大家閨秀。絕不失禮于人前。剛剛被公主壓倒的淒慘模樣怕是已經給人看去了,想到這個段大小姐忍不住臉皮發紅。
御醫認真听診了一會兒。
卻忽然面色大變,趕緊跪下︰「啟稟公主,未來駙馬爺脈像急躁,動如鼓擂,怕是有大病啊……待微臣和幾位同僚細細整治……」
脈像急躁,動如鼓擂……
段卿卿慚愧的低下頭。低眉順眼的朝公主那看去,卻見對方嘴角不動聲色的微微勾起,假裝干咳了一聲︰「給駙馬端杯茶來,一會再診。另外駙馬有宿疾舊病的,也將調理的法子給本宮寫下來。在大婚之前,如不能還本宮一個身體強健的駙馬,整個太醫院就去天牢養老,明白麼?」
飛來橫禍!天要亡我!
「臣……明白!」可憐的太醫頓時哭唧唧,哀怨的瞅向段大小姐。
段大小姐被看的心虛無比,情不自禁的往李齊鈺那靠了靠,然後在對方揶揄的眼神中再次面皮通紅,心如擂鼓。
空氣里彌漫起傳說中曖昧的粉紅色調。
「王太醫到!」門口小太監尖聲通報。
原本哭唧唧的太醫頓時眉開眼笑,連帶另外幾個太醫也浮現出救星來了的欣喜表情。
整個大殿仿佛春風化雪般的融化開來。
李齊鈺抬手︰「快宣。」
一向清冷自持的臉上,居然也露出了放松的表情,一朵微笑擒在了她的嘴角,段卿卿看到那個原本冷冰冰的人像是瞬間鮮活了一般,黑曜石般的眼楮專注的望向大殿進門的地方。
隨著她的目光,段大小姐看到一個白色常服的男子大步走了進來。不同于其他太醫,他不僅沒有穿朝服,就連頭發都是隨意的扎在腦後,松松束成一束,鬢邊垂下調皮的幾縷,便顯得十分溫柔。身上的衣服也並非錦緞絲袍,而是白色棉布長衫,外面松松的罩著同色的袍子。隱約繡著細小的花紋。而對方的長相也十分的年輕俊美,眼里自然而然的帶著笑意,溫暖之極。
他從從容容的在李齊鈺面前跪下,聲音又輕又軟,溫柔至極︰「臣昨日方從南邊趕回,听說公主召集全部御醫為段大小姐診治,臣便也想來略盡綿力。」
他行了禮,也不等李齊鈺讓他平身,便站了起來,朝著段大小姐拱拱手︰「見過段大小姐。」
「駙馬近日身體不適,本宮想讓太醫院給駙馬做個徹底的診斷,子玉來的正是時候,快來給駙馬瞧瞧這是怎麼了。」
李齊鈺也不計較他的失禮,想必是習慣了的。
段卿卿也不知道為啥,心里突然警鈴大作,連帶看向這個人的眼神也分外警覺了起來。
女人的第六感有的時候十分準確。
在段大小姐暗自思量的時候,突然,對方也發現了她的打量,栗色的眸子輕輕地半眯起來,回望過來的眼神分外的意味深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