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四女子 四十八回 生死線上民為族為重

作者 ︰ 林繼明

上海七十六號的特務與軍統相互之間進行了腥風血雨的仇殺,雙方的損失巨大,尤其是軍統的上海站,逼得邊連友只能在租界里活動,那日他從聯絡站回來,馬路上一名報童舉著一擼報紙嚷道︰「號外號外,日本人制造假幣擾亂中國市場……」邊連友買了一份看,報紙頭版文章刊登著幾張照片,是一百元假幣和儲存大量假幣的箱子,而且秘密倉庫的地址也予以了曝光,是吳淞區的寶順分行。邊連友首先想到應該不是軍統揭露的,決定去那里實地勘察一下。

宇喜多井辦公室電話鈴響起,興亞院總務長柳川平助電話里大發雷霆,質問假幣事情怎麼會被捅到報紙上,宇喜多井還不知情一臉茫然,挨罵後馬上命人弄來報紙看,上面揭露得面面俱到,照片真是他設在寶順分行里的秘密倉庫背景,他知道闖了大禍了,事情敗露對日本在中國的大東亞聖戰將遭到毀滅性打擊,包括日本東京內閣和海軍省在內的各方面壓力將會鋪天蓋地的向他而來,而他將成為這起事件的替罪羊,他第一個反應就是銷毀已經暴露的寶順分行秘密倉庫內的假幣,他開始布置,打電話命令唐辛亥寶順分行立刻歇業,將櫃台上的假幣全部入庫,等他親自來處理,沒有說明原因,事到如今他誰也不相信了,尤其是唐辛亥,因為只有他有條件在如此機密的地方從容拍下那麼多照片。唐辛亥並不知道假幣泄露的消息,但他從宇喜多井的電話里的語氣中聞到了火藥味,出于自我保護他必須了解真相,假幣入庫後他想出去一次,對身邊的陳安說了個謊道︰「你守在這里,我回趟家,夫人叫我,大概他父親有事。」陳安也不知情,打電話去梅機關找宇喜多井了解,辦公室里沒有人,又打了梅機關長,副官說在開會,頓時決定問題很嚴重,將行里的職員全部趕走,一人守在空蕩蕩的大廳里。唐辛亥出了寶順分行就听到報童的號外聲,買了份看頃刻手腳都軟了,假幣泄密他這個直接管理者首先逃不掉,而且他馬上想到了那天白敬齋帶著郝允雁在寶順分行內的所作所為,毫無疑問自己中了郝允雁的美人計,當時公文包放在辦公室里,是白老板偷了秘密倉庫的鑰匙,公文包沒有隨身帶著陳安是看見的,這一致命疏忽將使他成為宇喜多井的替死鬼,他越分析越害怕,認為沒有僥幸的可能,問題一定就是出在這里,他決定馬上去天津尋求身為日本天津領事館參贊的岳父保護。

與此同時,日軍駐上海的第三艦隊司令官長谷川清中將得此消息馬上向駐滬領事館進行了投訴,由領事牽頭召集憲兵司令、梅機關機長和興亞院會議總務長舉行緊急會議,並通知宇喜多井到會,可他這時已經在去寶順分行的路上了。他不在這個會議沒有實際意義,在這撥人中,除了領事是政治家持中立立場,其他都是軍人中將餃,各自代表本部的利益,相比之下長谷川清處于孤獨一方,其余三方皆屬陸軍人馬。長谷川清要陸軍為此負責,並逮捕宇喜多井,但是單憑報紙上那些照片的捕風捉影是不夠的,長谷川清親自帶領海軍陸戰隊員氣勢洶洶趕往寶順分行。

宇喜多井驅車帶著汽油桶已經到達寶順分行,見只有陳安一人在,問︰「唐辛亥呢?」陳安答︰「他說回家有事走了。」宇喜多井說︰「不管他,我們馬上把假幣搬到後院全部焚燒了。」陳安驚恐的問︰「出什麼事了?」宇喜多井沒工夫解釋,命令道︰「立刻執行,晚了你我都得向天皇盡忠了。」秘密倉庫另外有一把鑰匙掌握在宇喜多井手上,他們倆人打開倉庫,用推車將二十幾箱假幣運到後院澆上汽油,陳安問︰「副機關長,真的要全部燒嗎?」宇喜多井邊忙邊說︰「你沒看今天的報紙嗎?這里的事被人捅到報紙上了,這回恐怕海軍這幫人正在路上。」

熊熊烈火在寒風下卷起,竄到了半空中劈啪作響,宇喜多井遠遠站著,火光映紅了他那張冰川般的臉,他知道必須趕在海軍前燒毀這些足以讓他軍事法庭的證據,盡管自己也不過是個具體執行者,但是東京內閣追究起來自己必死,火在燃燒,他在思考下一步怎麼將知情者唐辛亥和陳安除掉。

唐辛亥一回到家里就對妻子說︰「美代子,快點帶上家里所的錢我們馬上去天津。」美代子問︰「為什麼要去天津,父親叫我們去嗎?那也不用帶上所有的錢,又不是回來。」唐辛亥來不及跟她解釋,道︰「路上跟你說,現在你听我的,晚了就是長翅膀也飛不走了。」美代子驚慌起來,問︰「你犯事了?」唐辛亥火了,道︰「你怎麼跟我們中國婦女一樣婆婆媽媽的?叫你去拿錢就快點去,不然你會後悔的,對了,問佣人要兩件破衣服一會我們穿。」

邊連友來到寶順分行的這條街,遠遠望去卷簾門已經拉了下來,門口有兩名特務守著無法靠近,圍著寶順分行房子繞了圈,後面是幾人高的圍牆架著電網,里面煙霧繚繞,顯然日本人正在毀滅證據,圍牆太高攀登不上去,在幾米遠是條蘇州河,對岸相距百來米遠有座五層樓的廢棄廠房,他毫不猶豫的跳入冰涼的河水游過去,從五層樓的位置居高臨下大致可以看見,在煙霧彌漫中一男一女正忙著用水在沖刷院子,黑糊糊的焦塵隨著水流向陰溝洞。

宇喜多井見差不多了,對陳安說︰「你再把這掃掃干淨,就像沒有燒過東西一樣,我去打個電話。」

電話打到機關長辦公室,領事召集的會議剛剛結束,長谷川清正親人往寶順分行沖過來,憲兵和特高課都沒有參加,不是他們不願意,而是長谷川清不信任他們,影佐禎昭匆匆回到辦公室正要打電話通知宇喜多井,電話先打來了,宇喜多井簡單匯報了燒毀假幣情況,然後要求秘密派特高課趕往上海各水陸口岸攔截逃跑的唐辛亥,要死的不要活的。

陳安打掃完走到大堂,宇喜多井準備除掉她了,把她殺死可以把責任推卸給唐辛亥,然後再殺了他,事情將不了了之,他如釋重負似的拍拍她肩膀說︰「好了,我們再去倉庫看看有遺留的沒有。」

他們來到秘密倉庫,里面空蕩蕩的其實剛才已經看得很清楚了,陳安並沒有听到宇喜多井埋怨她看守唐辛亥失職,懸著的心總算落下來,說話也自然起來,隱隱的仿佛覺得今後會受副機關長更加器重,成績進言道︰「唐辛亥背叛大日本帝國真可惡,現在應該去抓捕他,以免到處亂說,他可是個知情者啊。」宇喜多井詭譎地露出笑容說︰「的確,他是個知情者,這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陳安附和道︰「對對,格殺勿論。」宇喜多井笑笑,目光嚴峻的望著她,陳安不知其意害怕的盯著他,兩人奇怪的沉默著。陳安覺得不對勁,怯生生說︰「我,我們出去吧,萬一有人來我們不要在現場的好。」宇喜多井一把摟住她,語氣溫柔地說︰「謝謝你這段時期為我做的成績,不知道怎麼感謝你,」陳安覺得很突兀,也似乎意識到了自己的危機,但她掙不月兌宇喜多井有力的手臂,這不是友好的擁抱,驚慌的喊道︰「副機關長,您勒疼我了。」她的話音剛落,只覺得月復部一陣巨痛然後被重重推開,宇喜多井手中握著把鮮血淋淋的匕首,血從自己月復部的創口內如噴井般飆出,她拼命捂住身體慢慢癱軟下來,吃力的說道︰「你真狠毒……」然後倒地抽搐了幾下不動了。宇喜多井過去刀在她衣服上擦了擦,關上暗室的門來到大堂準備撤離,接下來他要去指揮抓捕唐辛亥的行動。卷簾門「嘩」的一聲被人拉起,海軍中將長谷川清帶著荷槍實彈的陸戰隊員闖進來,還有一名年長的男人,他認識,是日本錢幣鑒定專家,曾經向他討教過。幾把槍一起對準了宇喜多井,長谷川清冷冷的揮揮手,陸戰隊員一蜂窩往里面沖去搜查假幣,宇喜多井裝糊涂,問︰「中將閣下,您這是何意?」長谷川清不理他四周巡視著,宇喜多井自認為證據已然灰燼,軟的不行就來硬的了,提高嗓門嚷道︰「真豈有此理,我好歹也是梅機關副機關長,中將閣下不給個解釋是否太不禮貌了?」接著故意岔開話題把這事引申到日本軍方內部的矛盾上來說︰「你們海軍部對我們陸軍部有意見也不能這樣拿我出氣吧?不行,我得向機關長匯報。」長谷川清從牙縫里吐出一句話來︰「請吧。」他胸有成竹,幾千萬假幣在這家銀行里準確無誤,從中午報紙刊登出來到現在不過幾個小時,量這麼短時間也轉移不出去,只要找到就有理由立刻逮捕宇喜多井,給海軍部打個翻身戰。

宇喜多井使勁搖著電話,其實打不打無所謂,是做樣子給長谷川清看的,一名陸戰隊員出來報告說,地下室倉庫里有成箱的錢,長谷川清帶著一干人涌了進去,那不過是寶順分行正常的貨幣儲備倉庫,宇喜多井冷眼看他們笑話。一只只貼了封條的箱子全部被鍬開,所有的陸戰隊員眼楮散發著貪婪的光芒,錢幣鑒定專家每只箱子里抓出一把用放大鏡研究了再研究,最後對長谷川清搖搖頭說︰「全是真幣。」長谷川清大失所望,四周轉了圈,用拳頭在水泥牆上挨個猛敲听是否有暗閣。宇喜多井站的位置擋住了秘密倉庫的暗門,上面有把鎖,長谷川清推開他立刻就發現了,問︰「這里面是什麼?」宇喜多井說︰「不知道,這里我也是第一次進來。」長谷川清命人朝鎖開槍踢開門,里面黑漆漆的,模了陣打開燈一瞧,讓長谷川清大為吃驚,一個血肉模糊的女人正趴在地上似乎還活著,將她臉抬起,原來是梅機關的陳安,宇喜多井極度的恐慌,剛才以為她已經死了,這要是讓她開口指認凶手就是他,不僅假幣案水落石出,土肥原痛失愛徒絕對不會饒恕他,此時的宇喜多井無計可施。

長谷川清蹲問陳安︰「誰殺的你?」

陳安吃力的抬起頭,顫抖的伸出手指向宇喜多井,嘴巴一張一合說不出話來,突然「呃」的一聲頭砸在地上,像是死了,長谷川清揪住她頭發使勁搖晃,大聲問︰「說話,說話……」一陸戰隊員過去往陳安脖子搭了搭說︰「死了。」

長谷川清對著宇喜多井咆哮道︰「是你殺了她!」嘩啦,幾支槍對準了宇喜多井,他剛才逃過一劫,所幸陳安並沒有開口,于是辯解道︰「中將閣下,您可不能冤枉我,她是我部下,我為什麼要殺她?」

長谷川清指著他說︰「她剛才手指著你,還想抵賴嗎?」

宇喜多井理直氣壯地說︰「荒唐,我背後還有您的陸戰隊員,怎麼知道指的是我?」

一名陸戰隊員發現了新情況,說院子里散發著奇怪的煙霧,味道焦焦的,長谷川清絕望的心再次被激活,帶頭沖入後院,那里光禿禿沒有樹木花卉,三面高牆圍著還有高壓鐵絲網,地面是用水泥築成,除了一只石桌子幾把藤椅外沒有多余的東西。地上很潮濕顯然剛剛沖洗過,院子中央區域仍有燒焦的痕跡清晰可見,長谷川清走近看了看,又抬頭聞聞半空中繚繞的煙霧氣味,種種跡象表明在他來之前幾千萬假幣已這里被付之一炬,灰燼沖進了下水道,而這一系列工作宇喜多井一個人是做不了的,陳安是個知情者參與其中,完事後殺她滅口。長谷川清惱羞成怒嚷道︰「你、你毀滅證據,我要逮捕你。」影佐禎昭不放心帶著梅機關的人來到寶順分行,見這架勢忙上來假裝了解了番情況,然後氣憤地說︰「報刊上報道寶順分行藏有偽造的民國法幣,現在我們一張也沒有看到,這簡直是對我們大日本帝國的造謠中傷,必須查抄這家報社。」長谷川清看完他的表演指指地上說︰「剛才這里有人焚燒了。」影佐禎昭故作驚訝問︰「何以見得這一定是在燒所謂的假幣?」長谷川清氣呼呼說︰「那陳安的死說明什麼?我來之前這里只有他們兩人。」影佐禎昭擺擺手反駁道︰「我來之前這里有你們這些人,難道是你們殺的?」宇喜多井心領神會說︰「是是,長谷川清將軍來的時候我也是剛剛前後腳嘛。陳安是我得力部下,我為什麼要殺她?」長谷川清氣急敗壞地說︰「你這是殺人滅口。」影佐禎昭笑笑說︰「長谷君,這話可不能亂說,得有證據才行,寶順分行經理唐辛亥在逃,陳安之死或許跟他有關,我們正在追捕他,陳安是土肥原將軍的學生,我的壓力比你還要大,長谷君稍安勿躁好嗎?」長谷川清一時啞口無言,明知道自己判斷是對的,就是拿不出鐵的證據,像泄了氣的皮球說︰「好吧,我給你半個月的事情,到時別怪我告到東京去。」

一個陸戰隊員發現遠處高樓上有人,喊道︰「對面有人。」所有人齊刷刷望去,身影一閃不見了,那人真是邊連友,見被發現連忙撤出大樓,影佐禎昭下令︰「給我抓住那人,一定要活的。」大批日本兵分兵包抄過去,邊連友在半路與幾個追上他的交上了火,且戰且退到一條弄堂里,子彈也打光了,一個日本兵舉槍嘰里呱啦喊著,像是在叫同伴抓活的,只听一聲槍響,日本兵中彈倒地,玉芝從矮牆站起朝邊連友招呼︰「快上來。」

玉芝也是從報紙上了解到了假幣的消息,邊連友不在她就只身前往寶順分行察看,路上听到槍聲見前面跑的人是丈夫,隱蔽著模到弄堂里攀上矮牆居高臨下等著他過來,玉芝雖然是軍統的電譯員,攀牆格斗方面也訓練過,邊連友月兌身後,兩人往租界發現跑著,趕上來的日本海軍陸戰隊員因為要抓活的,不敢真的朝他們開槍,當他們剛逃入法租界時,遇上一隊巡捕听到搶聲趕來,將企圖越界的日本海軍陸戰隊員攔住。邊連友和玉芝回到家里,劉秋雲見兒子全身泥土忙問︰「連友,你這是干什麼去的,像在地上滾過一樣,快月兌下,媽給你洗洗。」邊連友想起在寶順分行的新發現,拉過她悄悄說︰「你有沈先生聯系方式嗎?麻煩你給聯系一下,我有重要情報和他分享。」他簡單的把假幣事件說了遍,郝允雁听罷大吃一驚,也隱隱的害怕被日本人發現來抓她和白敬齋。

郝允雁在劉秋雲家打電話找白敬齋和沈默然,兩人家里的電話都沒人接,急匆匆下樓找周曉天,今天是禮拜天他在水池邊替母親洗衣服,郝允雁魯莽的湊過去小聲說︰「樓上邊先生找沈先生有重要情報,你能找到他嗎?」周曉天一楞問︰「哪個沈先生?」郝允雁說︰「沈默然啊,還有誰?」周曉天很驚慌,自己的身份怎麼連樓上的家庭婦女也知道了,其實郝允雁早就听沈默然說過,並提示她萬一以後有緊急事,電話打不通就找你們樓下的周曉天,他是我們組織里的人,周曉天還想裝糊涂,郝允雁著急的說︰「好啦,快去通知,你的事我是知道的。」周曉天走後,郝允雁要立刻又打電話給白敬齋,三姨太接的,說他去寶順洋行了,郝允雁馬上做黃包車去通知他假幣的事,讓他到外地去躲躲,她自己走不了,已經跟劉秋雲說好了,萬一自己被日本特務抓了,請她照顧好丈夫和女兒,劉秋雲緊張得抱著王月韻安慰她說︰「你姆媽出去有點事,你別下樓去玩了,就在家呆著看看小人書吧。」

邊連友在寶順分行對面大樓被發現時,宇喜多井從院子里一眼就認出不是唐辛亥,也覺得他沒有理由不選擇逃跑,而天津是他唯一的去處,于是立刻趕回去指揮抓捕行動,事情發展到這個時候他還是比較滿意的,首先銷毀了證據,知情人陳安也被他除掉,只要唐辛亥再被清除,假幣之事無從查起,自己就可以高枕無憂了。特高課幾乎所部出動,上海火車站和十六鋪等碼頭等地布滿了槍手,只要一見到他立即開槍,不要活的。一道只要死的不要活口的命令下達到七十六號總部,特務們立刻出動潛入租界秘密搜查,但他們還是晚了一步,唐辛亥和美代子穿著佣人破破爛爛的衣服化裝成難民蜷縮在去天津的火車上了。下午三點,沈默然和邊連友在霞飛路的鴻賓茶樓接頭,邊連友把在寶順分行的事情全部告訴了沈默然,沈默然也不隱瞞是他向報社透露的假幣消息,兩人第一次坦誠的交換了意見,最後決定繼續揭露這次假幣事件,並讓郝允雁通知白敬齋繼續監視日本人的進一步動向。郝允雁去寶順洋行找白敬齋,白敬齋上午也從報紙上獲悉了此事,馬上聯想到自己會不會被查到,急忙回白府收拾行李打算去外避避,郝允雁撲了個空回家,邊連友在家里等她,說︰「剛才我同沈先生見過面了,他希望白老板進一步提供寶順分行那批假幣的具體情況,你馬上去告訴他吧。」郝允雁驚訝的問︰「你們還要讓他去送死啊?他已經暴露了,連我也隨時被日本特務抓走的危險。」邊連友沉著的說︰「這里是發租界,他們不能隨便抓人的,放心去吧,這關系到國家和民族的利益。」郝允雁被戴上高帽子稀里糊涂的又去白府了,白敬齋收拾了行李正要出門,看見郝允雁慌張的闖進大堂,忙說︰「假幣的事你听說了吧?我真準備開車來接你去外面躲躲了。」郝允雁簡單的把邊連友與沈默然見面,以及要求他做的事情說了遍,把白敬齋嚇得麻子跟赤豆似的,癱坐在椅子上說︰「不行,不行,我不想死。」郝允雁跟他曉以大義,什麼將功贖罪等等,對他一點作用也沒有,他說︰「當漢奸以後會被打死,現在去寶順分行立刻被打死,我不去,絕對不去。」郝允雁眼淚汪汪的說︰「敬齋,老實說我剛才已經老你府上找過您,也去了寶順洋行,我的意思跟您一樣讓你出去避幾天,可是現在我們有更重要的任務,我這樣想,那天我去寶順分行參觀是宇喜多井本人同意的,如果懷疑到我們,只能是唐先生坦白那天的事,但是他敢說自己中美人計了嗎?他要一說,自己首先就沒命,所以我們至少暫時是安全的。」白敬齋瞪起眼珠子說︰「他要是被動刑招了呢?」郝允雁現在思路很清楚,解釋說︰「他招是死,不招或許可以活,你不是說他有點來頭的嘛。」白敬齋說︰「對,他老丈人是天津領事館參贊。」郝允雁說︰「所以,他即便遭懷疑也不至于上老虎凳,說不定他現在沒事,你這樣一跑,不等于不打自招?」白敬齋頻頻點頭說︰「你講得有道理,但我還是怕得厲害。」郝允雁抱住他親了陣說︰「敬齋,別怕,有我呢,要死我們死在一塊,到天堂去做夫妻。」白敬齋被她鼓動得激動萬分,將她拖到房間里說︰「允雁,那我們上床吧,完了我去寶順分行,說不定這是我們最後一次了。」郝允雁趕緊月兌衣服上床,兩人生死離別的瘋狂著。

一個莫名的理由,郝允雁第一次全身心的讓自己的身體交給一個即將赴死的男人,她嘴上說安全,心里清楚白敬齋此去很危險,而他若被抓也勢必牽連到自己,這純粹是次賭博,但自己一點也不恐懼,丈夫和女兒交給了劉秋雲,她要為國家赴湯蹈火一次。

完事後,白敬齋說要去寶順分行了,他與郝允雁依依不舍的親了又親,剎那間,郝允雁感覺到了一種愛,她很沮喪,但又拼命的往那里去想,情不自禁的說道︰「敬齋,我愛您!」白敬齋也火燒火燎的應道︰「我也愛你,允雁,過去,我只認為你跟我完全是為了錢,現在我終于感受到,你是真心愛我。」郝允雁是個容易激動的人,此時,仿佛整個世界就只有他們倆人似的,捧著他的那張疲憊的臉痴情的吻著,慢慢的,又暴風驟雨般的席卷他的每寸粗糙的肌膚。

白敬齋開車走了,一個人壯烈的走的,讓郝允雁自己回家听好消息,三姨太一直關注著這對神經病的表演,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端了杯茶走過去說︰「白太太,您不走嗎?喝杯熱茶吧,晚上我讓廚房多加點菜。」郝允雁沒有注意背後有人,猛的轉過身剛想發怒又平靜下來,軟軟的說︰「不了,我也馬上走的,敬齋出去辦事晚上可能不回來,你要管好這個家,那是他幾十年凝積的心血。」

三姨太有些莫名其妙,郝允雁走了,腳步沉重的猶如綁了塊石頭,涼風吹在身上抹去一層厚厚的污垢,猛然感覺今天在白敬齋那里失態了,男女之愛,她全部給了丈夫——她羞羞的跑回家。

白敬齋先去寶順洋行交代日後的事,門口停著宇喜多井的汽車,旁邊站著幾名是七十六號的特務東張西望著,他認得,心咯 一下以為是來抓他的,轉身要上車逃跑,被門口眼尖的特務看見喊住︰「白老板,你終于來啦?」白敬齋被這一聲驚出身汗來,硬著頭皮走過去笑容可掬的招呼道︰「你們是來找我的嗎?」特務恭敬的說︰「宇喜太君讓你去梅機關。」白敬齋緊張的問︰「什麼事?」特務說︰「不知道,我們只負責送你去,現在就走吧。」

白敬齋開車,兩名特務一個坐副駕駛,一個坐後面,神情極其的嚴肅,他擔心這是騙過去直接送審訊室的,日本人刑具的殘酷程度他有所耳聞,不是他這具肉身扛得住的,他已經做好了徹底坦白的準備。

宇喜多井今天是特意通知他寶順分行出了事,需要停業幾日,他並沒有絲毫的懷疑白敬齋,唐辛亥逃跑證實這事是他一人所為,他很有可能是授雇于日本某個部門,甚至是他天津當領事館參贊的岳父派遣,來調查陸軍部私印民國法幣的。白敬齋哆哆嗦嗦的站在他面前,膝蓋隨時準備跪下來求饒,宇喜多井朝他笑笑請入座,白敬齋坐了半個沙發滑在地上傻傻的坐著,宇喜多井沒往那里想,問︰「白老板身體不舒服嗎,看你臉色很差?」白敬齋坐穩了回道︰「是的是的,年紀大了,身體時好時壞沒一定的,副機關長找在下來有何見教?」宇喜多井收住笑容把假幣的事介紹了遍,問︰「白老板不知道嗎?」白敬齋忙說︰「不知道,不知道,沒听人說起。」宇喜多井狠狠的往茶幾上一揣拳頭,把白敬齋嚇得跪在地上魂不守舍的說︰「副機關長,不管我的事我,我沒有泄露機密,我也沒有參與過假幣的事,完全不知道有這件事啊。」宇喜多井哈哈大笑將他攙扶起來安撫道︰「你說完全不知道是假的,總知道一點的,不過我對你是很放心的,這事與你無關,這幾天寶順先停業,什麼時候重新開業我會通知你,對了,過段時間我會物色一名新的經理給你。」白敬齋心里正想了解唐辛亥是否安全,順這話問︰「不是有唐經理嗎?」宇喜多井警惕性有些放松,隨口告訴他︰「那個姓唐的背叛大日本帝國畏罪潛逃了,不過他活不過幾天,我已經派人守住上海水陸各口岸,全市範圍內搜捕他,如果上海抓不到就到天津去抓。」白敬齋渾身抖了抖,這意味著一旦唐辛亥被逮捕,就會招供出那天他和郝允雁聯在寶順分行干的事來,宇喜多井交代完就讓他走了,白敬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去告訴郝允雁他們是安全的。郝允雁這回正在給丈夫擦身,她邊擦邊對他喃喃道︰「守財,我愛您,我只愛您一個人,別的都不算數。」白敬齋的車直接開到大門口,跳下來抑制不住興奮沖進去,上午玉芝剛剛從北京回來,在走廊上掃地,白敬齋一頭撞是回去,玉芝認識他,知道一點他與三樓郝允閹的事,大聲質問道︰「干什麼你,像被人踢進來似的。」白敬齋也認識她,結結巴巴的說︰「我,我有事情找,找郝小姐。」玉芝拍拍衣服像是被他踫到干淨的意思,鄙視的望了他一眼讓開,白敬齋三步並兩步的蹬上樓,郝允雁端了髒水出來往衛生間去,白敬齋壓低聲音鬼頭鬼腦的邊跑邊喊道︰「允雁,我們沒事了——」郝允雁情不自禁的手一松面盆掉在地上,水倒了走廊一地,驚呼︰「敬齋,真的嗎?」白敬齋上去要擁抱她,劉秋雲房間里出來叫道︰「啊,地上全是水。」郝允雁連忙去拿拖把拖地,劉秋雲生氣的奪過拖把說︰「白老板找你一定有事,你們談吧,這讓我來。」白敬齋附和說︰「對對,有要緊事,郝小姐,我們房間里談。」兩人進屋順勢合上了門,劉秋雲自從知道偷拍假幣的事後,認為今天又在搞什麼新動作,貼著門在听里面說話聲,她听不說,扔下拖把去自己屋里在牆壁逢里往里瞧,他們在門門後這個角度看不見,這听到連續不斷的「嘖嘖」與喘息聲,郝允雁熱淚盈框抹了抹眼楮說︰「沒事就好,我說沒事吧,您回去吧,外面還全是水呢。」白敬齋抱著她不知道該怎麼慶祝好了,在她身上忙碌著懇求道︰「再讓我呆一會,我現在好激動,好激動。」郝允雁回頭望望床上的丈夫說︰「不行,他在。」白敬齋說︰「他看不見,看不見,別在乎。」郝允雁沉下臉訓斥道︰「可我在乎,他真用刀戳著我的脊梁骨,不,你馬上走,我還得去通知沈先生,向他匯報你的發現。」

白敬齋悻悻的被趕走,他還活著蓋過了所有的不快,回到家客廳里一坐喊道︰「三姨太。」女佣走了過來說︰「老爺回來啦,三姨太在自己房間里呢。」她指指原來二太太的房間,補充了句,「好像在整理東西,我要幫忙她不讓。」白敬齋有氣無力的走過去看,門沒有關輕輕的推開,三姨太在往箱子里塞衣服,又取出一只精致的手飾盒,里面有金銀珠寶和幾張錢票,這些有的是白敬齋賞給她的,有的是當年二太太留下的,她已經知道白敬齋的寶順分行出事了,是管家告訴他的,郝允雁走後,管家從外面慌慌張張跑進來問︰「三姨太,老爺在嗎?」三姨太說︰「出去了,剛才白太太也來過也走了。」管家把報紙上刊登寶順分行假幣消息抖了出來,焦急的說︰「不知道老爺知道不知道。」三姨太突然想起郝允雁走時對她的囑咐,忙說︰「怪不得白太太走時跟我說,要好好的管住白府,他們應該知道了,老爺在房間里與那個女人在床上又喊又哼後急匆匆走的,這回說不定被日本特務抓去了,死了也說不定,我們怎麼辦,跑吧,日本人可是趕盡殺絕什麼事都干得出來的,管家,你可是沾了我身的,可不能丟下我自己跑啊。」管家想了想說︰「這樣吧,我們收拾下值錢的東西先到旅館里避一個晚上,明天我來打探,若老爺沒事我們就回來。」

管家回自己窩里收拾衣服,白敬齋站在門口正納悶著,三姨太以為是管家,邊整理邊問︰「你收拾好啦,我也好了,你說我們住哪家旅館,最好離開這遠一些,但一定要在租界里啊。」她合上箱子蓋提起來,轉身看是白敬齋,嚇得說不出話來,白敬齋憤怒的問︰「你打算上哪去?」三姨太面如白紙楞了回放下箱子上去抱住他假惺惺的哭道︰「老爺您沒事哪,我以為您被日本人抓了呢。」白敬齋推開他掄起一個耳光罵道︰「你這賤女人,跟管家私通,還要去住旅館?老子殺了你!」三姨太慌忙跪下矢口否認道︰「老爺,沒這事,沒這事,您冤枉我了啊。」管家拎了個破箱子興沖沖跑進客廳,看這情景忙上來解釋說︰「老爺您誤會我們了,小的在外面看報紙知道您的銀行出事了,擔心日本人來白府抓您,所以我想先讓三姨太去旅館避避,然後來通知你過去。」白敬齋信了,往椅子上坐下口袋里模出雪茄點上說︰「我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大驚小怪的,去,給我燒熱水,我要洗洗今天的晦氣。」

三姨太癱軟在地上怎麼也站不起來,她後怕剛才要是多說句出格的話,菩薩也救不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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