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陸玉的野外生存經驗異常豐富,烤出的魚味道鮮美,女敕滑清甜,比幽蘭若當初烤出的兔子高明了不知多少倍,但幽蘭若吃魚的興致還是消減了七七八八,她暗暗想著,他朝若見到那與陸玉比劍的人,必定要拿來好好泄憤,方對得起陸玉為她烤的魚。
「走吧,天色已晚,再不回去野狼就該出來了。」看出幽蘭若興致欠缺,陸玉善解人意道。
幽蘭若猛然抬頭看向陸玉,眼中盡是不敢置信,「走回去?」陸玉帶著他飛了多久來著?那般速度行過的路程,要她走回去?她听說過江湖高手的不靠譜,內力時有時無,還經常不夠用,但沒想過不靠譜到如此地步!
踏出的腳步微頓,陸玉回身俯視著一臉震驚的女子,心頭升起一絲惡作劇的念頭,不禁戲謔道︰「嗯,走回去,正好剛吃飽,邊走邊消食。」
幽蘭若一下子跳了起來,剛欲出聲,待看到陸玉一臉的促狹,反應過來自己這是被捉弄了,頓時有一股暴走的沖動。
深呼吸,再深呼吸,幽蘭若暗暗告誡自己,惹惱了身旁的男子,一會真得自己走回去了。來時她一心放在對輕功的好奇上,未曾留意方向路線,這般走回去,明天早上也不定能回城!倒是飽了野狼空月復的可能性更大。下午她才為游魚的命運哀嘆,自己可不能步了後塵。
「玉郎你真會開玩笑,你的武功獨步天下,輕功蓋世無雙,此刻正是發揮所長時,棄而不用不是太浪費了嗎?啊,呵呵,呵!」盡管心底恨得直咬牙,幽蘭若面上仍然一副崇敬拜服的模樣。她笑了笑,又笑了笑,生平第一次做出諂媚的神色,竟也不覺生疏。大約是見得多了,耳濡目染的,如今風水輪流轉,到自食其果了。
陸玉挺直的脊背抖了三抖,看向幽蘭若的目光微微變了變,卻是默不作聲,直到幽蘭若臉上的笑再也掛不住,他才開口道︰「嗯,我開玩笑的。」
人在屋檐下!幽蘭若第一次體會到這句話的無奈。也是第一次知道看來冷清的少年也會有十分惡劣的時候。她發誓,陸玉最好別落在她手里,否則,她絕對會叫他後悔認識一種叫做幽蘭若的動物!
「師尊曾言,我的學武之心尚不能完全凝聚,欲臻化境,尚有一步之遙。」陸玉微微搖頭,遺憾道︰「當今天下,我的武功不能勝之者,還有一手之數。」若踏過那一步,他也不會被人逼得拔劍出鞘。
幽蘭若偏過頭不理陸玉,炫耀!**luo的炫耀!雖然她不懂低調為何物,但還不曾如此直白的自夸!她通常都要轉幾個彎的。
四月末的天色已經降得有些遲了,幽蘭若與陸玉回城的時候,天幕依然完全籠罩了大地。幽蘭若望著天際的一彎下弦月,心底微嘆,若再亮堂一些,也許能生出幾分賞月的興致來。
「阿讓與我說女子愛記仇,我原本不信,見你如今生氣的本事,不由得我不信了。」陸玉停下腳步,沿著幽蘭若的視線看向夜空那彎下弦月,聲音中透著無限的無可奈何。
「誰說我還在生氣?我早就不氣了,」不及思索,幽蘭若立即反駁,末了為了加強證明接著道︰「剛進城我就不氣了。」
進城的時候,城門已經關了,是陸玉帶著她用輕功翻越進來的。彼時她再次覺得輕功這種東西,在沒有飛行工具的年代,真是個好東西。
但顯然,她剛出口的話,曝露的什麼,又錯失了什麼。
幽蘭若的作風,素來是我行我素,雷厲風行,狠辣果決。譬如她想做一件事,就會大大方方的做,絲毫不在意他人的看法。而她做的事,絕不會是無端興起,既然讓她費了精力,就必須對她有所回報。
而此番連連受挫,被陸玉來回的玩耍,幽蘭若心中懊惱得不行。
她瞪著清寒夜色中風華不減的少年,恨恨道︰「陸玉,我覺得你行事真是很不合格,作為一個俠士,跑到政治中心來晃蕩,作為一個權貴,練就了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作為一個好友,干起橫刀奪愛的勾當毫不手軟,作為一個男子,對待女子卻不曉得憐香惜玉。」
「哈哈!」夜風無形,輕拂而過,少年爽朗的笑聲在夜風中飄散。「原來幽小姐懂得退讓,也有底線,且越過底線幾分,惹出的苦果就有幾分啊。」
這見解幽蘭若不敢苟同,作為一個商人,凡事豈能不精打細算?被人欺了一分,就還幾分回去,不加點利息,不是太丟商賈的臉?
「你說我橫刀奪愛,這點不對。」陸玉笑看著眉頭緊蹙的女子,輕聲道︰「你本是阿讓尋來獻給我的女子,他對你並無情意,我怎算橫刀奪愛呢?」
幽蘭若身子微僵,陸玉說她是莫讓尋來獻給他的女子?獻?夜風中的女子低眉斂目,嘴角溢出苦澀的笑,「陸公子竟比我等商賈還慣于計算。陸公子又何嘗是會退讓的人?」撇開清冷,包裹的不過是淡漠,而淡漠,只是不想計較,而一旦計較了,豈會輕易作罷?她該哀嘆還是該榮幸?
陸玉沉默,話一出口他便知略微過了些,但正如潑出去的水,說出的話亦無收回的余地。如今只惟願幽蘭若能懂他的心。
「月兒,情之一事,若無相解,生出的事端最難把握。你我皆非愚蠢的人,何故偏好愚蠢的事呢?」陸玉聲音放軟,大手伸出,拉過幽蘭若的柔荑,與她雙手交握,「便如今夜的月,縱然你此刻不喜歡,他朝憶起,也再無同景了。」
幽蘭若猛地用力甩開陸玉的手,此刻她不想與他說話,此刻她想由她心走。女子決絕的轉身,卻突然頓在原地,愣愣的看著前方星光下閑散走來的一男一女。
身後男子輕言笑語響起︰「看來,月夜相會果然是件雅事,對彎月情有獨鐘的人,也不只你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