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蘭若白了修禹一眼,這丫頭,太能想了,陸情軒怎麼可能改行當樵夫?
不過她這麼一扯,她下意思的想……竟然想不出陸情軒拿著斧子劈材的姿勢。同時,心底莫名的升起好奇和期待。
「瑕非,記一筆,某年某月某日本小姐突發奇想,欲觀軒世子手持利斧,躬身斫木之風流姿態是何等**。」幽蘭若在軟榻上翻了個身,「待將之收伏,讓他展示給本小姐看!」
修禹不知天高地厚,兩眼發光,盯著幽蘭若灼灼道︰「小姐,待到那時,我願姑爺遞上最鋒利的斧子!」
瑕非頭一暈,暗自思量,日後離修禹遠一點,並且,記著歷史**件的筆跡是模仿修禹呢還是修堯呢?
「好!」睨著修禹一臉的激動興奮,幽蘭若勾了勾唇,笑得意味深長,旋即,又哀嘆一聲,「可惜了,你們這姑爺現在八字還沒有一撇……哦,不對,八字撇了一撇,另一撇卻一直添不上。」
幽蘭若一邊坐起,一邊揉揉愁眉,「不成,這樣子一直拖著會顯得你們小姐我很無能,必須得盡快解決!」說著,轉頭吩咐瑕非道︰「準備行頭,我要出門。」
瑕非詫異道︰「小姐要去哪兒?現在咱們院子外面到處都是探子,一出門立即會被發現,小姐的身份彼時就要暴露在大眾的視野了。」
那日出了皇宮就直奔續香閣了,不是不知道身後跟著尾巴,只是處于震怒之下的幽蘭若,全副心力花在調節心情心態上,無暇理會其他。以至于讓無數雙眼楮盯上了續香閣。
幽月,幽蘭若,同姓幽,只怕那些人已經揣測出各種兩人密切相關的版本了吧?
幽蘭若下了軟榻,將狐裘披風緊了緊,不甚在意道︰「無妨,我的身份早晚得攤在世人眼前。先前想全幽三小姐的聲名所以遮掩了幽小姐的身世,但朗月殿的瘋狂之舉,已經徹底披露了我的本性,再遮掩,也不過是欲蓋彌彰,跳梁小丑而已。」
而且,她的身份,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該知道的,她也不在乎他們是否知道。
「可是,小姐,您知道軒世子的行蹤嗎?」瑕非苦著小臉,想上次小姐一走就是幾個月,一追就是上萬里,給她留下的巨大的陰影。
「想來,應該是那里。」幽蘭若抬首,望著北方虛空微微眯眼,瑕非還欲再問,她一揮手道︰「這次你與我一道出門,跟隨我這麼久,還沒帶你出去好好見見世面。」
瑕非驚訝,隨即欣欣然面露喜色,修禹頓時也要鬧著跟隨伺候,幽蘭若瞥了眼修禹,涼涼道︰「這次所去的地方不宜攜帶鸚鵡。」
修禹嘴角一抽,捏了捏小拳頭,弒主的念頭在小園北角涼亭後邊那棵常青樹上的一片葉子無風而擺的瞬間打消,「那麼恭送小姐,祝小姐旅途愉快,一路順風!」
東洛國都晟京城之北,是連綿的山脈,名天祁。天祁山脈連綿近千里,層山疊翠,重重老林,其中不乏猛獸橫行之地,人跡罕至。
首陽月末,天祁山脈一處傳聞猛獸肆虐之地,突然駕臨一行車隊。車外護衛個個精神抖擻,高視闊步,似蓄勢待發的利箭。而其護衛的馬車,建木為轍,玉珠垂簾,羽旄為飾,流光溢彩。
幽蘭若輕輕撥動玉珠,剛出發時她著實被修禹的打點嚇了一跳,如此華而不實,完全不是她的風格,但她一旦下了決定,不願多花一分鐘等待,只能將就著用了。
如今看來,這樣也有好處,玉簾確然遮不住車內風光,但也將車外美景都映現出來了不是?
倘若是厚重的帷簾,加之馬車的減振設計和車內厚厚的獸皮毯子,任是崇山峻嶺也如行于平地,她必定是一上車就呼嚕大睡,哪兒能看到深山中如此美景?
「瑕非,你知道前邊那座山峰叫什麼名字嗎?」幽蘭若含笑望著垂了腦袋靜思的小丫頭。
她喜歡這種安靜,在她想安靜的時候安靜,在她不想安靜的時候可以隨時打破。
修禹那種嘰嘰咋咋鸚鵡式的喧鬧,時時刻刻不絕于耳的轟炸她著實敬謝不敏。
瑕非順著幽蘭若所指望去,只見遠處山脈似平地拔起一座孤峰,宛然矗立,似入雲端,她搖搖頭,老實回答︰「不知道。」
她首次出晟京城,雖在朝鳳樓常听往來恩客談及宇內佳境,風景名勝,山水秀美之地,但似此處人跡罕至之境的美景,則並無听聞。
幽蘭若極目遠眺,也只能看見峭壁絕峰在雲霧繚繞中若影若現的輪廓,她喃喃道︰「這座孤峰,叫千重峰。」
「千重?」瑕非伸出伸長脖子瞭望,旋即意識到徒勞,不過尺寸之變又如何能看得更清晰?「可是我只看到一座孤峰啊,難道孤峰上還有小山峰?」
「千重,是說站在孤峰頂上最高處,向四下看去,可以看到一千座山峰。」幽蘭若輕笑。
「啊?」瑕非不太相信,能看到這麼遠?附近的山峰並不多啊!懷疑的問道︰「真的嗎?」
「嗯,」幽蘭若點點頭,「要不我們停車你上去數數?」
瑕非一臉黑線,就知道小姐又把她耍了,這一路小姐沒少拿她玩笑。不過能博小姐一笑,解其愁悶,為旅途增加樂趣也算有點價值。瑕非只能這樣安慰自己了。
千重峰,看似就在前一座山峰之後,仿佛再走一個時辰就能走到,但幽蘭若一行足足用了兩天時間才在看見千重峰之後,再模到千重峰。
瑕非驚嘆,「也許站在峰頂真能看到一千座山峰也說不定,這哪里像山峰,簡直是撐天的柱子嘛!」
周遭全是懸崖峭壁無路可尋,這樣筆直聳入雲霄,根本沒有爬上峰頂的路!
瑕非小臉皺成一堆,望著幽蘭若哀聲道︰「小姐,這就是我們此行的目的地?只怕要無功而返了吧,」將腦袋後仰與脊背成九十度,瑕非無力道︰「絕對上不去!」
「呵呵,凡事不試試怎麼行?」幽蘭若搖搖頭,一座峭立的孤峰絕壁作為第一個攀登上去的人,會很有成就感,即便不是攀上者之一,在上邊立一截旗幟也是十分快意的事兒,前世她偏好這類冒險和刺激,今世卻更樂于享受安逸。所以對于征服險峭絕地並不十分熱衷。
但一座險峭孤峰固然激不起她多少熱血,如果孤峰上再有一個陸情軒,那她是非上去不可的。
孤峰腳下峭壁多是堅硬的山岩,尋常登山利器鑿不開,多鑿幾下,前邊立即鈍了,而山縫泥土填充處,根本無法承載力道,松軟的塵土一拉就簌簌往下掉。
繞著孤峰走了三圈半,幽蘭若估模著將水平移動的路程換算成垂直移動,也能上下個來回,但她還是沒找到登山千重峰的路。
「停下!」再次走到千重峰下最大的一塊平地上,幽蘭若半卷珠簾揚聲吩咐道。
望著插入平地中的峭壁上刻著的「千重峰」三個大字,幽蘭若眉頭皺了又皺,皺了又皺,反復多次,終于下定決心般,長長的舒了口氣。
「你、你、你和你,」她隨意指了幾個人,「去附近砍伐一些枯枝和鮮木回來,順便打幾頭猛獸狼,狐狸、豹子、獐子、老虎、熊之類的。」
幾名護衛領命而去。
瑕非好奇,「小姐,枯枝可以烤野獸,鮮木能干嘛?您現造天梯?」瑕非仰望山壁,有些不敢置信。
幽蘭若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一個時辰後,瑕非知道了,枯木確實用來升火靠野味的,一行人都餓了,是用膳的時候了。而鮮木……
「咳咳咳,」瑕非從馬車前移到馬車後,再到車側,發現無論怎麼移動,那嗆人的白煙總是向著她包裹而來,「這麼大的煙,小姐,您想火燒千重峰嗎?」
「放火燒山不至于,而且就算想,千重峰腳下易燃物也不是很多,」幽蘭若扯了一截豹子腿,豹腿烤得很香,但有點焦,不太好下口,「殊不知烽煙傳訊?滾滾濃煙升起,即便被雲霧遮擋,千重峰上的人也該知道有貴客駕到了。」
瑕非愕然,還有這樣的?可是千重峰上的人不理會怎麼辦?看幽蘭若笑得愈發神秘,瑕非默然。
果然如幽蘭若所料,一個時辰後,有繩子從山峰上吊下來,繩子上倒掛著數人,綠衣綠袍。
幽蘭若睜大眼楮瞧著,遺憾的發現就是沒有帶綠帽的。
「何人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在千重峰下撒野?」綠衣首領一落地,便中氣十足的對著幽蘭若等人呵斥。
幽蘭若樂了,絕壁無路,本來她們怎麼也上不去,偏偏給她們送了引路人來,不用不是太浪費?
在假意被抓的情況下被帶上山,還是在抓了這些人威逼利誘堂皇上山,幽蘭若思考了一秒,選了後者。
因為是去見陸情軒,她怎麼能用狼狽的姿態出場?一絲也不行!
撿了根樹枝,幽蘭若挑了挑身後被扔棄的野獸內髒,對綠衣首領笑道︰「吶,雄心和豹子膽,還沒吃,挺惡心的,吃不下。你們要吃嗎?便宜賣!報酬就算帶我們上千重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