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動五火神焰印的靈力波動引起了馬靖的注意,但是最先反應的,卻是另外屋子里住著的孟姐姐,一抹倩影帶著縷縷火光從窗口一閃,她便如同傲雪芙蓉,表情冰如霜雪般立在了院中。
見馬靖從正堂里踱步出來,她臉上警惕的壓低聲音道︰「公子,李多的修為,絕不止一重一!」
馬靖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剛才突然爆發的靈力波動,遠遠超過了早些時候李多所謂的一重一階火靈,而且隨之歸于虛無,想是用了什麼屏蔽手段,讓孟姐姐都無法探查得仔細。別人不知,馬公子心里是清楚的,在金江鎮,孟姐姐恐怕已經是最強的存在!
以她的境界都探查不清,正好解釋了之前的很多疑問。
「或許……」孟姐姐柳眉緊蹙,咬牙勸道︰「公子需要重新考量一下李多的作用了!」
「呵呵……」馬靖有些自嘲的搖了搖頭,心說今年是什麼情況?暗中培植的那人,修為已經達到了預期,手底下功夫也極為過硬。不想事到臨頭,竟送上門來這麼一號妖孽……
實在是太過妖孽!
難道今年本公子時來運轉了?
馬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似乎是做出了某個決斷,隨之嘴角掛上一抹輕松的微笑,對孟姐姐說︰「你先去休息吧,過幾天回至尊金城,還煩你受累。」
孟姐姐見他提起此事,臉上表情並無多少波動,臻首微低,淺淺的道了一聲︰「奴婢告退。」
便徑自退去了。
隔壁的李多對于周圍的情況全然不知,丹田之中,五個微弱的光點在出現之後,隨著氣息涌動,圍成了一個圓環,之間靈氣如絲,各自相生相克,形成了一個微妙的小循環。正是這一個小循環,將李多身上的靈力波動完全中和,讓人無從探查。
直接說來,很是神妙。只有自己去修煉了這部功法,才能體會到其中艱難。李陽曾說,五火神焰印,旨在五行歸一,是天下一等一的功法。首先,在探靈階段,就要在丹田之中,分歸五行!
形成五行循環!
當時就把李多給嚇了個踉蹌,誰都知道,天下探靈,為修煉起步,是無法區分五行屬性的代詞。既然是探靈者,又如何區分五行之靈?還要分門別類的讓這相生相克的五行屬性在自個兒的丹田里扎根立足,分不出五個屬性來,就不給上一重,簡直就是瞎扯淡!
一個不小心,炸了咋辦?
因此,李多的探靈之路,其實是非常漫長的,他曾經甚至埋怨過,如果不是修煉這個破功法,自己十歲都一重了,現在,恐怕是兩重起算。
四歲開始修煉,到如今九個年頭,李多確實是剛剛突破了探靈九階,成為一名一重一階的火靈。其中艱難,不說自明。修煉中的無盡煎熬,和現實中的苦難遭遇,讓年紀輕輕的他,有了一顆無比堅定的心髒。
一些功法通常都有一個直接關聯的武技,可以最大的發揮出功法的特點。比如五火神焰印,想也知道,與之相關的武技,就是同名的印法。不過那個繁復之極的手印,需要更高的修為層次,才有資格學習。
當下的李多,只能享受到功法的戰力加成。丹田之中的五火神焰印,能夠讓修煉者的元力分配更為合理,經脈中靈力流通更為順暢。這也就是李多剛剛運功之時,爆發出遠超過一重一階靈力波動的原因。
按照五火神焰印的等級分化,現在丹田之中,五火神焰印,看來渺如晨星,屬于剛剛入門的水平,是為神焰黃境,可以提升至少三成,甚至四成的戰力!也就是說,一重一階的李多,在正面遭遇一重三的對手,不是沒有一戰之力。
之前和黎宇的戰斗,李多壓根就沒有運起功法,只是憑借身體,以招式勝之!
如此一來,狂火擂之前的大部分月冠軍,李多就跟打著玩似的——
「哼……」黑暗中,李多鼻息不屑的輕哼出聲,「想探我的底,沒那麼容易!」
……
金江鎮的年尾,並沒有絲毫的節日氣息。與神州大地其他地區大相庭徑的是,這里會籠罩上一層濃濃的陰霾,不同作坊的奴隸之間,隨著時間的點點流逝,也一點一點的升起一種敵愾來。
在這片習慣了被奴役的土地上,幾乎沒有人掰著指頭去算計工錢的多少,能活著,就算不錯。
也沒有人會聚在一起來感慨過去這一年的林林總總,或者,會有不少人睜著空洞的雙眼,往鎮尾冒起黑煙的焚尸崗默默的看上幾眼,只一聲嘆息,代過心里所有的情緒。而不願去談及多麼絕望的現在,或者去憧憬可能光明的未來。
最實際的,就是狂火擂的總決賽,即將開始!
哪個作坊里出了年終總冠軍,就會降低一年的生產指標!勞碌慣了的金江鎮奴隸,一年得多睡一成,比多發一成工錢還要歡喜。
最歡喜的還數李伯,果然是倚著李多的面子,得了份管理倉庫的差事,每天小酒一壺喝著,好不自在。在他的眼里,李多的強勢爆發遠遠超過了往屆狂火擂年終總冠軍,即將開始的決戰多半沒什麼壓力。
李多得到了數天的休養,加上從馬靖手里得到了數量不小火元丹輔助修煉,整個人煥然一新,這才可謂是神氣完足,修為也是一路高歌猛進,幾乎模到了一重二階的隔膜,就差臨門一腳,捅破窗戶紙了。
「呼——」盤膝打坐的李多吐出一口濁氣,從入定中回過神來,注意到屋子外邊傳來的鼎沸人聲。狂火擂年終總決賽,是金江鎮一年到頭唯一的假日。因為第一天,正是立春,也就是春節。
從十五歲以下組開始,連續七天,金江鎮苦工全員放假。
李多往年並不來湊這看人頭的熱鬧,所以只能憑空想象,在腦海里大致描繪出金江鎮中心廣場人山人海的場景。李伯在早些時候已經出去,說是要搶個靠前的位置。
「呵呵,這般嘈雜,倒是讓人頭疼。」李多不無戲謔的嘆了口氣,起身出門,有意無意的模了模頭頂發癢的傷疤,不料傷口已然痊愈,只輕輕一踫,紅褐色的一層傷疤就窸窸窣窣的碎落下來。
李多怔了怔,心說安逸的日子,真的是過得快。低頭一笑,攥緊了拳心,見外面冷風吹得急,就換上一身緊身皮衣,往門外走去。室外寒風簌簌,刮得人臉上生疼,乍一停了運功,還真有點冷。
李多打了個哆嗦,出得院門,看見一個身穿深藍色粗布衣服,身材比自己稍高,同樣是微微偏瘦的少年,長發垂肩,面目如刀劈斧砍般稜角分明,眼神里靈光湛湛,比之于黎宇的銳如鷹隼,他則更像是一名滿目英氣的少年英雄。
正從馬靖的院子里出來,手里倒提著一把銀槍,身雕百龍蟠紋,刃如月牙,鋒似寒星,在陰霾籠罩下依然寒光閃爍,似可攪碎銀漢,有如槍中霸君!
「這就是馬先生暗中扶植的那人!」李多心里穆然警覺,目光死死的盯住了那名倒提銀槍的少年,見他步伐堅決,頭也不回的直走出去,甚至都沒有往這邊看上一眼,此等心性,讓李多不禁暗自稱贊。
若是黎宇之流,直接尋上門找場子也說不定。
此人名叫破陣,是今年的第一個月冠軍。狂火擂的一月和末月,因為一些事情會佔用部分時間,相對比較短促。加上其他的一些原因,造成了兩個極端,末月人特別少,一月人最多。因此,一月份的狂火擂月冠軍,不存在任何僥幸,是實打實的從無各路少英才中拼殺出來的。
坊間流傳的說法,破陣在一月份擊殺同齡對手十七人,包括幾名探靈八階的強手,名聲大噪。此後一直潛心修煉,到了年底,恐怕早已經破了一重黃境,修得真靈!
「既然不打招呼,那就手底下見真章!」李多沒有絲毫懼意,心里打定主意,于是掩了院門。
再轉回身,看看漸漸沉下的夕陽,想起人家手里可是帶了兵器呢,一寸長一寸強,自己赤手空拳上去,貌似有些吃虧。李伯是空手去搶的位置,這回可沒人送兵器了。
「李多!」
正尋思著,前面院子又走出來一人,輕笑著喚了他一聲。
李多回過神來,看見馬靖依舊是書生打扮,只身一人踱步出來,連忙應了一聲。馬靖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微笑,偏頭看了一眼前邊剛剛轉過拐角的提槍少年,回頭見李多面露踟躕,于是輕笑出聲,問道︰「怎麼,今天還打算空手上?」
李多被一眼看穿窘迫之處,尷尬的咧了咧嘴,但是眼神淡淡,很隨意的把話題引向了另外的方向,帶著點少見的愁緒問︰「馬先生,在我和破陣之間,真的要決出一人?」
換言之,你真的能舍棄其中一個?
再換言之,要是兩個人都留下來輔佐你馬公子呢?
你在用我哥和破陣逼迫我的同時,也是在逼你自己!離開至尊金城這麼多年,身邊親信,只有兩名弱女子,幾無可用之人!你憑什麼回去?
你馬公子,真的有那個資本來個二選一?
「……」馬靖還真讓這小子給一下問住,往年的情況,都是一個人鶴立雞群,無需取舍。但是今年,破陣在年初時,已經是半只腳踏進黃境的天才少年,蜃伏至今,讓人無限期待,和風頭正勁的李多勝負難分,都是極為難得的人才。
所謂欲治兵者先選將,馬靖痴心權謀,豈會不知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淺顯道理。
他「嘶嘶」的連吸冷氣,想讓干燥冰冷的空氣給自己心境降降溫,如此死局,真的頗為棘手。
狂火擂勝生敗死的規矩,是祖宗傳下來的治世良策。
誰敢亂改?
兩人各懷心事的轉過幾個彎,數萬人的嘈雜聲變得清晰起來,廣場上人影層層疊疊,前後摩肩繼踵,僅憑呼吸的熱度,都能與苦寒相抗。馬靖腳下不經意踩到了腐朽的枯枝,發出細微的一聲「 嚓」,身側的李多恰好一步頓住,漫漫的目光掃過廣場上期待廝殺的人海,有意無意的說︰「馬先生,這里,都是你可以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