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蔣乘龍的介紹下,李多對青龍哨塔的建制有了大概了解,四百人的編制除了炮手、觀察員,還有專門負責伙食醫療的勤衛兵,以及控制光芒石閃爍的燈語兵。各司其職,海防統帥部,會定期對其中一個兵種進行輪換。
而金江鎮的三十人,此時正擔任青龍哨塔的勤衛兵,崗位在海平面以下。
李多本來還以為可以在百米青龍哨塔上登高望遠,大可享受一番登凌絕頂般的飄飄然。但現實和理想總是存在一點點差距。塔層之間,並沒有常規形態的樓梯,而是在塔座的邊緣,開有一個兩米左右直徑的圓形空洞,一根大腿粗細的銀色的磨砂立柱,貫通上下。
很顯然每一層的通道位置都不一樣,而這一金屬立柱,一方面可以作為上下的著力點,一方面也可以加固塔身,使之更加牢靠。蔣乘龍帶著李多從下樓的空洞一躍而下,手腳順勢搭在銀色立柱上,稍微緩解了下落的力道。
「你的崗位和我一樣,在青龍哨塔的最底層。」蔣乘龍莫不戲謔的一邊解釋,一邊帶他繼續往下走。海下前四層,和上面的布置並沒有明顯差異,但是當李多下到最底層時,忍不住抹了把臉,之前的擔心,得到了證實——
這壓根就是廚房嘛……
看著光線幽暗,卻比所有樓層寬敞了一倍的大廳,李多暗自翻了翻白眼,大炮不見一門,舷窗也只有高高的一溜兒——連步道都沒有搭建。看來咱金江鎮的工友,出來混也是飽受歧視。
早上飯點剛過,灶台邊上聚著十來人,衣甲不整,十分隨意的圍坐在地,貌似是在玩著什麼棋牌游戲,興致頗高。也不知這一把誰勝誰負,空曠的大廳響起陣陣喧嘩。樓上的空洞這時還探出個腦袋,沖下頭吼了一聲︰「孔老二,剛剛那把誰贏了?」
那當中坐莊的一人頭也不抬,黑著個臉怒哼一聲︰「媽了個蛋蛋的,讓老李頭走了狗屎運!老子輸了,你們這把下誰?快丟錢下來,老三,去結賬!」
旁邊一個跟班似的老小子立馬屁顛屁顛的跑去銀柱下邊,和上頭探出腦袋的哥們清算上一局的得失。
……
蔣乘龍看李多臉上明擺著的不高興,呵呵開解道︰「他們下斗獸棋呢,是老李頭帶進來的——听說其他三座海防哨塔的一千多個弟兄都沒了,劫後余生,消遣消遣。」
李多不置可否的笑笑,話里透著明顯的不情願︰「乘龍大哥,咱金江鎮的弟兄修為又不差,真就只來做些飯菜啊?」
蔣乘龍咧嘴一笑,把手指向青藍牆體邊上的黝黑閘門道︰「我們金江鎮的弟兄一共來了三十個,除了年紀大的這幾個在這里負責伙食,其他幾人,都過了水閘,在外邊的獨立堡壘。」
「獨立堡壘?」
早來一天的蔣乘龍,對青龍哨塔的情況已經了然在胸,點頭道︰「是分布在哨塔之外的幾處海底堡壘,主要負責偵測海底狀況。」
李多眉尖微挑,既然有這樣完全的設施,為何昨夜還讓數量有些恐怖的魂族突擊隊靠近海防城牆,難道魂族隱匿行跡的本事如此逆天?
蔣乘龍顯然沒有想這許多,神色輕松的帶李多來到閘門旁邊,一邊和那一撥玩得正是興頭的哥們打過招呼,一邊把手按在閘門側邊一處巴掌大的六芒星印法之中,介紹道︰「青龍哨塔的所有閘門都由靈氣操控,只需要注入靈氣,就能觸發機關,開關閘門。」
說著,手心閃過一絲藍紫色光芒,匯聚在六芒星印中,串串輪齒啟動的 聲隨之傳出,跟前黝黑厚重的金屬閘門緩緩升起,一個和閘門大小一致的甬道出現在跟。甬道只有兩三米長,頂端瓖嵌有一顆拳頭大小的月光石,散發著悠悠熒光。和哨塔內部的干燥不同,甬道的石壁上,有明顯被海水浸漬過的痕跡,腳下左右各有一道排水槽,也不知道是通過什麼方式把水排出。
不消說,這便是水閘。
蔣乘龍反手在閘門邊上的六芒星印一拍,熟練的關上身後的閘門。兩人便被封鎖在了一個密閉的空間。他嘴角扯起一抹戲謔,扯了扯自個身上濕透的衣衫道︰「每次想到衣服要被浸濕,心里總有些不爽……」
「……」
李多好笑的搖了搖頭,心說我也很不爽。
憑他們的修為層次,還無法用靈氣完全屏蔽水火,被泡成落湯雞在所難免。蔣乘龍走到甬道另一端,靈氣點亮對應的六芒星印,厚重的閘門緩緩開啟,由于外面海水的巨大壓力,這一次開門所產生的聲響明顯更大。
隨著閘門緩緩抬起,冰涼的海水迅速涌入,一股咸腥的氣息撲面而來,眨眼之間淹過了膝蓋,讓還沒有徹底熟悉水性的李多心里咯 猛跳。
在海面一個猛子扎下來倒沒什麼問題,但是這樣站在原地,眼睜睜看著跟前嘩嘩躥進的海水逐漸漫上胸口,冰冷的觸覺刺激皮膚,那感覺確實非常膩歪。
有種自己即將要被淹死在這里的荒誕錯覺。
「走!」蔣乘龍在海水即將漫過李多脖子時,淺聲喝道。
同時用靈氣封住眼鼻口耳,帶頭往水面下一躥,李多連忙跟上。在再度關上閘門之後,兩人便完全月兌離的青龍哨塔,身處五十米深的幽暗海底。強大的水壓和過于狹窄的視野,讓李多心生警惕,比起十米的白沙海床,這里簡直就是夜幕籠罩般讓人心悸。
他連忙凝聚心神,借著海底細小的水流躥動,展開身法,靈巧如梭,讓修為遠高于他的蔣乘龍都為之瞪眼。再不用擔心他會掉隊,也展開身法,往外躥游開去。
海防哨塔的火力覆蓋區域,有金牌神將禁制的余威,所以在這幽深的海底,並不用擔心會出現什麼強橫的怪物——真有敢于出現在這里的海底玄獸,兩人再怎麼擔心也沒有用,既然無懼于金牌神將的禁制,取這兩人的性命,也就是打個噴嚏的事。
所以在度過了起初的忐忑之中,李多放開心緒,跟在蔣乘龍身後,模著海底的沙石往外游去。而此處的海床,比起近海,明顯的多了幾分人的慘白,不時出現的腐朽肢體,透出的凌厲殺氣,在身死道消之後,還是能夠深深的給人靈魂以刺痛。
讓李多心中一片肅穆。
這是無數歲月的積累,沉澱下的千千萬萬神州男兒的不滅英魂。
獨立堡壘呈半球狀,尚不及普通房間大小,分在在海防哨塔底座周圍幾處地勢扼要之處,方便進行觀察和攔截。透明的窗口,在幽暗的海底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像是潛伏在黑夜中幽冥鬼眼,讓人不寒而栗。
半球堡壘的一側,同樣設置有讓人進入的水閘,蔣乘龍「輕車熟路」,開啟第一道閘門,帶著李多進入了用作排水的甬道。在向第二道閘門邊上的六芒星圖案注入靈氣時,一道強大的風壓,從甬道頂部傳來,原本灌滿甬道的海水,在強大的壓力下從下方兩側的水槽迅速排空。
「呸呸……」李多吐出一口因為壓力過大而不小心吞含在口的海水,和同為落湯雞的蔣乘龍相視一笑,搖頭嘆道︰「確實讓人非常不爽。」
為了讓身上干爽一點,兩人不約而同的發功運氣,一邊快速蒸干身上的水分,一邊打開第二道閘門。依舊是月光石映照在青藍色磚石的幽暗色調,當先印入眼簾的,是一門炮口朝天的五行平射炮——當然就這個姿態,叫他海底高射炮更為恰當。
因為處于封閉的空間,炮管之內又有玄獸狂躁的靈氣封堵,所以在海水並不能順著炮管滲入。
另外兩人,都是和蔣乘龍年紀相當的精干小伙,見兩人回來,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李多觀其面目,心說莫不是兄弟兩?問詢之下,果然如此。兄弟兩分別叫做鄧江、鄧海,留著精神的小平頭,皮膚偏黑,看樣子是在金江鎮待了有些年頭。
鄧江有些夸張的大笑一聲,拍了拍李多的肩膀,嘴角微微抽動的道︰「哎呀呀,能和李少俠分到一塊,真是三生有幸!」
李多訕訕的笑笑,見蔣乘龍沒好氣的白了他們一眼,知道是扯淡,也不在意。鄧海看他對五行平射炮頗感興趣,于是道︰「我們四個都是火屬性,這里頭放的是五階土屬性玄獸內核,需要我們一起發力,才能催動。」
「唔?」
听到可以開炮,李多眼前一亮,不過興奮之余,眼角卻閃過一絲濃重的疑惑——都是火屬性?那為何蔣乘龍的靈氣是濃郁的藍紫色!仔細的回憶一番,從蔣乘龍的言語之間,可以很明顯的感受到幾分與世無爭的氣質。
對待平步青雲的自己,態度非常平靜,沒有任何阿諛之色,也沒有任何牽扯關系的陰謀。面對極其險惡的崗位,他身上有一種「來則來,死則死」的灑月兌——憑李多現在的境界,還遠遠達不到蔣乘龍的程度。
加上青龍哨塔的數百官兵在昨夜魂族的突襲下奇跡般一人未損,李多有充足的理由去懷疑,跟前這個性格溫和的蔣乘龍,很可能是隱藏在金江鎮的超級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