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我怎麼變成你師父啦?」鏡心噗嗤一笑,抬起蔥白玉指,輕輕點在了李多的臉頰,又憐惜的順著撫了撫他的頭發︰「你知道嗎,很多事情我都想跟你說,但怕你听了較勁,我不想給你太多壓力。」
李多有些靦腆的縮了縮脖子,嘴里嘀咕道︰「有話就說唄,我就不藏著掖著,不然心里悶得慌。」
鏡心故作矜持的躲了躲身子︰「我是女孩子嘛,總要矜持一點呀!」
「……」
李多白眼一翻,表示無言以對,過了好一會,才甕聲甕氣的擠出來一句︰「讓你說就說,哪有這麼多借口?不就是個碧落嘛,哼哼,遲早是我手下敗將!」
他不會油腔滑調,不會刻意的逗女孩子開心,卻偏偏是這樣帶著孩子氣的話,讓鏡心最是感動,收回撫在他後背的手,默默的牽住的他手掌,兩人的身子隨著晚風搖曳,在樹梢上輕輕擺動,分外和諧。
「烈毒……」鏡心少有叫了李多的真名,表情猶豫的低下了頭,手心發緊的道︰「戰神學院的假期,如果真的和如夢回西北,我和你一起去好不好?」
李多把眼一瞪︰「那當然,你不來的話,我還真有點不敢回去呢。」
「哎?」鏡心疑『惑』的眨了眨眼楮,心說這小子不會把自己的身份也算計進去了吧?正狐疑不定間,見李多訕訕的縮了縮脖子道︰「如夢就一小姑娘,總不好只帶一個男生回家吧,到時候你和柳小姐,咱們都去,哈哈。」
原來是這樣——鏡心好笑的搖了搖頭,李多對待親情或者友情,心思極為單純,反倒是自己想得復雜了。自覺慚愧之余,對李多的親近之感又增添了幾分,見天『色』陰沉,飄灑下道道雨絲,便與他一同回到了樹屋內。
和衣而臥之後,李多收起了月光石,似乎隨著樹屋陷入黑暗,叢林之間的窸窣蟲鳴也清晰起來,偶爾,還可以听到從遠處傳來的武技轟鳴,也許是外圍陣營的學員想趁著夜『色』向內推進。
李多輕笑一聲,長長的打個呵欠,伸個懶腰,繃了一天的身子發出串串關節抻動的 啪聲響,鏡心慵懶的聲音從耳邊傳來︰「不知道柳小姐他們怎麼樣了……」
「附近的打斗聲越來越密集,外圍陣營的同學應該打過了那一片區域。」李多仰頭躺開,簡潔的分析道︰「他們安穩得很。」
蓋在身上的被子微微扯動,想是鏡心點了點頭,鼻息淺淺的「嗯」了一聲,有些好奇的問︰「哎,我一直很奇怪,你的腦子是怎麼長的,能算計這麼多東西?」
「這個……」
李多下意識的偏過頭,卻不防鼻尖觸到了幾根散碎的發絲,清涼的觸覺直入心扉,使他心里砰砰一跳,強壯鎮定的解釋說︰「小時候因為和二哥問起當年的事情,被他訓了一遍。所以我大概從五歲起,就要學著分辨旁人的善惡,要防著別人套我的話,要盡量把自己偽裝成一個空有天賦,卻無心進取的廢柴……」
在金江鎮那樣的高壓環境中生存,要麼在壓迫中屈服,變成奴隸,要麼像李多一樣化壓力為動力,隱忍進步。
李多回想起一年之前,自己連白面饅頭都吃不起,不禁長長的嘆了口氣,在人生之中最天真無邪的歲月,自己學會了知人識人,陰謀算計,這到底是自己的悲劇,還是可以引以為傲?
思索一圈,他無奈的哼笑出聲︰「鏡心,這些不是我的能力,只是我的習慣。如果可能的話,我願用我的謀略,換回我十年無邪。」
鏡心靜靜的聆听,知道李多從來不會對自己說謊,也不會夸大其詞,那十年事實的真相,肯定比他的簡單描述更加難堪。剛想出聲安慰時,李多卻先隨口問了句︰「你頭發還沒干呢?」
「唔……」
鏡心怔了怔,才道︰「晾干得要兩個小時呢。」
李多只道她是傷勢未愈,不好動用靈氣,于是主動道︰「這要晾到什麼時候,我給你吹干吧?」
黑暗中的鏡心表情有些精彩,不過鑒于之前的愧疚,此時哪還好說什麼其他的話,就淺淺的應了一聲。李多得到了她的首肯,開心的笑了一聲,再度把月光石掛到了帳篷頂端,仔細的吧帳篷門扯緊壓好,避免透出光亮。
然後盤腿坐在床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一臉坦然的道︰「睡過來,我怕你頭發沾地上了。」
鏡心臉上紅了紅,心道這小子想得還真是「周全」,不過早已經有過相擁而眠的經歷,現在這樣程度的親昵倒也並不為過,于是挪動了身子,頭枕著他的大腿小心翼翼的躺下,眼眉含笑的注視著此刻表情有些古怪的李多。
李多還從來沒有以這樣的角度,這樣的距離完整的大量鏡心的容顏,在烏蘭城初見之時,只覺得她並非絕『色』,現在想來,那時候多半是心里念塵兒念得緊,不屑于看其他女子。此時看她近在咫尺的精致輪廓,以及正面相對的盈盈笑眼,只覺心飛雲上,欲罷不能。
稍顯急促的呼吸,使潤挺的胸部微微起伏,藕白的小手抱在小月復前,更顯裊娜嬌弱。李多的視線慌忙上移,半躬子,一手扶在她腦後,一手為其取下了包裹頭發的帕子,然後再坐直起來,那般小心翼翼的模樣,讓同樣緊張的鏡心噗嗤一笑,打趣道︰「沒看出來,你還挺細心嘛,之前給誰吹過頭發?」
李多一邊開始運氣出風,一邊沒好氣的瞪她一眼︰「你是第一個!」
察覺到李多居然使用的是木屬『性』的涼風,鏡心心里跳了跳,故作不知的道︰「我還以為你想直接把水分烤干呢。」
李多仔細的擺弄著鏡心的長發,盡量忽略身體上傳來的細膩觸覺,強裝鎮定的道︰「我自己肯定用熱風胡『亂』吹吹就好啦,但你是女生,頭發嬌貴得很,用冷風慢慢吹罷。」
鏡心不免好奇,美眸直盯著他看︰「你是哪里學來的哦?」
「和張逸他們呀……」
李多沒有任何掩飾的意思,直言道︰「他們那幾個,休息的時候盡在研究追這個泡那個的,女孩子喜歡什麼胭脂水粉啊,最注意頭發呀還有服飾呀,之類之類的。」
居然還有這事,鏡心忍俊不禁,笑得嬌軀發顫,芬芳的氣息撲在李多臉上,撓得他心里直癢癢。甚至真的想就這樣把鏡心一直半擁在懷,看著她的臉,永遠都不會覺得膩。
他是屬于那種對朋友有什麼就說什麼的人,就算覺得自己和鏡心的關系有些特殊,但今夜早已把話說開,此時有些忐忑的開口道︰「鏡心,我發現越來越離不開你了——但你是元泱境的天之驕女,番天印和七彩天晶的繼承人,遲早要回去帶領你的族人……」
鏡心臉上僵了僵,察覺到李多手上出風愈急,知道他說出這番話來極為不易,于是試探的道︰「你不想陪我呆在元泱境麼?」
李多有些驚慌的移開了視線,盯著手中飄舞的秀發,想到也許會分別的以後,心里明顯的一空——類似的感覺,只有去年和李陽生死別離之時才有過。連忙搪塞了一句︰「想是想,但我烈家局勢紛『亂』,二哥恐怕獨木難支,我必須幫他。」
「所以你認為我們會分開?」鏡心目光灼灼,緊緊『逼』問。
李多沒想太多,彼時天各一方,也只有天天知道,兩人什麼時候才能見上一面。而那樣的情景,絕不會太遠,快則一兩年,滿則三五年。這對于在金江鎮苦熬了十年的李多來說,都是眨眼既至的事。
當即點了點頭,卻不敢看鏡心的眼楮,似乎剛才說出那幾句話已經消耗掉了他絕大部分的勇氣。自我安慰的扯出一抹牽強的微笑︰「我們就珍惜在一起的時間就好啦,離開金江鎮後,我和我二哥也是聚少離多,你陪我這麼久,就像我的親姐姐一樣。」
「臭小子,我可是你師父!」鏡心知道李多韌『性』極強,故意打趣道︰「別『亂』了輩分,誰是你親姐姐!」
李多低頭一笑,目光有些『迷』戀的回到了鏡心的美眸之上,此時此刻,就連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心境到底如何,以後究竟該要怎樣。難道真的會為了家族中的事情,而與鏡心分開?那樣的日子,簡直難以想象。
本來自己的『性』子就有些陰暗,說是極端嗜血、極度月復黑都不為過,要是身邊沒有一個能制得住自己的人,誰也不知道自己以後會變成什麼樣。
「不然……你嫁給我吧。」
李多腦子渾噩之間,沒來由的說出這麼句話來,又立即發現有些不對頭,一時慌了手腳,連忙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是說只要你嫁給我,就是我烈家人,你族中的事情就不用你回去『操』心啦——」
鏡心滿眼不可思議——
李多猛然一拍自己額頭,嘶的倒吸一口冷氣,接著道︰「不對不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如果我入贅的話,我就成了你們鏡家人,你還是要留在元泱境繼承家業……啊呸……」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就是不想一年到頭都見不著你……」
「……」
看著越發凌『亂』的李多,鏡心卻是滿眼堆笑,嘴角勾起一抹好看的月牙,唇齒之間,輕輕吐出三個字來︰「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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