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昕陡然回神,還未及反應,整個身子便被帶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耳畔傳來溫熱的呼吸,伴隨著焦急的聲音。
「你之前去哪里了?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是君離琛!秦沐昕第一時間辨別出了來人的聲音,她有些驚訝地發現,君離琛的聲音竟然帶著些許顫抖,那是一種害怕至極,竭力隱忍,卻怎麼也忍不住的顫抖。
秦沐昕的心猛地抖了抖,她輕輕推開君離琛,順勢坐回輪椅,道「我一直都在這里呀。」她總不能說自己去了冷宮吧?說真的,連她自己都不相信這宮中的冷宮會是方才那一處,真正的冷宮,是不可能會布陣設結界的。
「我把皇宮上上下下找了不下于三次,整個皇家衛隊都出動了,連邊角都未曾放過,你若真的在這里,又怎麼可能沒人發現?」君離琛探究地看著秦沐昕,良久,才道「你有事情瞞著我?」听來詢問,實則已經是非常肯定了。
「怎麼可能?」難道要告訴他,我看到你母妃了,但那個人又不是母妃,你真正的母妃有可能被你所認為的母妃給殺害了?如此沒有可信性的話,別說君離琛了,就連她自己都快被繞暈了,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沒有得到真正的答案,也就是說,君離琛的生母,是一個謎。
「沒有?」明顯的不相信。
「你若真的懷疑我,又何必留我在身邊?將那一紙休書坐實了吧?」雖然不想承認,但她又不得不承認,她是真的介意君離琛的懷疑,哪怕他的懷疑真的是非常有道理的。
「我不是懷疑你,我只是擔心你!」君離琛知道再問下去,秦沐昕定然會更加生氣,只能放軟了聲音,道「這里是皇宮,無一處不是危機四伏,你一個人在這宮中走,我不放心。方才沒有看到你,我嚇死了。」
「對不起,我迷路了。」秦沐昕也放軟了聲音,她怎能不知君離琛是真的擔心她?方才看到她時那種反應,絕對只是本能。
「怪我太大意了。」君離琛沒有再追問下去,反倒將責任攬到了自己身上了,他說「以後,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
秦沐昕看著君離琛,許久都沒有說話,忽然,她主動伸手抱住君離琛,道「君離琛,不要對我太好!」那樣,我會分不清真假,我怕幫你得到那個位置的時候,我已經中毒太深,再也離不開你。
「為什麼?」君離琛撫著秦沐昕的秀發,道「有時候,我也不想對你那麼好,可是,又忍不住對你好。」
秦沐昕「……」
「時辰不早了,皇祖母和父皇也都很擔心你,我們回去吧。」知道秦沐昕不想再繼續那個話題,君離琛果斷地轉開了話題。
「恩。」秦沐昕點了點頭,任君離琛轉到身後推著輪椅往前走。
回程的路上,秦沐昕特意注意了這條路,記住了路上所有的特征,以便她下一次再來,她相信,方才那個地方,必定與她曾到過那個地方有著某種聯系,否則,月玲瓏也不可能將她送到那里。
這個地方很偏,若不是一路上的風景極佳,建築極精致,一眼便能看出是精心打造過的,還真會讓人懷疑這里是冷宮,畢竟這里非常的安靜,走了很長一段路也沒有人,就像一個禁地般,不允許任何人隨意踏足。
「這是什麼地方?」一片安靜中,秦沐昕听到了自己的聲音。
「皇宮中的禁地。」君離琛說「這個地方是我母妃曾經居住過的地方,自她失蹤之後,這里就成了皇宮的禁地,誰也不許踏足,也無人可以踏足。」
「對不起……」從君離琛的聲音中,秦沐昕可以听出他的憂傷,哪怕被他掩藏得極好,想來,這些年來,他一個人在這皇宮之中,真的生活得非常艱難,也不知道幾經生死,才能走到如今的地位,無人可替。
「傻瓜!」君離琛說「事情已經過去十幾年了,若非偶爾能在父皇那里看到母妃的畫相,只怕我早已將母妃的模樣忘記了。」
「皇上還一直留著母妃的畫相?」秦沐昕有些訝異,若是月玲瓏所言是真,那麼,君臨天愛著的應該是那個叫巽妃的女人才對,他的身邊應該留著的也是那個叫巽妃的畫相才對,怎麼會留著月玲瓏的畫相?難道當年的事情另有隱情?
「恩。」君離琛輕輕點了點頭。
「父皇愛母妃嗎?」秦沐昕知道,在宮廷之中,問擁有後宮佳麗三千的皇上是否愛著哪個女子,真的有些不太合實際,但是,秦沐昕就是忍不住想問。
「愛!」君離琛回答得非常肯定。
「你怎就如此確定?」秦沐昕有一句話沒有說︰最是無情帝王家!高高在上的皇上,一顆心裝了天下,怎麼可能還有地位來裝下一個女人?擁有無數女人的皇上,怎麼可能真的愛上誰?
「父皇從來沒有在我面前提及過母妃半句,我也一直以為父皇不會愛上誰,直到我親眼見到那一幕。」君離琛放慢了腳步,聲音低低的,不難听出,他已經陷入了某種回憶,他說「那只是一次偶然,時間隔得太久,我已經忘記是去找父皇做什麼了,但是,我永遠不會忘記我小心翼翼地推開門看到那一幕。」
「那是父皇的密室,里面全是一個女子的畫相,畫里面的女子千姿百態,非常漂亮,就像那種落入凡間的仙子般,令人看一眼便再難忘記,我不知道那個女子是誰,只是覺得有些熟悉。」
「我站在門口,忽然有些不敢進去,我只是那麼看著那畫,看著一直靜立在里面的父皇,父皇站了很久,久到我都以為他會一直站下去。我看到他抬手擦臉,听著他哽咽地問‘為什麼?難道朕對你還不夠好?’,我心下一驚,扶著門把的手緊了,發出一聲響,父皇猛然回頭,他臉上有著濕意,見到是我,他擦干淚水讓我進去,卻又遲遲不言。」
「我非常不安地站在父皇面前,以為他會重罰我,沒想到,他只是輕聲說了一句‘她是你母妃-月玲瓏。’」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父皇提及我母妃的名字,也是最後一次听到,至少,截至今天,他再也沒有提及過。我之所以肯定父皇愛母妃,是因為他說起母妃名字地的傷心與絕望。」
「傷心與絕望?」秦沐昕覺得,這樣的字眼出現在一個帝王身上,著實是有些匪夷所思,令人難以置信。
「我想,母妃的突然失蹤,對父皇的打擊非常大。」這是君離琛的猜測。
「其實……」突然間,秦沐昕特別想要告訴君離琛,你的母妃是被你的父皇給關起來了,可是,話剛出口,她又突然清醒過來,告訴君離琛又能怎麼樣呢?這會兒,連她都找不出人究竟在哪里了。
「什麼?」君離琛本能地問道。
「我只是覺得有些訝異,父皇後宮佳麗三千,卻獨獨記住了你的母妃,若你母妃知曉,心里也會很高興吧?」秦沐昕突然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記得月玲瓏說起君臨天的神情,她無法想象,若是月玲瓏知道君臨天還用著一間秘密來保存著她的畫相,有時候還會下去看看,會有怎樣的反應。
「或許吧!」君離琛的聲音有些遠了。
言談間,他們已經越走越遠了,秦沐昕回頭看了一眼,遠遠看到那座宮苑猶如在霧林中般,除了模糊的影像,什麼都看不清楚。
漸漸地,周圍有了些人氣,君離琛與秦沐昕的身影也逐漸出現在了眾人眼中,有機靈的宮人、侍衛已經奔走著回去告訴自家主子了。
沒多久的功夫,皇太後、皇上、皇後、及各宮娘娘,紛紛趕來,各人臉色各異。
「沐昕,你去哪里了?可把我們給嚇壞了。」太後姚素箐率先開口。
太後一開口,其他妃嬪立刻附合,當然,沒有人有膽去問秦沐昕,更沒有人敢去責備秦沐昕。
秦沐昕一眼掃過全場,將各人的表情盡收眼底,腦子疾速運轉,整顆心已經做出了權衡。
「對不起!讓大家擔心了。」秦沐昕垂眸道歉,聲音非常溫和,但眼斂下到底隱藏著怎樣的情緒,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紅著臉,道「沐昕一個人在宮中行走,識路不深,走得遠了也不自知,故而迷了路。」
「迷路?」有人低語「整個皇宮都快翻過來了,再是迷路也該找到人了吧?」
「楊美人,你在嘀咕什麼?不妨說得大聲一點,讓在場的各位都听听清楚?」太後距楊美人並不算遠,故而,她听到了楊美人的低語,頓時,她的臉色便沉了下去。
聞言,楊美人的臉色也在瞬間變得難看起來,只得大聲道「賤妾是說,宮內的有些宮人該教訓一下了,竟讓三世子妃一個人在宮中行走,致使三世子妃迷了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秦沐昕微微挑了挑眉,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漂亮的弧度,心下卻是冷笑連連,還真當她沒有听到那個女人方才說些什麼嗎?真當她秦沐昕是軟柿子,隨意拿捏麼?
「難得楊美人如此有心,沐昕感動至極,但是,若因沐昕一個任性,讓父皇宮中的奴才受了罰,讓父皇失了稱手的奴才,便是沐昕的罪過了。」秦沐昕說得極真誠,而她也成功地看到了楊美人越發難看的臉色,在她的印象中,可不記得有得罪過這麼一個女人。
秦沐昕再次環顧一周,總算得出了答案,若她猜測不錯的話,這個楊美人,怕也只是皇後的一顆棋子罷了。
「楊美人,朕宮中的人如何,朕自有定奪,何時需要你來指手劃腳了?」秦沐昕一席話,無疑是不動聲色地打了君臨天一個耳光,而用的那雙手卻是楊美人的,所以,君臨天的怒火會沖著楊美人去。
「皇上明鑒,賤妾只是關心三世子妃,並無其他意思……」楊美人想要解釋,可是,她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太後姚素箐打斷了,姚素箐說「好了,什麼都不必再說了,你心里有些什麼花花腸子,本宮清楚得很。」
話到這里,姚素箐又看向皇上,道「皇上,你自己的妃子,你自己看著處理,那些個失職的宮人,也不可輕易饒過,你得讓他們都知道,無論如何,秦沐昕都是三世子妃,只要她入宮,不論是誰,都該拿出對待主子的態度來對待,若是今日之事再次發生,決不輕饒。」
「母後說得是,兒臣會妥善處理的。」君臨天非常恭敬地答道,從其態度來看,不難看出,君臨天是一個至孝之人。
姚素箐滿意地點了點頭,正想帶秦沐昕和君離琛離開,皇後卻站了出來,她說「母後、皇上,三世子妃在宮中迷路,臣妾身為後宮之主,也有一定責任,請責罰臣妾吧!」
「這事不怪你,你也不必自責了。」听這語氣,太後對如今的皇後月鳳娥還是非常滿意的。
「母後說得對,此事,是朕的疏忽,你不必放在心上。」君臨天也適時出聲。
秦沐昕有些無語,但還是在這個時候開了口,她說「皇祖母、父皇、母後,你們都不必介懷,也不要處置那些宮人,是沐昕任性了,如果真的要有一個人為今日之事而負責任,真的要有人受處罰的話,那麼,便處罰沐昕吧。」
「沐昕,本宮知道你善良,但是,該狠心的時候,還是要狠心。」太後姚素箐說「皇上,你可不能心軟了,若是此次不處罰,他們便不會長記性。」
說完,也不待君臨天說話,姚素箐便對君離琛說「你們倆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吧!宮里的事情,你們就不必再管了。」
「是!」君離琛答得非常干脆,他恭敬地行了一禮,道「孫兒先回去了。」末了,他又向君臨天和月鳳娥行了一禮,道「父皇、母後,兒臣先行回府了。」
「路上小心。」君臨天與月鳳娥異口同聲地叮囑。
得了回應,君離琛推著秦沐昕便走,秦沐昕也非常懂禮地向在場的長輩行了禮,讓他們無可挑剔。
回府之後,秦沐昕與君臨天都絕口不提宮中之事,月玲瓏這個名字,就像一個禁詞,更似一個刺痛點,輕輕一踫,便會痛得受不了,所以,他們都聰明地選擇了避開那個痛點。
君離琛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秦沐昕也尋了一個時機出了府,她想,她必須知道月玲瓏這個人的一切,所以,她去了天淵閣。
天淵閣內一切如常,秦沐昕將該吩咐的事情都吩咐下去後,也沒有做過多的停留,趕著回了三世子府。
秦沐昕的速度很快,來回所用的時間也很短,她以為君離琛忙自己的事情會很久,哪料到,她回來的時候,君離琛正坐在她菊苑的屋子里愜意地喝著茶,說是愜意,也僅僅是他不動聲色的模樣,其周圍所散發出來的,可都是冰冷靜的氣息,猶如天山上不化的寒冰,越來越寒,直令人打顫。
秦沐昕走近君離琛,問「你怎麼來了?」
「我若不來,怎會知道你還有夜里出去的習慣?」君離琛探究地看著秦沐昕,若非他有事想找秦沐昕商量,怎會發現她不在?
「我只是在府里走了一遭而已。」秦沐昕睜著眼楮說瞎話,說謊連眉頭都未曾皺一下。
「哦。」君離琛淡淡地道了一聲,再沒說更多的話。
秦沐昕知道君離琛不信,但是,她可不會傻得自己去交待什麼,她並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值得給君離琛交待的。
「外界的傳言已經被葉芊的事情給壓下去了,你可以不必再介意了。」君離琛看著秦沐昕,並沒有逼她說什麼,而是轉開了話題,但其雙眼依舊充滿了探究。
「世子爺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吧?」秦沐昕不答反問。
「再過幾日,便是皇祖母的壽辰,屆時,除了當朝的文武百官之外,還會有他國使者,你可想好了要怎麼去做?」君離琛道出此來的目的,其心里對秦沐昕的懷疑越發深了,或者說,他覺得秦沐昕越來越深不可測了。
「我會好好利用這個時機的。」秦沐昕淡淡地回答,君離琛的懷疑令她有些難過,盡管她喜歡君離琛,但是,這份感情太沒有保障了,君離琛對她連最根本的完全信任都做不到,又何談其他?
「沐昕,你是否有事瞞著我?」說好不問,可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問了出來,君離琛看著秦沐昕,等著她的回答。
「是。」秦沐昕答得坦然,她說「不管我瞞著你什麼,你只要記一點,我永遠不會傷害你便夠了。」
「我知道,所以,我不會再問。」說過之後,君離琛真的什麼都不再問了,直到他發現秦沐昕擁有那份勢力之時。
之後的幾天時間里,君離琛與秦沐昕一起準備著太後的賀禮,對于那一日發生的事情,都像失憶了般,非常有默契地選擇性遺忘了一些東西,誰也沒有再提起。
時光匆匆流逝,在忙碌中,終是迎來了太後的壽辰,秦沐昕華麗蛻變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