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狂帝 第五章︰殺人者侯滿城血(二)

作者 ︰ 添花過客

由于厲帝在邊關與草原人交戰,國中朝政民務等繁瑣事務便只能交由其余臣子打理,草原人還不斷派出細作和斥候潛入中原擾亂,因此對邊關的軍輜補給和維護後方安定都是一件令人頭痛的事,明月雖有治世大才,但因輔助厲帝鎮邊而抽身無暇,燹翮則已率著一萬新軍在草原深處打得熱火朝天,而監國之事必須由一名能令厲帝絕對放心的臣子擔當,于是厲帝就把這重任托付給了左丘暗。

當時,朝中大臣們都對厲帝這一決議不以為然,月復誹嬴梨只知任用心月復,把監國之事當成兒戲。不少老成持重的臣子更是擔心,新君遠離國都鎮守邊關,國中百業待興,為維持邊關的軍需糧餉,漢朝的民生和稅收都是重中之重,但官場上的貪恣**之惡風經年難改,各處商行集市的稅收,軍輜糧餉的押送都是肥的流油的美差,誰不想趁皇帝遠在邊關的機會撈上一把?即使讓德高望重的老臣擔當監國之任也難保不失,可嬴梨不選資歷深厚的丞相和六部大臣監國,卻讓區區一名刑部小吏擔此重任,而且左丘暗既非明月這等帷幄治世的名臣,也非燹翮這般戰無不勝的名將,在朝野之中一無背景二無人脈,怎能勝任此監國?稍有行差踏錯,不但貽誤君國大事,還會得罪滿朝官員,落個身敗名裂的下場。

左丘暗平靜的接受了厲帝的信任和旨意,在接過厲帝的任命時,他只提了一個要求,奏請厲帝下旨,許他成立一支特殊的軍伍,這支軍伍名義上位皇宮侍衛,護戍京畿重地,實則由他全權統領,可以任意查處監察各部事務,且不受朝中任何官員轄制,而且這支軍伍中的人手都將由他自己親自挑選,任何人不得過問。

厲帝只想了片刻便微笑應允,提筆書旨︰「即日起成立皇廷衛一部,由監國左丘暗全權統領,從朕離京始,京城諸事皆可由左丘暗轄皇廷衛任意處置,朝中各官,不得干涉。」

當這道旨意遞到左丘暗手中時,厲帝還當著滿朝官員的面向左丘暗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朕賜你放手而為的權利,你——不要讓朕太過為難。」想了想,厲帝又補了一句︰「皇廷衛一部,不要超過三千人。」

當時,滿朝文武都沒有把這道旨意當回事,以為左丘暗的請求不過是想給自己扶植一支親信,以免手中無人可用,當不得監國之職,所以誰都沒有品出厲帝這句話的份量,更無人領會到左丘暗這個要求中暗蘊的腥風血雨,在他們看來,只要厲帝親政邊關,即使左丘暗有了親信部下,也無法撼動得了朝中百官盤根錯節的勢力。

于是,漢朝軍制中最詭異,也最特殊的一支軍甲就在那一天組建而成,除了向嬴梨請調三百名曾上過戰場,見過血腥的老兵入制外,其余所有皇廷衛都由左丘暗親自挑選,可他挑選人手的方式甚是奇特,一不從京城刑,戶,工,禮,兵,吏這中樞六部中挑選干練官吏,二不從京畿守軍中遴選驍勇軍士,而是專程前往死牢,從死囚中挑選一些就待處決,又身懷各種技能的江洋大寇,凶賊惡盜來擔任皇廷衛。

听說左丘暗從死囚重犯中挑選人手,大家都覺匪夷所思,雖有人擔心這些死囚劣行不改,出牢後會惹出事端,但想到厲帝曾下過旨意,皇廷衛滿編不得超過三千人,就憑這三千人,怎麼也無法在京城里興風作浪。除了一些幸災樂禍的人盼著出些岔子使左丘暗難看,大多數人都把這事當成茶余飯後的笑談,說左丘暗在朝中資歷太淺,又接下了九死一生的監國大任,誰願意跟他一條道走到黑,左丘暗找不到人手,只能選些死囚來濫竽充數。

也有些大臣們勸告左丘暗,不要做這種把死囚充入皇廷衛的荒唐事,這些死囚個個都是罪大惡極的強賊凶盜,萬一節制不住他們的暴烈脾性,就會給左丘暗惹來麻煩。一些好心的人還慷慨的表示,如果左丘暗找不到合用的人手,他們甚至願意從自宅家丁中撥出些干練的人來給左丘暗。

左丘暗淡淡的謝絕了這些大臣的好意︰「我讓這些死囚月兌離死之難,他們自會懂得珍惜生之趣,再者說,我所要做的事,正需要一些窮凶極惡之人。」

听了左丘暗的話,大家依舊不以為然,只有精明的老丞相從左丘暗的話語中隱約察覺出一絲異常,他看出此人很不簡單,不從各部中挑選干吏,就是為了不和朝中盤根錯節的朝中各部勢力沾染上一星半點的關系,這個左丘暗一開始想走的就是條孤臣的路子,而挑選死囚為皇廷衛一事,眼下雖看不清端倪,可往深處一想,便覺其中藏著深不可測的用意。

老丞相當即暗中警告家人和交好的同僚們,不要惹事,更不要去惹這個左丘暗。

但人為財死這句話總是被貪婪者奉為金玉良言,厲帝離開京城沒幾天,那些早瞪紅眼的官員們就打著籌餉的名目四處撈錢,又趁第一批軍輜備齊後借機中飽私囊,上至六部高官,下至當差小吏,各級官員相互勾結,狠狠的搜刮了一番。

這時節,身為監國的左丘暗對官員們貪贓盤剝的行徑視若無睹,只在暗中派出皇廷衛四處搜羅那些官員貪污的證據,但又勒令皇廷衛只可暗查不可妄動。一些受苦的商家和百姓上門告狀,左丘暗也以事務繁忙為由避而不見,那些官員們見狀以為他不敢惹事,貪污之風遂愈演愈盛,京城六部,各級官吏,足有上百人勾結一處,上次其手,等他們從中撈夠了好處後,有些人甚至還得意洋洋的商議起來,是不是該分上左丘暗一杯羹,以答謝他如此識趣。

但他們不知道,左丘暗根本不是個知情識趣,深知官場欺上瞞下的老官熟牘,他的壁上觀只是在等,等一個能向所有人嶄露他手段的機會。

就在各處賦稅查收完畢,軍輜糧餉備齊待發的那一天深夜,左丘暗突然發動,當夜,左丘暗知會京城守軍緊閉四門,全城戒嚴,任何人無他關防手令一概不得出城一步。

四門守將見這位從不管事的監國忽然興師動眾的要夜封城門,一時都有些疑惑,其中一名守城偏將正在城樓里摟著個青樓名妓喝酒,惱怒左丘暗壞他興致,又仗著自己和朝中幾位達官有些關系,哪里肯賣帳,一邊打著酒嗝,一邊用嘲弄的口氣問左丘暗,這等事是不是該由丞相大人來下令?

他得到的回答是左丘暗的封喉一劍,等滴著血的劍刃從這名守將喉中拔出後,閉城之令立即老老實實的執行下來,一切布置停當,左丘暗開始帶著這些天理搜集到的證據和三千名殺氣騰騰的皇廷衛,挨家挨戶的去那些貪污官員家中拜訪。

左丘暗拜訪的方式非常特別——破門!

短短一夜數個時辰內要滿城查抄上百戶人家,這本是件極艱難的事,即使動用大軍也難做到,但左丘暗偏偏做到了,因為對于這些貪污的官吏,左丘暗的處置只有一字相予︰殺!

當他闖入這些官員家中後,一不宣讀罪狀,二不問話審訊,從破門而入的那一刻起,三千名皇廷衛在他的授意下就只做了一件事——殺人!

不容辯解!

不容求告!

只有一字曰殺!

從厲帝離京那一天起,京城中凡有貪污盤剝之事的官員,一夜盡數誅殺!

最可怕的是,左丘暗殺的不止是這些官員,還有他們的家人。

上百戶官宦之門,一夜滅門絕戶。

殺一為儆百,而殺下成百上千人,卻是為了儆戒朝野!

次日黎明,當听足了一夜慘叫的京城百姓戰戰兢兢的走出家門時,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堆滿街頭的尸體,遍地血污。

也正是那一日黎明,運送軍餉的車馬從遍地血污的京城內緩緩駛出,車上裝載的是比預計多出數倍的餉銀,所有被殺官吏的家產一律抄沒,充為軍資,送往邊關。

被震驚的不止是京城百姓,滿朝文武都為左丘暗這等滅門絕戶的手段驚駭,雖然官員犯罪也會牽連家人,罪深之人甚至會株連九族,但象這等一夜殺盡上百戶官宦之事簡直是聞所未聞。每個人的眼楮都被腳下的血污刺痛,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這個前幾日還諸事不問的左丘暗會有這份魄力和狠毒,一夜之間,就把往日無冤,近日無仇,只是順手發了點財的上百戶人家給滅了!

滅門絕戶,慘絕人寰!這其中還有著不把滿朝權勢放在眼中的猖狂。

當日清晨,被震動的文武百官在丞相帶領下沖入朝堂,向左丘暗興師問罪,怒斥左丘暗此舉滅絕人性,禍亂朝綱,逼令他立即辭職伏罪,並交出所有皇廷衛正法。

左丘暗就端坐在朝堂上等著百官問罪,三千名皇廷衛也全副披掛的矗立在他身後,如果說這些死囚在剛獲釋時對左丘暗還只是抱著感激之心,那在昨夜的大開殺戒之後,這些死囚已清楚的認識到,此刻被他們簇擁著的統領才是真正殺人不眨眼的凶人,若他們還想繼續活下去,甚至是挺胸抬頭的活下去,那他們就只能對這位統領效之以死忠。

那三百名被選入皇廷衛的老兵同樣清楚目前的處境,昨夜的滅門雖是奉令行事,但他們此舉已得罪了滿朝官員,如果在這時候離開皇廷衛,不論軍中還是民間都已無他們的容身之處,所以,他們也只有鐵下心來繼續跟隨這個可怕的統領。

一夜殺戮,滿城血!儆戒的不單是全城官吏,還有這些曾經窮凶極惡的死囚。

面對百官威逼,左丘暗只是用平靜到近乎冷酷的神情把厲帝留下的旨意冷冷念了一遍;從朕離京始,京城諸事皆可由左丘暗轄皇廷衛任意處置,朝中各官,不得干涉。

聖旨上洋洋灑灑的兩行字,恰如城中觸目驚心的道道血痕。

那一刻,百官們終于明白了左丘暗求下這道聖旨時暗蘊的殺氣,也明白了厲帝那句听似淡然的話語中所含的份量。

京城諸事,皆可有左丘暗轄皇廷衛任意處置。

只這一行字,便是賜予了左丘暗先斬後奏的生殺大權。

宦海多年的老丞相當即意識到,厲帝留下左丘暗監國,並非是只肯任用心月復,這位新君早算準了京城諸官的貪婪和大膽,為了私欲,哪怕是撐持國勢的賦稅,維持戰事的補給,也一定有利欲燻心之人中飽私囊,所以厲帝不任門生滿朝的老丞相監國,不委同聲同氣的六部尚書重任,因為老丞相和六部尚書都鎮不住歷朝歷代不改的官場腐穢,厲帝選擇了左丘暗,就是認準了這個男子的狠辣,也正是在期待著這足夠儆戒到所有官員的京城一夜血。

老丞相明白,真正狠辣的,是遠在邊關與草原三部激戰正酣的厲帝嬴梨,如果說左丘暗是柄鋒利的利刃,那這位新君就是操刃的手。

厲帝把左丘暗留在京城,不是要留一個尸位素餐的監國,而是留下了一柄敢向任何人下刀的利刃。

醒悟到這一點,老丞相當場腿腳酸軟的跌坐在地。

百官們卻無老丞相這份見識,他們繼續叫囂著要向左丘暗問罪,幾名武官還叫罵著要沖上前毆打左丘暗,左丘暗甚至都未出聲,三千名皇廷衛已一齊拔刀在手,一夜未褪的殺氣,血漬未干的刀鋒,頓時這些武官色厲內荏,他們看得出,這些皇廷衛絕不會因為他們的官階而手軟。

大家這才回過味來,為什麼左丘暗要刻意挑選死囚來充任皇廷衛,他看中的就是這些死囚的悍不畏死。

兵部官員氣忿忿的喊來宮中侍衛拿人,但大家發現,有厲帝留下的那道旨意在,無論京城守軍還是宮中侍衛,都拿皇廷衛無可奈何。

僵持不下時,還是老丞相出面打了圓場,讓眾人先把此事奏于皇上再做處置,百官們雖驚詫老丞相的讓步,但也不敢再與劍拔弩張的皇廷衛對峙。

下朝之後,滿朝官員不肯罷休,文臣武將一齊寫奏折,打定主意要把左丘暗參倒,參死。平日黨同伐異的眾官在此時表現出了難得一致的默契,當然,他們也不全是因為上百名官員被滅門一事激起義憤,他們是為左丘暗的狠毒手段深深驚懼,這次被殺的雖然都是貪官,可貪官又豈止死的這些人?滿朝官員,誰沒有點不為人知的不法事,就算大家明面上都標榜自己是個勤政廉潔的清官,可又有誰願意真個兩袖清風?如果只靠俸祿過日子,又有幾個養得起華宅美妾?

而且這些官員前幾日也不是沒對那筆軍餉和賦稅動過心,只不過他們知道這筆錢乃是關乎國勢和邊關戰事的重中之重,所以才沒敢把手伸長,況且大家心里都有數,伸手撈錢的那些同僚們絕不敢把撈到的錢財獨吞,風平浪靜之後也一定會讓出一半來給同好均沾雨露,一起沐受百姓孝敬。

這欺上瞞下,你伸手,我遮掩,大家發財之事,本就是當個官場不倒翁的訣竅。

但左丘暗卻用鮮血把這訣竅給洗滌了一遍,撈錢的同僚不但自己做了刀下鬼,還連著把家人的命都給送了,朝里留著這麼個不動聲色滅人滿門的監國,大家今後做官還有什麼味道?

所以,為了日後為官平安,左丘暗此人,絕不能留!

一道道彈劾奏章揮筆而就,滿朝官員在奏章上異口同聲的聲討左丘暗喪心病狂的行徑,齊齊敦請皇上將此人重重治罪,以振朝綱。眾官錐心泣訴,此獠不除,人心何在?天道何在?此獠不除,袞袞眾臣,再無顏上朝為官!

厲帝那道聖旨里對左丘暗的維護大家都已品出,所以奏章里除了對左丘暗的口誅筆伐,字里行間,還暗示了厲帝若不殺左丘暗,那文武群臣便要一起罷朝辭官。大家相信,有這震驚京城的滅門慘禍為證,又有群臣以辭呈情願相逼,厲帝便是有心維護,也礙不過這許多臣子的顏面,一定會立即下旨把左丘暗碎尸萬段。

雪花般的奏章快馬送向邊關,但大臣們不知道的是,隨著彈劾奏章一起悄悄送往邊關的,還有老丞相告老辭官的奏請。

老丞相的辭呈不是矯情,他是真的想要告老回家了,他從厲帝的旨意里比別人品出了更多的味道,所以他知道,那個和光同塵,為官納福的朝代已隨著老皇帝的駕崩過去了,這個朝代,已不再適合他。

老丞相還知道,厲帝根本不會把文武群臣那套辭官逼奏的把戲放在眼里,這個皇帝,絕對不會容忍別人的脅迫。

漢厲帝,厲之一字,已喻示了新君新朝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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