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狂帝 第八章︰將星隕落舊時傷(二)

作者 ︰ 添花過客

厲帝立在原處,腦中只一遍遍盤旋著燹翮最後那幾句話,以至根本未听見四周將士的慟哭,他瞪大著眼,一動不動的看著燹翮,尤在等燹翮繼續把話說下去,等了一陣,他想起了什麼,回頭大喝︰「御醫!司南道!還不快滾出來,立刻去給軍王治傷,只要你治好他的傷,朕封你侯!」

隨行的侍臣中,一名面目清瞿,身穿墨色道袍的老者聞聲出列,此人就是宮中醫術最精的御醫道者司南道,一身妙手回春的醫術活人無數,乃是頗受厲帝重用的近臣,但此時這司南道出列後只往前走出幾步便已停下,向前方已無氣息的軍王看得一眼,蒼涼的搖搖頭,轉身向厲帝揖首道︰「陛下,軍王他…已經去了…」

「胡說!」厲帝大怒︰「燹翮只是受傷,他生平惡戰無數,每一次都能死里逃生!你敢咒他,朕滅你九族!」

龍顏震怒,這司南道臉上卻不見驚懼,只嘆了口氣︰「陛下,醫者救人乃本份,豈有束手不救之理,只是軍王已然辭世,還請陛下節哀,珍惜龍體為上。」說著,他又從懷中模出一直小巧木盒,向厲帝呈上︰「定心丹,請陛下服之定心寧神。」

「陛下,軍王確已歸天。」左丘暗夜踱上一步,輕聲道︰「司南道醫術仁心,斷不會妄言,還請陛下保重龍體。」

厲帝用力一揮袍袖,把司南道手中的木盒拂落在地,他又怎會看不出燹翮已傷重而去,但心神激蕩下,一時間無論如何也不肯去相信眼前所見,耳中所听。此刻兩名近臣進言,心痛下耳中一靜,再听到四周將士的悲涼哀哭,他頓時沉默下來,幾步之前,那位少年良友,臂膀重臣,已然辭世。

「燹翮,仙鶴…」厲帝唇角顫動,不知自己的喃喃聲調是在念著老友的名字還是外號,他很想走上前這幾步,好好看看這老友最後的遺容,可多年來以冰冷自固的帝王心術,已抽離了他太多的冷暖人性,這使得他的雙足一直定在原地,怔怔看著那一道漸漸僵硬的身軀。

而他自己的龍體,也在這夜寒中陣陣僵冷。

司南道拾起了木盒,想再呈給厲帝,卻听左丘暗一聲低咳,使眼色示意他勿去打擾厲帝。

左丘暗性子孤冷,從不結交朝臣,更不與厲帝身邊的近侍往來,但他以往每次被燹翮所傷,都是這司南道為他悉心救治,是以左丘暗心里一直對這位宮中御醫道者存著份感激。

司南道嘆了口氣,緩緩退後,望向厲帝的目光中,隱憂重重。

殘月懸天,夜冰涼。

四周風聲拂過,厲帝心頭涼意更盛,入得耳中,如將士們的痛哭聲一般嗚咽,他木然立著,縮在龍袍中的指尖重重擰住自己的腰間,想用這疼痛使自己盡快清醒過來,但手指明明用力,腰間仍只覺得僵冷。

前方,殘存的兩百余名蒼狼騎拱衛的圓心內,亦有輕輕抽泣,然後,一男一女互相扶持著,吃力的步出,十幾頭已失去騎士的蒼狼低嗚幾聲,想要尾隨在後,男子放開微托著女子的虛軟手臂,輕輕一擺,止住了這十幾頭忠實如犬的蒼狼上前。

男子清秀如月華,女子柔美若花顏,雖已過了最韶華的少時年紀,又正是憔悴淒迷時,然清秀不減當年,柔美綽約依然。

所過處,正跪伏在地的禳天軍亦悄悄往旁讓開,這一男一女,正是他們的智侯與皇後。

兩人一步步走著,直走到雷行槍矗立處,兩人才不約而同的停下蹣跚步履,幽幽望著背靠長槍,仰首斯夜的老友。

這幽幽一望,男子神色愈顯憔悴,女子神態憑添淒迷。

「媚姬,那個女人是媚姬。」智侯輕嘆著看向厲帝,而他身側那位大漢皇後滴淚如珠的臉龐只向著已無生機的軍王,竟不肯回頭,看一看她的夫君。

同樣熟悉的聲音,隨著嗚咽涼風吹入耳畔,令厲帝驀一抬頭。

許是因為智侯這一句話太突兀,厲帝竟未向兩人作色,也忘了計較,本該繞在臂彎內的那雙女子柔荑,此時正扶在智侯的腰間。

「你說什麼?」他怔怔的問,就像這些年來,每次智侯向他獻上良計,他一時未解其中巧妙時的詢問。

「當年死于火刑的那個女人,就是老匈奴王最寵愛的妃子媚姬。」智侯也輕輕的回答,如這些年來給予皇帝的每一次解惑,「老匈奴王懷疑,媚姬與燹翮有了私情,所以用火刑當眾處死了媚姬,也就是那一天,燹翮本與媚姬約定,要帶她一起逃離草原,卻被老匈奴王先一步察覺,能狠下心親手處死自己最寵愛的妃子,老匈奴王也算得是位梟雄,不過真正為之痛心一聲的,還是燹翮。」

「媚姬當時想跟燹翮一起逃離草原?」厲帝仔細回憶那段于他早已模糊的舊事,他好奇的不是這個早從記憶里淡出的女子,而是使燹翮至死不忘的呢喃…

這個女子,竟使燹翮情願一起死在當年的火刑中?

老匈奴王的金帳里,是有這麼一位美艷颯爽,絕色草原的年輕妃子,而燹翮當年您每次說起這媚姬,都必定會先對這絕色尤物垂涎三尺的好一番贊嘆,再忿忿不平的捶胸痛罵如此尤物竟插在了老匈奴王這坨狗屎上,所以他非要替天行道一回,把這個美人搶到他這少年俊杰的懷里。

開始大家都以為他也就是貧上幾句的膽子,誰知這膽大包天的家伙還真的放膽去干了,這個燹翮,小小年紀就是個風流種子,仔細想起來,厲帝少年時對男女之事的初識,也是拜這廝一臉神秘的塞給他幾本圖才得以窺知。

「燹翮這個家伙,居然有本事騙得老匈奴王的寵妃私奔?」厲帝回想著,臉上隨之浮起了一絲自己都未審覺的笑意,少年時的荒唐事情,總能令人在不經意間,忍不住為之莞爾,也為之忘卻,此時紛擾。

為了能幫燹翮順利勾搭上媚姬,當年的伙伴們都被逼的出了一把力。

為使媚姬注意到燹翮,明月替燹翮寫過好幾篇用詞肉麻,語句大膽的情信,每次寫完,明月都會納悶自己的自幼寒窗苦讀究竟是為了哪般?

幫忙遞信的是楓臨雨,伙伴里只有她是女子,也只有她最容易接近媚姬,每次遞完情信,楓臨雨都會羞紅著臉罵燹翮,說他帶壞了明月這老實人,居然寫下了連篇累牘的yin詩艷詞。

得知媚姬喜歡吃中原小食,古悠然這吃貨破天荒的省下家里路遠迢迢給他送來的江南吃食,讓燹翮拿著當禮物去討好媚姬。欲得美人心,先誘美人嘴,這就是燹翮逼使古悠然忍痛割愛的歪理,做為回報,燹翮每次從媚姬那兒溜回來,也會帶上一大包金帳里的吃食,為此燹翮也沒少罵過古悠然,有見過偷情的好漢在風花雪月完了還要打個包才能往回跑的嗎?而且你小子還挑食,牛羊肉不要,鮮果蜜餞多多益善?知道偷情這事兒風險有多大嗎?

身為羌族世子的蚩尤烈出的力最大,他用老父君有密事要議的借口,一次次把老匈奴王引出金帳,使燹翮有機會去掀這草原盟主的私帳,為這事兒老羌君沒少呵斥過兒子,怎麼隨便一件小事傳個話,到了兒子嘴里就成了必須要立即會面的隱秘要務?最麻煩的是後來燹翮掀私帳掀出了癮,次數越來越頻,倒霉的蚩尤烈實在想不出借口,又被燹翮逼得沒轍,只能厚著臉皮跑去金帳,問老匈奴王有沒有興趣認個羌族世子當義子?如果有興趣,那就一起出門到遠方打獵去,羌族男子一向最服挽弓射鷹的勇士。

被伙伴們視為長兄的江攬懷也未能逃過此劫,只要媚姬對中原那些風土特產有了興趣,哪怕是一時興起的隨口贊上一句,江攬懷就得星夜派出他的商隊,去中原大肆采辦,讓燹翮每次都能如及時雨似的奉上寶貝,引得美人巧笑嫣然。

江攬懷生性隨和,又把大家都視為弟妹般疼愛,所以每每當這冤大頭也無所謂,最多笑著說一句,誰知燹翮的少年風流,竟使得他這商賈也沾染了幾分博美人一笑而揮金的君子好逑之風。

大家一起出人出力,當時還是皇子的厲帝自然也被攤上了差事,把風!每次燹翮跑去金帳,他都得守在帳外把風,那時自覺丟人的厲帝一听到帳篷里的聲聲嬉笑,都只能咬牙切齒的安危自己,這多少也算是報了幾分,匈奴人侵略中原的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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