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烈笑了笑︰「這股霸氣,倒是有點兒像嬴梨,可我的野心其實沒有那麼大,從前我想要的,只是守護我的朋友,現在我想要的,除了復仇,也只是守護我的族人。」他看了亥陰一眼,搖了搖頭,「由得你安排吧,你對我的忠心,我一直放心。」
亥陰一笑道︰「我還是那句老話,我只希望,我的大君有朝一日,可以君臨天下,因為這是所有為君者謀的畢生心願和最大成就。」
蚩尤烈沉默了一瞬,如果要他選爭霸天下還是復仇,他只想選擇向當年背叛的知己狠狠復仇,所以他又問了一遍,「亥陰,明月還在,你覺得,明月能看破你的布局嗎?」
「我從來沒有指望自己能夠瞞過明月,更何況明月早料到,我們今夜一定會來。」亥陰冷冷道︰「從我羌騎蹄踏上牧馬瀚原的一刻,明月就能猜到我要干什麼,我這十萬鐵騎的包圍也只是最不入流的小小伎倆,因為我把包圍網拉的太長太大,一處被破,便是漏洞百出,換做平日,他只需以兩萬人硬攻一處,就可以施施然突圍而去,可惜,今時不同往日!」
亥陰面容上露出了一絲獰笑︰「明月手上已沒有了足夠的兵力,鬼風屠也被迫提前現身,這位中原智侯贏了我一輩子,這一夜,他卻要在我這最不入流的伎倆下,束手無策!」
「這樣嗎?」蚩尤烈幽幽的望向遠處,就在這片瀚原上,智計百出的明月正陷入無計可施之時,忽有些慶幸,自己看不到昔日良朋絕望無助的暗淡面容。
蚩尤烈低下頭,讓自己的目光停留在手中的野原刀上,因為這把一寸所短的長刀,總能輕易點燃他心頭的怒火。
「出擊吧,亥陰。」蚩尤烈抬起頭,語聲陡然冷硬︰「十萬羌騎,都給我殺上去!見人就殺!一個俘虜都不要!殺過牧馬瀚原!殺入長安!今夜,便要以鮮血洗滌我羌騎鐵蹄!」
「點火!」亥陰右臂高舉,向四方黑暗厲聲喝令。
無數道火把隨聲點燃,整片牧馬瀚原如有一道火線沿著四方環繞焚燒,仿佛乾坤斗轉,這一夜的黑暗剎那間被火光點亮,牧馬瀚原上,突然涌現出無數殺氣騰騰的羌族騎軍。
「舉鎩!」
火光在羌騎手中升騰舉高,同時舉起的還有無數道晃眼的明亮,原來那火把是捆縛于每一柄五尺長短的鐵鎩上,這鐵鎩形式奇特,兩尺鐵柄,卻有三尺尖刃,鐵鎩的鋒芒在升騰火光中顯現出異常凌厲。
沉靜片刻的雷動蹄聲再次震響,挾著鋒芒,燃著火光,從四面八方席卷向牧馬瀚原。
正在激烈交戰的草原中原兩軍同時失色,你死我活的拼殺外,不曾想還埋伏有這樣一支強大的騎軍,看到四面合圍,八方雷動的聲勢,即使是在草原人最強盛的十幾年前,只怕也無如此規模的強大鐵騎,雖然一眼就認出這是羌族騎軍,但匈奴和突厥兩部全都驚恐的意識到,突然出現且四面包圍的羌軍,將不再是他們聯軍的盟友,一經出手,就是一場不分敵我的殺戮。
「破軍!」亥陰的號令聲里透著猙獰殺意。
五尺長的鐵鎩,每一支都在運足臂力後從羌軍掌中破空橫貫!
鐵鎩前,是三尺鋒芒,是橫空烈火,也是一律格殺的狂暴!
交戰雙方的頭頂,立刻被這星火鋒芒點亮。
無數支鐵鎩綻放著烈火鋒芒,投射向戰場上尤在激烈交戰的兩軍,如果說雷虎軍的萬箭狂瀾是傾盆暴雨,那這十萬羌騎投射的烈火鐵鎩就如是從天而降的流星火石!
突厥雷虎的連珠箭矢,匈奴軍的閃爍刀光,鬼風屠的盤旋緬刀,都在這呼嘯破空的火鎩下黯然失色。
火鎩從四面八方投殺射落,密集的覆蓋避無可避,突厥雷虎最先遭殃,他們手中的鐵弓根本無法招架這沉重射落的火鎩,他們可以用連珠箭欺凌進退不得的禳天軍,卻在這更為密集囂張的投殺下遭了報應,一個個雷虎軍被火鎩射穿胸膛,劇烈的沖力不但取其性命,還把他們射落坐騎,釘死在地上。
鐵鎩上捆綁的火把使這場投殺更具威力,所以匈奴軍的遭遇也是相仿的慘烈,就算有匈奴軍勉強用手中刀格擋住火鎩,也會立刻被隨之而來的鎩尖火光燒上了須發衣甲,在灼熱的火燙中慘叫著滾落馬背,隨即又被另一支破空投下的火鎩貫穿軀體。
真正致命的還是鐵鎩的沉重份量。
每一支鐵鎩都有近二十斤重,這本該是近戰短兵,無法當箭矢來做遠射,但羌軍以鐵騎沖鋒的慣力為助,加上蓄勢已久的勁力,使這一支支火鎩的投射無比凶狠,連人帶馬皆披鐵甲的鬼風屠可以把雷虎軍的連珠箭視為等閑,卻無法忽視這沉重射落的火鎩,鬼風屠在此時顯現出了大漢最強軍甲的實力,他們快速催動坐騎,來回奔跑,也借助坐騎沖鋒帶起的勁力,把手中兵器向天揮掃,火光下,鬼風屠的緬刀終于現形,丈長的黑色軟刀在他們手中抖開,涂抹成漆黑的刀刃不見鋒芒,卻往半空中切割出一道道勁風,雖然尋常兵刃很難格擋投半空射落的火鎩,鬼風屠的丈長軟刀卻能回避開這股沉重的凌厲,一柄柄緬刀向半空用力掃去,柔韌有力的軟刀一撞上射落的火鎩,就如一條條絞住獵物的黑蛇,把火鎩向四周甩開。
但鬼風屠雖全力招架,可火鎩的投射實在是太過蠻橫,三尺長鋒,配以拋射的力道,足以貫穿任何披甲,在這等蠻橫粗暴的投殺下,鬼風屠這支冠名最強的大漢精銳也是傷亡銳增。
整片天空都像是燃燒了起來,夜幕黑暗剎那間被火光撕裂,這就如一場最無情的天罰突然降臨,火鎩貫穿處,射人!射馬!每一柄火鎩落下,都帶起一片烈火。
被射倒的尸體在灼燒下焦黑蜷曲,一時未死的人在地上翻滾慘嚎,本來就殺伐慘烈的戰場在這處處哀嚎,處處焚燒下,恍然如修羅地獄。
「大王小心!」金鈴騎衛的副統領季額使勁幫吐利渾磕開一支火鎩,手臂震得一陣酸麻,但見吐利渾竟在東張西望,「鐵摩勒呢?他去哪兒了?」
劇變陡生下,雙方都亂成了一團,吐利渾和鐵摩勒也被一下沖散,季額見大王在此危急關頭居然還在找鐵摩勒,又急又氣,剛想伸手去拉吐利渾的坐騎,又一隊慌亂的匈奴軍如熱鍋螞蟻似的散了過來,把兩人沖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