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王殿。
一座巍峨的宮殿內,一名老者身穿一襲華貴錦袍,雖然頭發花白,可身子骨看上去卻分外硬朗,他背對著大門,靜靜站在窗戶邊上,即使不曾回頭,可縈繞在他身體四周的那股屬于強者的氣息,卻如何也揮之不去。
窗外,是一座蜿蜒的山脈,神王殿就建立在這山脈之中,大樹成蔭,枝繁葉茂,一眼望去,綠油油一片,再往遠處看,便是一條河水混濁的流沙河,河流速度極快,岸邊是沼澤地,沒有人煙,沒有走獸,只天上偶爾有飛禽匆忙劃過,又迅速離開的蹤影。
神王殿與玄女宮只隔著一條流沙河,玄女宮位于兩座斷壁懸崖之後,而神王殿,卻在最後一座懸崖之巔。
「殿主,人已經下到深淵,不出意外,今日可抵達雪山。」房間里忽然出現了一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男人,他單膝跪地,頭垂得很低,右手捂著胸腔心髒的位置,聲音平平,毫無起伏的匯報道。
「她已經到了玄女宮?」老者沙啞的嗓音,像是被什麼東西毀過,很是刺耳。
「是。」
「好,」老者忽地一笑,「距離她來到我這里的日子也不遠咯。」
黑衣人沒有回復,甚至連他如何來,如何去,也無人發現。
老頭樂呵呵的捻著下顎的白色胡須,一雙渾濁卻內斂精光的眼,微微眯起,只留出一條縫,遙看玄女宮的方向,呢喃道︰「司馬如意,老夫可是等你好久,好久了。」
另一邊。
「哇,這地方可真漂亮。」邱樓一出暗道就立馬驚呼起來,「玄女宮可真會挑地方,瞧這風景,嘖嘖,那叫一個美啊。」
「我們可不是來踏青的。」明夜冷聲道,斜睨了邱樓一眼,目光說不出是鄙夷多一些,還是譏諷多一些。
「順便看看嘛。」邱樓尷尬的模了模鼻子,嘀咕一句。
「明夜說得對,」十二忽然開口,一雙冷冽的瞳眸直直刺向坐落在百米外的蒼茫雪山,「我們可不是來踏青的,我們是來血洗這里!今天,我定要讓這地,血流成河!」
每一個字,都帶著沖天的殺意,那股讓人毛骨悚然的戾氣,圍繞在十二身側,這一刻,她像極了從地獄深淵爬上來復仇的修羅!渾身冰冷,一雙眼染上了刻骨的仇恨。
蘭心!
蘭心!
你且看著,我今日定要親手取下璇璣的首級,讓她去地獄,向你賠罪!
「走!」袖袍一揮,十二一馬當先沖在最前面,步伐略顯急迫,只要一想到,璇璣就在眼前這座雪山之中,她渾身的血液就開始沸騰!每一處筋脈都在叫囂,每一塊骨頭都在瘋狂嘶吼。
五人齊齊趕赴雪山,從春暖花開的極致風景走出,一路東行,雪山就在眼前!順著一條鵝卵石小道,抵達山腳,便見一塊石碑,四四方方的,上面刻著蒼勁有力的三個大字玄女宮,字入木三分,一看便知是出自名家手筆,中氣十足,隱隱帶著幾分霸氣!
「哼,玄女宮!」十二冷眼看著面前的石碑,再眺望這座高聳入雲的雪山,嘴角劃出一抹冰冷刺骨的笑,抬手,就要往石碑拍去。
「如意,不可!」雲若寒急忙喝止,單手抓住她的手腕,神色肅穆︰「難道你想引起他們的警覺嗎?」
十二一怔,深吸口氣,強自壓下心底沸騰的殺意,是她沖動了!
可是,只要一想到那個該死的女人就住在這上面,她就控制不了內心的殺戮,想要將這座雪山染紅,想要讓這里變作人間地獄!
耳畔,仿佛響起了玄女宮那幫人的哀嚎聲,他們在痛苦,在哭訴,在向她求饒!
「按照木離所說,這座雪山應該有玄女宮的結界保護,外來人一旦私自闖入,便會被發現。」雲若寒冷靜的分析道,在雪山山腳的石碑旁,有一條鮮紅的直線,他們站在直線外,而里面則是玄女宮的地段!
就像是楚河漢界,涇渭分明!
「如意,你快看,這背後還有字。」邱樓忽然指著石碑背後,沖著十二喚道。
十二繞過石碑,定眼一看,瞳孔猛地一縮。
私自踏入紅線者,殺無赦
「殺無赦?」十二眼中冷光乍現。
「看來這條紅線果真不簡單。」雲若寒呢喃一聲,嘴角的笑不覺收斂起來。
「就是不知道這句話是真是假。」邱樓托著下巴,她總覺得,這話警告的意思多一點。
「試試看,不就知道了?」十二挑高眉梢,冷冷的說了一句,然後一股斗氣從她左手食指上迸射而出,直沖雲霄,天空之上,一只小鳥噗嗤一聲被擊中,毫無聲息的墜落在地,正好,半個身子落在紅線內,半個身子落在紅線外。
只見空氣有瞬間扭曲,一股白光過後,漫過紅線的半個身子,居然活生生被斬斷!
「嘶,,」邱樓和雲若水同時冷嘶。
「這就是玄女宮的結界。」雲若寒眉頭一蹙,神色也不覺凝重起來。
「我們不能硬闖。」雲若寒轉身,沖著十二開口道,「你現在身上還有傷,硬闖進去,只會成為靶子。」
「那你說該如何?」十二接嘴問道,面上無悲無喜,只一雙眼深沉無波,仿佛一泓死水,可隱藏在這平靜表象下的,絕對是狂風驟雨!
「先走!找個地方,等你傷勢痊愈,我們再來。」雲若寒一咬牙,提議道。
他們之中沒有結界師,想要在不驚動對方的情況下潛入,幾乎是不可能的,這結界,遠比雲天門的幻陣還要霸道、厲害。
十二默然,沉默片刻後,才轉身,只是離開前,她看向這雪山之巔的那一眼,卻滿是**的殺意!
璇璣!給我等著!
玄女宮。
「稟告宮主,司馬如意已經離去。」一名身穿白色羅裙,面覆紗巾的侍婢單膝跪地,向太妃椅上,斜躺著的絕色美人恭敬的稟報道。
璇璣一身雪白紡紗裙子,將她完美的身線包裹得淋灕盡致,一雙酥胸呼之欲出,精美的鎖骨曝露在外,沒有面紗遮蓋的傾國容顏,曝露在夕陽之下,火紅的余暉將她籠罩其中,美妙絕倫,仿佛九重天上下來的,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靜若處子。
「恩。」她淡淡的應了一聲,「下去吧。」
「是!」侍婢不敢耽誤,立即跪著退出房間。
璇璣放下手中的書冊,三千雲發堆積在肩頭,她看著雕花窗外火紅的天空,眼眸中掠過一絲譏諷,司馬如意,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非要闖,今日,且給你一個警告,若你再不識好歹,到時,我璇璣也不算違背他老人家的意思了。
生路,我可是給了你,還特地撤了山腳的守衛,你若不明白,還要與我糾纏,那我璇璣必將殺你以泄你奪走寒的刻骨之仇!
「刷拉,,」
書冊被一股雄渾的斗氣凌空擊碎,紛飛的紙屑從空中簌簌落下,散落一地。
離開雪山,十二並沒有走遠,為了方便監視以及調查,他們就在雪山百米外的‘桃花源’落腳,之所以選擇這里,一,若是有人從暗道進來,他們可以第一時間發現,二,若是有人想要離開玄女宮,也必須經過此處。
雖然有被發現的危險,可附近也唯有這里算是一個不錯的落腳點。
十二盤膝坐在樹下,近乎瘋狂的吸收著天地靈氣,將它們化為斗氣,凝聚在丹田之中,一縷縷溫熱的氣流順著她的血液,走過各條筋脈,漫過四肢百骸。
一股白色的煙霧,從十二的頭頂飄起。
「如意居然冒煙了?」邱樓吃了一驚,「她修煉的究竟是哪門子心法?哪有人修煉斗氣,會腦袋冒煙的?該不會是走火入魔了吧?」
邱樓詢問著在場唯一一個對這方面最了解的人,,雲若寒。
雲若寒依靠在一顆大石上,正前方就是正在修煉的十二,他搖了搖頭,眉宇間掠過一絲暗色︰「我也不知道,從未听說過哪個宗派的心法,會是這樣。」他頓了頓,仔細打量著十二的神色以及她的內息,「不過,我可以確定,她沒有走火入魔的跡象。」
「那就好。」邱樓猛拍胸口,「只要不是走火入魔,管它哪門子心法,只要對如意有用就行。」
「恩,世界之大,無所不有,興許是我記漏了,或者了解得太少。」雲若寒謙和一笑,回頭看了眼始終站在十二兩米外,身軀筆直,目光晦澀,為十二守衛的明夜,「明夜,你可以找個地方先行歇息,這里有我,」話還未說完,雲若寒就先挨了明夜一個眼刀子,「還有邱樓,家妹,你大可放心,如意不會有事的。」
「不用,守護主子是我的職責。」明夜斷然拒絕了雲若寒的好意,他可沒有忘記,下午時,這個男人做的什麼好事!居然敢當著主子的面,立下什麼天地契約,哼!他分明是故意的!以為這樣主子就會允許他跟隨?做夢!
月上枝頭,今夜的月亮格外明亮,散發的光暈淺淺淡淡的,很是好看,照耀在灌叢的百花中,仿佛整個花園,都沐浴在銀河下,這里的精致本就很美,再加上這柔美的月光,簡直像是人間仙境。
若這仙境中,只有他,和她,那該多好?
雲若寒心底苦笑一聲,整個人癱軟的靠住巨石,視線時不時落在十二身上,她保持這個姿勢已經有兩個時辰了,從上午起,她幾乎就沒吃過丁點食物,這樣下去,怎麼能行?
可他們所有的東西,都被十二收在納戒中,如今她未醒,他們無法驅動戒指,只能仰天長嘆。
「咕嚕嚕,,」
邱樓戳著自己不停叫嚷的肚子,咒罵道︰「就你最沒用!嚷什麼嚷!一輩子沒吃過飯啊,餓你一天也不行?」
「哪有人和自己的肚子這麼說話的。」雲若水做到她身邊,嬉皮笑臉的開口,笑容純真,仿佛還未被這凡塵俗世玷污的美好青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誰讓它一直叫!叫叫叫,叫得我心煩。」邱樓暴躁的揉了揉自己的頭發,又餓,又冷,再加上十二還沒醒來,進入玄女宮的方法是一個也沒有,她怎麼可能不煩?
「若寒,想要破除那個該死的結界,你真的沒有辦法嗎?」她求助的看向一旁的雲若寒,這已經是她問過的第十次!
雲若寒無奈的嘆息,「沒有,如果有,那我一早就說出來了。」
「也對。」邱樓恍然。
氣氛瞬間又變得詭異起來,十二不在,明夜似乎和雲若寒不對盤,當然他和邱樓更是彼此看不順眼,自然也沒什麼話題可聊,更何況,如今明夜的心始終都在十二身上,即使這麼遠遠的為她護法,即使只能這麼默默的在背後注視她,對自己來說就已經是一種奢望的幸福了吧?
明夜低下頭,撩開袖口,看著手臂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小點,那是掌門給他刺入的鋼針,封住了他的七筋八脈。
這樣毫無斗氣,毫無修為的自己,卻能夠跟在主子身邊,能夠默默的守護她。
想到今天,主子寧肯自己受傷也要救下他們的情景,明夜的心就陣陣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