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警告你,若再有下一次,我定不會放過你。」明夜冷哼一聲,雙手抱住肩膀,往屋外的牆壁上一靠,閉上眼,心底怒氣難消。
雲若水張了張嘴,看了看緊閉的房門,又看了看宛如一尊守護神的明夜,最後只能垂頭,失落的離開了。
她知道,今晚是她太過魯莽,可是,她只是不想白子旭失望,只是想完成他的心願。
這也有錯嗎?
答案誰也不知。
十二一身冷冽,撩袍坐在木椅上,一只手抵住額角,背靠窗柩,冷清的月光從窗戶外投射進來,她逆光坐著,好似黑夜中的王者,半睜半閉的眼眸,深沉無光。
另一只手輕輕叩打著木椅的扶手,細碎的聲響,在靜謐的房間里繞梁不絕。
要怎麼做?
她並未發展任何勢力,想要抵擋白虎國的雄獅,無異于螳臂當車,可,這場仗,確實是因她而起,至少,明面上是如此,她司馬如意已經即將淪為千古罪人,真的要放任白虎和玄武再次斗下去嗎?
窗柩忽地一閃,一道涼風從外面刮了進來,燭光被吹得搖曳,一道人影從外竄入。
「真難得,你大半夜沒有修煉,在沉思什麼?」凌宇寒蹲在十二身前,目光灼灼,凝視著她。
十二漠然一笑︰「戲看夠了?」
方才他一直隱藏在暗處,真以為她不知道?十二對氣息最是敏感,怎麼可能沒有發現他?
「看夠了,」凌宇寒眸光流轉,手腕一翻,將十二拽了起來,自己翻身坐到木椅上,將她抱在懷中,青蔥白皙的手指卷動著她的發絲,臉埋在她的頸窩,「你打算怎麼辦?」
「你認為呢?」十二反問一句,放松了身體靠在他的懷抱中,她是真的累了,不願被拉入這趟渾水,可現在,不論怎麼看,似乎她都避不開,不論是白子旭還是雲若水,更或者是木離,都心心念念想要將她牽扯進這個漩渦。
她明明只是想變強,強大到可以劃破虛空,只是這樣而已,為什麼現在卻反而成為了他們嘴里的救世主?
像她這樣,手染無數鮮血的人,居然會被他們視為可以平息戰亂的唯一一人,何其可笑?
「你若不願,我明日便趕他們走。」凌宇寒強硬開口,「這天底下,只有你不想做的事,如意,不要為了旁人委屈了你自個兒。」
「不是委屈,」十二心頭的煩躁在凌宇寒不動聲色的安撫下,平復了許多︰「我只是抗拒。」
木離忽悠白子旭前來,只不過是為了那所謂的預言所謂的天命,她打從心里抗拒著自己的人生被不知名的人定下,抗拒著,那虛無縹緲的百年預言!
「在想木離?」凌宇寒似乎有讀心術,總能看穿十二的心思。
「恩。」十二老實的點頭,深邃的眸子掠過絲絲冷光︰「他對那勞子預言太執著,只怕到了必要時候,哪怕我可以罔顧雲若水的請求,也會比他拖下水。」
「他做得出的,那尊佛,哼。」凌宇寒臉色陰沉,提起木離時,語氣冷了不少。
「你和他有仇?」十二疑惑的問道。
凌宇寒冷然道︰「當然,我與他認識已久,那尊佛,看似月兌離塵世外,實際上,將整個四國把玩在掌心,他手中的隱衛遍布四國,早已在許多年前,就開始著手準備助妖星統一四國的準備,哼,什麼不食煙火?都是他的偽裝!」
「我欠他兩分人情。」十二緊抿著唇線,幽然開口︰「若非他自損修為助我突破,我豈會如此輕易掃平玄女宮?若非他將地形圖交予我,我也不會這麼順利找到神王殿、玄女宮的準確位置。」
「所以,你是打算按照他的想法,出面干涉玄武、白虎兩國?」凌宇寒不悅的皺起眉頭。
「你可知,從落天門回來之時,途徑一座小鎮,我看見了什麼?」十二眸光幽幽,輕聲道︰「百姓流離失所,所有人都在瘋狂的逃難,只要听到白虎鐵騎即將南下的消息,每個人都聞風喪膽,據說,白虎每破一城,必將屠城。」
「強權鎮壓,就算白虎太子白子墨君臨天下,也會大失民心。」水能載舟亦能覆舟,誰會願意助一位暴君?
「你覺得若白子墨當真君臨天下,他可會放過我?」十二驀地想起,幾次與白子墨見面,他那充滿佔有欲以及濃厚興趣的目光,背脊一寒。
「他敢對你動手?」凌宇寒眉梢一挑,嘴角劃開嗜血的弧度︰「他若敢,我便親手毀了他的王國,讓他做那亡國之君!」
十二眉頭一蹙,抬手揉了揉眉心,「且不說他,你覺得木離會放任我繼續袖手旁觀?」
凌宇寒瞬間啞然,木離對預言最是執著,他信命,且為了命數,絕對會逼迫十二就範!
「真是,照你這麼說,日後我們可別想有悠閑的日子過了。」凌宇寒胳膊一緊,死死抱住十二的腰肢,嗅著她發絲間的清淡香味,緩緩啟口,眼眸中流光溢彩︰「不過,你只需按照你心里的想法去做,哪怕是把這天給捅破了,還有我在。」
「你要學女娃采石補青天?」十二嘴角一抽。
「主子,女娃是誰?」火麒麟野性的嗓音,在十二腦海里炸響。
「是誰都無所謂,喂!女人,你快點做決定,本座已經迫不及待想要見血了!」誅仙劍邪笑道,有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契約者,不論是火麒麟還是誅仙劍,骨子里都是嗜戰的,而最好的戰場,便是天下大亂!血流成河!
「閉嘴,我自有打算。」十二被他們吵得頭疼,冷喝一聲,便斷了與它們的聯系。
「若我當真決定出面干涉……」
「神王殿上上下下四萬人,听你調令。、」凌宇寒幾乎是不假思索,給出了他的答案,若她要征戰天下,他必將傾盡全力,為她助陣!為她搖旗吶喊,為她充當前鋒,沖鋒殺敵!
「四萬人,抵擋白虎幾十萬大軍,」十二搖了搖頭,從凌宇寒大腿上蹦起,伸了個懶腰,嘴角擒著一抹嗜血的笑,「既然左右不論是木離還是白子墨,日後都不會放過我,那麼,這趟渾水,我淌一次又何妨?」更何況,她也不忍見雲若水失望。
為了自保,為了她的心願,她十二就將這灘水攪得天翻地覆!
凌宇寒眸光痴迷,看著一臉肅殺的十二,心噗通噗通跳得飛快,這樣的她,宛如一朵盛開的罌粟,明明暗藏劇毒,可對他來說卻是極致的魅惑!
「好,我明日便調神王殿外出的門人全數回來,點兵準備隨你征戰沙場!」凌宇寒狂放一笑,帶著對世間天下人的漠視,狂傲、爽快!
十二淡漠點頭,「有勞了。」
「需要答謝的話,」凌宇寒整個人軟若無骨,修長的身軀斜斜靠在木椅之上,縴細的手指指著自己的唇瓣,眸光內精光閃爍,看著十二,「親我一下,如何?」
十二臉頰一紅,很有種一巴掌拍死他的沖動,心底的感動與豪氣,皆在他這句話中徹底化作了雲煙,「你很想去忘川輪回嗎?」
「我怎麼舍得留你一個人,孤單在這塵世之中?」凌宇寒邪魅的笑道,「若我死,定會拉你一道,這樣便是走那奈何橋,也不會寂寞了。」
十二心頭一熱,他的話滿是血腥,可听在她耳中,卻是這天底下最為動人的情話!
也是她听過的最讓她感動的話語。
「好,我們同生共死!」
「生不同衾,死同穴。」凌宇寒挑高眉梢,雙足在地面輕輕一蹬,整個人凌空躍起,飄落在十二身側,手臂一拽,將她整個人攔腰抱在懷中,略一俯身,精準的尋到了她微啟的紅唇,吻猶如狂風暴雨般直直落下,十二先是一怔,然後伸出手,回抱住他,龍舌熟練的與他共舞,房間內,氣氛驟然變得氤氳火熱。
明夜不是傻子,雖然修為不及屋內的二人,可他們的談話聲,卻未隔音,如數入了他的耳中,此時,屋內一片靜默,用腳丫子想也知道,他們必然是在纏綿。
心狠狠一痛,竟連呼吸快要變得窒息。
明夜緊握的拳頭,有血珠悄聲落下,他死死咬著牙關,強迫自己不去幻想里面此刻的場景。
將注意力集中到方才所听到的消息上,主子打算出手了,而凌宇寒也將率領神王殿四萬精銳,傾心相助于她。
那麼自己呢?
明夜眉頭一皺,他又能幫到主子什麼?四萬精銳對抗白虎百萬雄師,實力懸殊,他可以做到什麼?
靈機一動,不知怎的明夜竟想到了離開落天門時,落掌門對他說的那番話。
他說,落天門是他的家。
雖然心頭不屑,可若是能夠繼承落天門,是不是就可以幫到主子了?就算只是一點微薄的戰力,但只要能夠幫助她,他心甘情願!
第二天,十二剛跨出門,便看見明夜一臉憔悴守在院落中,臉色微白,渾身寒霜遍布,眼袋泛青,似一夜輾轉難眠,眉宇間盡是倦色。
她眉頭輕輕一蹙,吩咐道︰「你回房休息吧。」
明夜喉頭一澀,對上十二看似冷漠,實則隱藏擔憂的視線,心中的主意愈發堅定起來︰「主子!我需要再回落天門。」
「恩?」十二眨了眨眼。
「我想回去,奪權坐上門主之位,為主子盡一份綿薄之力!」明夜一字一字堅定決然的說道,昔日,那個在暗巷中,被人踐踏,被人羞辱,一身污穢的少年,如今早已成為了可以為她撐起一塊小小天空的存在!
十二一怔,「你大可不必……」
「主子!」這是明夜第一次打斷十二的話,也是他第一次違抗十二,態度堅決,帶著不惜一切的孤勇,「我已決定!」
十二低垂下頭,微微一嘆。
誰能阻止得了少年武士赴死?
她緊抿唇線,抬起頭來,眸光銳利,深深凝視了明夜幾眼,「好,我等你率領落天門與我匯合!」
「是!」明夜心潮一蕩,為她的信任,也為她的豪情,「主子請多保重。」
「去吧。」十二一揮手,目送明夜飛身離去,隨即閉上眼,將心里淡淡的不舍壓下。
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既然他想飛,她便松手,任他翱翔!
她的身邊,從來沒有廢物!從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