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驚駭的對視幾眼,皆在彼此眼中看見了敬畏與恐慌,哪里還敢造次?
若說十二未出現前他們還有出手震懾住對方的打算,那麼現在,在絕對實力面前,他們只能選擇誠服!
玄武大陸,素來以強者為尊。
十二足尖在二樓長廊之上輕輕一點,身影飄然落下,正殿中,因斗氣的震蕩白玉地面凹凸不平,她飛身從殿中躍出,落到眾人中央,看著中央的浮雲地上擺放的一具被白布蒙住的尸體,眉頭微皺。
「怎麼回事?」視線移向明夜,她只不過去為凌宇寒找墨白治病,他們又因為什麼鬧得不可開交?似是察覺到十二的怒氣,白子旭與睿王紛紛冷哼一聲,散去了腳下的威壓,各自退到兩國皇帝身旁,遙遙對持。
「你們誰能告訴我,生了什麼事,恩?」十二眉梢冷峭,似一把出鞘的寶刀,戾氣逼人。
明夜急忙上前,道︰「主子,他們二人正在爭論白子墨的尸該歸于何方。」
「不錯,雖說我兒死前做了不少錯事,但無論如何,他終究是我白虎的太子!理所應當該由朕帶回白虎,好生安葬!」白虎帝陰沉著一張臉,話語堅決,雖說白子墨對他下毒,便是千刀萬剮,也難辭其咎,但那是白虎的家事!關上門來如何解決也是白虎的事,何時輪到玄武插上一腳了?
若是今日放任玄武將白子墨的尸帶走,白虎威名何在?日後白虎如何在四國中立足!
十二眉梢輕輕一挑,目光轉向一旁的玄武帝。
「白虎陛下此言差矣,」玄武帝據理力爭,毫不退讓,笑話!白子墨殘殺玄武十多萬人,他的尸該交給玄武,論其罪!「白子墨狼子野心,與我玄武已結下血海深仇!朕要帶走他的尸體,以泄天下黎民心頭之恨!」
「玄武帝!」白虎帝氣得臉色鐵青,「你不要欺人太甚!朕已答應補償那些因戰亂慘死的百姓與士兵,你竟還想要我兒的尸體?真當我白虎是軟柿子,任你踐踏嗎?」
話音剛落,他身後幾名侍衛紛紛飆升威壓,氣氛再次變得火藥味十足,似一場大戰一觸即。
「所以咯,如意就是你看到的這個樣子。」邱樓拖著重傷累累的身體,走到十二身旁,下巴往爭鋒相對的兩國之君身上以挪,笑得齜牙咧嘴的,「他們都想要將白子墨的尸帶回國去,方才便是因為此事生爭吵,險些動手。」
十二看了眼地上,被白布蓋住的尸體,太陽穴突突的跳動幾下,這人,便是死了也還要引起騷亂,果真是禍害!
她心頭月復誹,又見白虎、玄武兩國皇帝互不相讓,眉頭緊皺成川,漠然出聲︰「若不然,你們直接打上一架。」
十二一句話,卻叫在場諸人紛紛變了臉色。
打上一架?雖說他們看似劍拔弩張,但誰也沒有率先動手的意思,不過是虛張聲勢,若當真要打,若是有個萬一,傷到了皇帝的龍體,那可如何是好?
將眾人的神色看在眼底,十二眼中掠過一絲譏諷︰「誰的武力更強,誰就可帶走白子墨,公平吧?」
「……我倒是覺得,既然這里是司馬如意的地盤,白子墨又是她親手誅殺,那麼,為何不听听看她的意見?」睿王徑直開口,將皮球踢給了十二,「司馬如意,是你讓我等聚在此,也是你以一己之力力克白子墨,他的尸該交給誰,你且說說?」
驟然間,所有人都將目光移向了十二,要說這里誰的話舉足輕重,唯有她一人!
十二嘴角微微一抽,「交給誰?」
她看了看臉色鐵青的白虎帝,又看了看一旁同樣面帶剛毅的玄武帝,只覺得睿王這個問題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不論交給兩國哪一方,她必將得罪另一方,不過……
眼眸中掠過一絲極淡的厲色,「既然白子墨死于我等之手,那麼他的去留也該由我做主,」十二冷漠的視線一一掃過眾人,所到之處,誰敢直視?莫不是低頭不語,「不論今日將這尸交給誰,剩下的一人必定心有不服,」
「對啊對啊。」邱樓急忙點頭附議︰「交給白虎,玄武肯定心有不甘,但是交給玄武,白虎也不會善罷甘休。」
「所以,將他交給我司馬如意,是最好的結果。」十二淡淡一笑,面色篤定,她一句話,讓兩國皇帝誰敢反駁?雖說心底或多或少有幾分不甘願,但想起十二素來暴虐的作風,以及她手中握有的勢力,也只能飲恨答應。
「那你要將他如何懲處?」玄武帝冷不防開口問道,若是十二直接將白子墨安葬,哪怕拼著與她決裂,他也不會善罷甘休!
此等惡人,犯下諸多滔天罪行,怎能得到一個全尸?應該把他碎尸萬段,挫骨揚灰才對!
玄武帝身泛殺意,目光冰冷,等待著十二的回答,白虎帝不陰不陽的笑了一聲,同樣是氣勢逼人︰「玄武帝,我兒已死,難不成你還打算將他分尸嗎?」
「有何不可?」玄武帝反問道,面露譏諷,「白子墨生前殺我玄武多少百姓?害死多少士兵?若連他這樣的人都能得到全尸,日後九泉之下,朕有何顏面去見那些死掉的亡靈?」
他一字一字說的抑揚頓挫,話鏗鏘有力,帶著一股子狠決的味道。
十二眉頭微微一皺,看向玄武帝︰「那你說要怎麼辦?」
「將他挫骨揚灰!」玄武帝咬牙切齒的說道,「這樣罪大惡極之人,朕要他即便下地獄,也不得安寧!」
「玄武帝!」白虎帝氣得渾身抖,雙手緊握,指骨泛白,一雙眼更是因怒氣飆升通紅一片︰「你當真要仗勢欺人!?」
「哼,易地而處,白虎帝,若你是朕,你可會放過一個踏破你河山,誅殺千萬黎民的罪魁禍?」玄武帝毫不退讓,直接杠上了白虎帝。
又開始了……
十二揉了揉酸疼的眉心,只覺得渾身乏力,她口中一聲低喝︰「好了,吵什麼?身為兩國君王卻猶如市井潑婦,你們這副模樣,若讓天下萬千黎民看見,可不是丟了面子又丟里子?」
當今天下膽敢如此辱罵、羞辱一國之君的,恐怕也唯有她能做到。
不過,她所做的、所說的一切,通通都是建立在她有足夠藐視天下的實力之上!強者的世界本就是如此,弱肉強食,想要成為霸主?那就拿出身為霸主的實力與魄力,若不然怎能服眾?怎能讓人心悅誠服?
十二一句話,便叫方才還針鋒相對的兩人紛紛閉嘴,只雙眼齊刷刷看向她,仿佛在等待著她的決斷!
「白子墨既然已死,不論他生前犯下了什麼滔天之罪,都該一筆勾銷,」見玄武帝還有反駁的意思,十二眼眸一冷,往前一步,渾身帶著一股冷厲之氣︰「逝者已矣,難道你們還想鞭尸不成?有我司馬如意在此,誰敢動他一下?」
誠然,白子墨雖然罪無可恕,但他已命喪九霄,且不說這世上有沒有地獄一說,死了的便是死了,說什麼藥將他挫骨揚灰,說穿了,只是為了安撫天下黎民的借口!
「不過,他殘殺十萬百姓也是事實,」十二口風一轉,接著道︰「那便將他安葬在玄武與白虎的交界處,為他立墳,讓兩國黎民隨意觀賞、辱罵、唾棄,如何?」
既然他們意見不合,那麼,將白子墨安葬在兩國邊境的交界處,那些對他恨之入骨的百姓可日日夜夜前去他的墳頭,扔白菜也好,砸雞蛋也可,心頭怨氣出了,自然也就安寧了,這樣一來,不論是玄武還是白虎,都能交差。
白虎帝與玄武帝對視一眼,皆在對方臉上看見了妥協之色,事已至此,十二做出了決斷,除了妥協,他們還能如何?
「好!朕是給你面子,可非是怕了他玄武。」白虎帝最末還不忘叫囂一句。
玄武帝臉上浮上一抹冷笑,「彼此彼此。」
十二手臂一揚,便將白子墨的尸收入納戒,「既然你們都答應了,那麼,過幾日,我便派人將他安葬。」
「好,」白虎帝咬著牙應了一聲,「事情已圓滿解決,朕宮中還有要事,不便久留,勞煩司馬小姐護送朕回國!」
十二聞言漠然點頭,從幸存下來的門人中挑選幾個輕傷的,作為護衛護送四國皇帝安然回國。
臨走前,朱雀女皇朱慕朝著十二高高豎起拇指︰「如意,好樣的。」
不僅圓滿的讓四國和談結束,同時誅殺了狼子野心的白子墨,今後,她在四國的聲望,恐怕會凌駕于皇族之上!
誰敢小覷她?誰還敢漠視她?司馬如意之名必將橫掃整個玄武大陸!
十二不置可否的聳了聳肩,目送朱雀國眾人離去。
「如今,你可有半分悔意?」一道低醇、清潤的嗓音,猶如梵音繞耳,在十二耳畔響起,她驀地轉身,便看見一襲白衣飄渺的木離,眉梢輕佻︰「什麼意思?」
「四國已如你所願安定下來,你日後的身份必將水漲船高,若你想奪取四國,也是輕而易舉,你日後可會後悔今日的決斷?放棄一統天下的機會,任由天下四分,四國鼎足而立。」木離淡漠的問道,一雙清明的眼,定格在十二身上。
十二狂傲一笑,「我早已說過,此生所求只是與在乎的人攜手笑看天下,爭霸?那種費力不討好的事,誰願意誰去,後悔?這兩個字在我的人生中,從未出現過!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
她說得堅決,說得肯定,一雙眼璀璨得宛如天上繁星。
木離心頭一跳,終是一聲長嘆,「也罷也罷。」
看著他落寞離去的背影,十二緊抿了唇線,一聲低不可聞的話從唇縫間吐出︰「抱歉。」
不是不知,他為了那百年預言付出了多少,也不是不知他為了輔佐日後新帝,籌劃了多少年,但她志不在此,只能一聲長嘆。
木離,這個人是十二虧欠最多的。
她欠他的,怎能還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