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里頭,皇後住在鳳陽宮,皇後回到鳳陽宮已是戊時。
重臣及家眷送給皇後的賀禮都會先放在鳳陽宮統計查看一遍,再放進庫房里頭。
宮女和太監們正一件件的打開查看登記,打開一個錦盒時,瞧見里面竟放著一整套的衣裳,包括中衣和外衣,針線和繡工很都不錯,只皇後娘娘生辰第一次瞧見有大臣的家眷會送這個的。
有宮女就忍不住嘀咕了起來,「這是……禮部左侍郎兒媳送的賀禮?」
有小太監湊過來看了一眼,「竟然給皇後娘娘送衣裳,我听說這宋家兒媳才嫁進宋府就把宋家長子給克死了,听說還是個完璧之身。」
小宮女嘆道︰「才嫁進去就克死夫君,在府中的生活肯定不好過,難怪送這樣的……」
話還未完,宮外的守門太監高聲道︰「皇後娘娘回宮。」
呼啦啦屋子里的宮女太監全部跪下,皇後已經走進房中,來到一堆的賀禮旁,看著桌上打開的錦盒,怔了下,面上閃過一抹傷痛,她拿起那衣裳問道;「都起來吧,你們方才說這是誰家送來的賀禮?」
小宮女小太監們起身,那整理賀禮的小宮女道︰「回娘娘的話,是禮部左侍郎家的兒媳送的賀禮。」
皇後怔怔的看著那針腳和繡工,迷茫的問,「這兒媳是哪家的姑娘?你們剛才說的才嫁進去就克死夫君?」
小宮女回道︰「宋家兒媳是武安侯羅家的長女,嫁到宋家的頭一夜,听說……剛拜了天地,新郎就死了,這才說她克夫的。」
皇後仔細的回憶起羅家長女,印象中只有一個畏畏縮縮的姑娘,她蹙了下眉,目光又回到手中的衣裳,越看那針線和繡工,她的心跳動的越厲害。「你們可記得宋家長子成親的時候是哪一天?」
小宮女小太監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肯說話,皇後蹙眉,「還不趕緊回答!」
小宮女小太監又全部跪了下來,那小宮女頭垂的低低的,惶恐的道︰「是……是六月初八。」
皇後的手有些抖,六月初八,那日正是玉兒出事的日子。
「去……去把以往每年羅家大姑娘送來的賀禮名單找出來!」
很快就有宮女去把往年羅家送來賀禮的單子找了出來,皇後沿著上面細細的對照了起來,以往羅家大姑娘送的賀禮不算出挑,卻也中規中矩,都是一些很名貴的字畫什麼的,從來沒有送過類似自己親手縫制的賀禮。
這是巧合還是什麼?
皇後再也坐不住,捧著那些衣裳回到寢宮里,留下一眾面面相覷的下人們。
來到寢宮,皇後把以往玉兒親手給她縫制的那些衣裳全部拿了出來,對照手中的衣物,針線,繡工,實在太像了!
這真是巧合嗎?
一想到聰明伶俐,善解人意的女兒,皇後的心就痛的不行,要是……要是自己沒有生病,玉兒就不會去寺廟祈福,也就不會發生那種意外了。
對女兒的想念讓她再也忍受不住,撲在床榻上哭了起來。
不多時,身後傳來太子鄭荀的聲音,」母後,您別傷心了,皇妹在天之靈也不希望你這樣的。」
皇後抬頭,看見太子淚落的更加急了,「荀兒,我心里太難受了,阿玉還是這麼小,怎麼就出了這事。」
鄭荀面上閃過一抹傷痛,他就這麼一個同胞的妹妹,自幼就極疼愛她,她的突然離世對他的打擊也不小。
皇後忽然想到什麼,也不哭了,從床榻上起來,捧起兩件衣裳來到鄭荀面前,「荀兒,你看,你瞧瞧這兩件衣裳的針腳跟繡工是不是一樣的?」
鄭荀接過衣裳打量了起來,發現兩件衣裳的針腳和繡工極為相似,不由的抬頭看向母後。
皇後激動的道︰「你也覺得很像對不對?甚至一模一樣?」
鄭荀點頭,皇後抓住兩件衣裳,猶如抓住救命稻草一樣,「這一件是玉兒以往給我縫制的衣裳,這一件是羅家大姑娘也就是宋家兒媳今日送給我的賀禮。玉兒……玉兒她每年都會在我生辰時送上自己縫制的衣裳的。荀兒,你說會不會……會不會是玉兒回來了?」
「母後!」鄭荀抓住皇後的手,目光悲痛,「皇妹已經死了,這衣裳代表不了什麼的,可能是巧合,也可能是宋家兒媳的手段,想討好您。不管如何,皇妹已經死了,不可能在活過來了。」
皇後滿是希冀的雙眼漸漸消散,只剩下滿目茫然,她松開手上的衣裳,低頭喃喃自語,「是啊,玉兒已經死了,怎麼可能活過來。可是……可是玉兒跟這宋家兒媳完全沒有任何交集,她怎麼會玉兒的針線功夫,還學的這麼像,荀兒,你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勁嗎?」
鄭荀想了想,嘆了口氣,道︰「母後,原本我不想告訴你的,其實……皇妹的事情有些不對勁,我之前去寺廟調查過,寺廟里的小和尚說寺廟很少會起這般大的火,那時正是夏日,不是秋燥之時,怎會無緣無故的有天火發生?我想著皇妹說不定是被人給害死的,只是過了那麼久,證據早就消散干淨了。」
皇後怔住,「你……你這孩子怎麼不再說,那到底是誰……」臉色忽然灰白,「說來說去能有誰,就算真有人想害死玉兒,那也只能是宮中的人,到底是生錯了地方,玉兒不該生在這吃人不眨眼的後宮中啊。」
鄭荀沉默半響,嘆氣,「時間過去的實在太久,那日跟著皇妹一起去的只有兩個宮女,也都一同被燒死在寺廟,什麼線索都斷了。不過這宋家兒媳的針線活跟皇妹這般相似,不妨從宋家兒媳那里下手,看看可有什麼線索。」
皇後呆愣,半晌後低低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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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雲楹回去宋府,一夜都沒休息好,做了一整晚的噩夢,都是跟那簡指揮使有關,夢見他長了一張血盆大口,追著要吃她,她跑啊跑啊,跑了一夜,早上醒來時她精神很是不濟,兩眼之下都是淡淡的青影。
紅秀一邊嘮叨一遍給她撲粉,「大女乃女乃,你自從昨天從宮中回來就神不守舍了,瞧瞧您這眼楮黑的,肯定沒一夜都沒休息好吧。」
羅雲楹唔了一聲,連開口的*都沒有。
等到紅秀替她梳洗打扮好,時辰已經快到了。
今天是十五,每月初一跟十五宋家所有子孫都要去給宋老太太請安,她也不例外。
外頭天冷的嚇人,紅秀給她披了一件大氅這才陪著她過去了老太太那邊。
過去沒多久,宋家所有的子孫都到齊了,連二房的人也都過來了,呼啦啦的一大屋子,等所有人都給老太太請了安。老太太讓人在房中擺了早膳,男女家眷各一桌。
食不言寢不語,宋家家教挺嚴格,一屋子人沉默吃東西,等到丫鬟把桌子都收了下去,宋老太太咳嗽了兩聲道︰「好了,我這里也沒什麼事兒,你們就不用陪我這老婆子了,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吧。」
一屋子人出了院子,宋太太攜聶姨娘,盧姨娘,謝姨娘還有二房的宋二太太方氏,姨娘梅娘先行離開了,,只剩下一院子的孫輩。
宋家子孫還算昌盛,大房除去過世的宋梓塵還有四個孩子,宋太太所出的二爺宋梓嘉,二姑娘宋梓芙,聶姨娘所出的大姑娘宋梓萍,三爺宋梓昂。二房也有三個,方氏所生的嫡出長子宋梓輝,長女宋梓萍,還有梅姨娘所出的二爺宋梓生。
宋梓生年紀是最小的,只有七歲,方才已經隨著梅姨娘離開了。
二房宋梓萍建議道︰「這般冷的天兒,咱們回去也沒什麼事兒,不如去梓芙堂妹房里說說話,喝點米酒吧。」
這提議大家都通過,羅雲楹昨天夜里沒休息好,這會難受的很,卻也不好拒絕,跟著一群人去了宋梓芙的院子里。
宋梓芙的房間早就燒上了銀霜碳,眾人進了屋子,丫鬟擺上糕點,又在暖爐上溫了一壺米酒,大家圍著炭爐子,喝著米酒吃著糕點。
羅雲楹歪在一旁打盹,听著大家的聊天聲。不一會忽然有小廝進來稟告宋梓嘉,「二爺,簡指揮使過來了,正在找您,您看要不要回去了?」
一听見簡指揮使這幾字,羅雲楹的瞌睡都給嚇醒了,猛的直起身子。好在眾人的視線都給那小廝吸引了去,並沒有注意她。
宋梓荷跟宋梓萍一听簡指揮使,眼楮都發亮了,兩人一同道︰「不如讓簡指揮使過來坐坐?」
兩人說罷,相似一眼,都各自蹙了下眉。
宋梓芙呵斥道︰「亂說什麼,這里是我的閨房,豈能讓外男進來!」又沖宋梓嘉道︰「二哥,你快些去吧。」
宋梓嘉對簡指揮使崇拜的很,一刻都不耽誤,立馬起身出去了。宋梓荷跟宋梓萍也跟了出去。這兩人一走,大家都走的差不多了。
羅雲楹也有些坐不住了,只想趕快回來安苑去,遂也起身告辭。
回去的路上,飄起了雪花,天兒太冷,丫鬟下人們也都窩在房里不肯出來。這會只有羅雲楹跟紅秀,兩人都在路上,還有路過最偏僻的梅花,羅雲听心中總有些沒底,發虛。
紅秀自從上次寺廟那件事情後,對簡指揮使也是驚懼有加,這回啥都不敢問,只跟著自家主子往回走。
路過梅園時,大片的冬梅開的正艷,梅花里竟隱隱有抹高大的身影,羅雲楹瞧見那身影心中咯 一聲,走的更加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