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對于聶真真來說並不陌生了,她找到賀太太所在的病區沒有花去多少時間,憑著對醫院的熟悉,甚至還走了捷徑。
VIP病區,空氣里消毒水的味道相對而言都要比普通病區淡一點。病區里很安靜,這個時候正是探視的時間,這里卻依舊很安靜,一點嘈雜的跡象都沒有。
護士安坐在護士站,處理著醫囑,省略了簡單的交談。
聶真真看了看入口處紅色的警示字牌「靜」,不由放輕了腳步,往里面走著。
她身上的衣服雖然沒有明顯的標牌,但都是IR專店的設計師純手工制作的,只有手上的Prada包標致明顯。這樣簡單低調的奢華,全然逃不過在VIP病區工作慣了的護士。
她們終日面對的都是社會最頂尖的人物,識人的功夫自然有一套。
聶真真剛往護士站的台子外邊一站,就有眼尖的護士迎了上來,熱情卻很輕聲的詢問她是來探望哪一位的。
賀太太的名字,聶真真還真說不上來,于是笑說到︰「賀部長,賀氏企業的總裁夫人,是住在這個病區嗎?」
那護士看她說話的時候含著笑,嘴角那一點梨渦更顯得她嬌俏可愛,對她的好感又增了幾分。很熱絡的領著她進了內里的一個套房,在門口停住了,讓她自己進去,這才走開。
護士走了,單剩下聶真真自己,還真是有些緊張。疑惑重重,見了賀明宸都不知道該從哪里問起。
四指彎曲著正要敲門,病房的推拉門卻被一下子拉開了。賀明宸一仰頭從里面走了出來。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會在這里見到聶真真,當時的反應是相當真實和純粹的。
那種神情,聶真真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最先的竟然是驚恐,雖然這麼形容她也覺得很荒唐,但這的確是她的第一感覺——賀明宸很怕見到她。
果然,她還沒有開口說話,就被賀明宸捂住了唇瓣,推向了走廊,推拉門在二人身後迅速合上。
聶真真並不是心思細膩敏感的人,但賀明宸這異常的舉動,若是她還不能察覺出什麼,那就未免太遲鈍了。
賀明宸拉著她的手,默不作聲,聶真真隱約覺得他是不想她和賀太太踫面,于是也就很是配合的沒有說話,任由他一路拉著,從長廊的側門進了花園。
下午兩三點的光景,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不過這花園本就是為了病人休養身體而建,各種樹木養的很好,枝葉繁茂蔥蘢,大片的陰影籠罩在地面上,那種綠色中透出的清涼一下子就從地面沁了出來。
賀明宸掏出口袋里的手帕,悉心的鋪在石凳上,這才讓聶真真坐下。
他的掌心一向是干燥清爽的,此刻卻密密的沾著一層薄汗。難道是熱的?
聶真真印象中賀明宸即使是在最炎熱的時候,穿著嚴實的西服也未曾有過這樣稍顯狼狽的樣子,疑惑的模了模他的手心。
這只是個再簡單不過的動作,對于已經訂婚的兩人來講,都算不上是很親熱。
賀明宸卻僵住了,抬眼凝望著聶真真。聶真真不明所以,就反射性的也望著他。
他這兩天照顧賀太太,並沒有休息好,臉色微黑中透著幾分青灰,是疲倦的神色。
「阿姨她……病的很重嗎?」
聶真真很少這麼心疼賀明宸,一直以來,好像都是賀明宸在照顧著她,寵著她,此刻見他眼圈都有些紅腫,想起她病了的那些日子,他總是不知厭煩的陪著,突然就有點埋怨起他任勞任怨的謙和性子。
她的問話並沒有什麼不妥,賀明宸的臉色卻更加不好了。聶真真心下一驚,賀太太的病……難道真的很不好?
心里焦急,手上就用了勁,誰知卻被賀明宸更大力的握緊了。連帶著也將她的另一只手一齊捧著,慢慢的放在自己臉頰上。
聶真真不敢動,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漸漸的手心里有冰涼的濕濡感,順著掌心的紋路彌散開。她當然知道這是什麼,但是,這是賀明宸的?!
在他面前一直以學長的姿態,守護著她的溫和的賀明宸,好像除了面帶微笑,就沒有過其他的情緒。
賀太太一定病的很重吧,所以,他才會哭。
他的父母雖然沒有離婚,但是分居已經多年。賀明宸養在父親身邊,他曾說過,小的時候見母親都是有條件的,只有達到了父親的要求,才會被允許去見母親一面。
賀明宸自幼缺乏母愛,父親又太過嚴厲,現在母親病了,他當然比正常子女要更加難過。
看著他顫抖的寬肩,聶真真抽出了手,捧起他的臉,從石凳上站起來,將他抱在懷里,感到他在她懷中慢慢的放松了,她也舒了口氣。其實,安慰他真的很容易,賀明宸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
「……初夏……」
「嗯。」聶真真已經習慣了他這麼稱呼她,手指撫模著他的短發,指間有些油膩,他很少這樣不修邊幅,看來照顧賀太太的確耗費了他很多的時間。
他們雖然還沒有結婚,但也已經是定好婚期,交換過戒指的未婚夫妻,這個時候,理應和賀明宸一同進進孝心。
她是這麼想的,也就這麼說了︰「明宸,一會兒你先回去吧,我在這里陪著阿姨……」
「不行!」賀明突然從他懷里掙月兌,分開了兩人的距離,語氣很有些嚴厲,仿佛她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
看著聶真真惶恐的樣子,他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有些干燥的唇瓣輕輕蠕動著,目光閃爍,都不敢直視著聶真真,那樣子分明就是在思忖著該怎麼開口。
「我是說……你身體原本就不好,別把自己給累壞了。」賀明宸的解釋,其實也算是合情合理的。
聶真真身體不好,在熟悉的幾家里都不算什麼秘密了。
但賀明宸很快就又露出了一副很驚疑的樣子,打量著聶真真,語氣有些激動︰「你怎麼會在這里的?韓澈怎麼可能放你出來?你又是怎麼知道我媽她病了?」
一連串的問題,聶真真還沒想著要回答,但賀明宸的慌亂本身就已經很可疑。加上連日來的反常舉動,她現在是不得不開口一問清楚了。
「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到底有哪里不對勁?我為什麼不能在這里?今天是我復診的時間。明宸,你知道什麼?這些天,你連我的電話都不接,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會知道韓澈,你見過他了?」聶真真一旦開了口,就無所顧忌了,既然已經出來了,機緣巧合下也見到了賀明宸,當然一定要問個明白。
賀明宸被她問的,一口氣堵在嗓子眼,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的確,這段時間,雖然是短短的時間,卻是發生了很大很麻煩的事。
這一切,都是因為韓澈而起,確切的說,歸根結底是因為聶真真而起。
他不是不想接她的電話,如果可以,他恨不能沖進韓家,把她從那個魔鬼身邊帶離。可是,他的母親卻病了,被韓澈的詭計所害,現在賀太太根本不能听到「韓初夏」或是「聶真真」三個字。
賀太太質問他的時候,他一個反駁的字都說不口,雖然是韓澈的詭計,但也全部都是事實,他不會狡辯,況且鐵證如山,他就連沉默都顯得荒謬。
他的手機早被賀太摔爛了,他偷著從家里出來想要來韓家救聶真真的時候,被賀太太發現了,當下氣的急怒攻心,進了醫院。
其實賀太太的身體並沒有什麼,但當一個母親以自己的身體健康要挾兒子的時候,試問又有誰能抵得過?
賀明宸每分每秒都想著聶真真在韓家是不是被韓澈折磨著,他不相信韓澈的為人,因為一己私欲罔顧倫常的男人,在他眼里不是深情,根本就是個狂妄的瘋子!
剛才卻在醫院里見到了聶真真,只隔著一道門,差點就讓聶真真見到了賀太太。
那眼里一閃而過的驚恐,並不是害怕聶真真氣著賀太太。他是怕,母親見了她發怒是小,傷害聶真真才是他最擔心的。
他也知道這麼臆測自己的母親很不孝,可對聶真真的愛護已經成為一種習慣,而且,他從來沒有認為聶真真錯過,賀太太這麼討厭聶真真是他所沒有想到的。
為什麼,他的親人不能像他一樣,疼惜他所愛的人呢?
「明宸?」聶真真知他必有隱瞞,他也提到了韓澈,也就是說韓澈的確是對他動手了?
「是不是韓澈,韓澈他對你怎麼樣了?」
賀明宸一听她這麼問,立即緊張的反問到︰「你呢?被他關在家里,他有沒有……有沒有……」他到底性子謙和,臉皮薄,問不出那麼直白的話。
那臉色卻是異常的難看,像是打翻了的調色板,什麼顏色都有。聶真真一顆心揪緊了,知道他想要問的是什麼,慌忙搖頭否認︰「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他沒有踫我。」
賀明宸一口氣順了,表情明顯輕松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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