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又閉關呢?」梁駿馳一貫戲謔的聲音在「一千一夜」貴賓房深處響起,一手搭上門把,里面沈蔓青推門走了出來。
看見大大咧咧的他,將手指貼在唇上,又回頭往里面看了看,將門帶上。
「你小點聲,喝了一夜酒,好容易睡著了,你等會兒再進去,現在別去吵他!」
梁駿馳唇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心中暗罵︰真他媽人比人,氣死人,這年頭,是旱的旱死,澇的澇死!什麼好女人都叫韓澈這混球一人佔了,別人一個撈不著,他還就一個也不知道珍惜!
沈蔓青帶著梁駿馳在隔壁房間坐下,看他神情不對勁,就帶了點討好的意思,親自給他調酒。
梁駿馳對她的那層意思,韓澈跟她提過,在這之前她自己也是有些察覺的。本來以為他只是少年公子哥「鋤強扶弱」一時的新鮮,但這些年下來,也切實體會到了這個頂著「公子」惡名的梁家二世祖,對自己是真的動了感情的。
他對她,就像她對韓澈。她雖然不能回應,卻是深知他的感受。
「喝吧!」沈蔓青將調好的酒遞到梁駿馳手上,梁駿馳像是有什麼話要對她說,兩眼直直的看著她,也沒有伸手去接。
沈蔓青突然覺得他這副委屈的樣子看著很讓人揪心,明知道自己的舉動不太合適,她還是拉起了他的手,將杯子塞進他手里。
梁駿馳趁勢將她的手握住,沈蔓青掙了掙,沒掙開,有些急了,臉也有些紅。她低低的含他的名字︰「駿馳……」
「蔓青,我要走了。」
兩人掙扎糾纏的動作突然停止,梁駿馳猛的將杯子往桌子上一放,將沈蔓青牢牢的抱在懷里。這是這麼多年來,他們最親密的距離。
沈蔓青沒有掙扎,腦子里還在思忖他那句話里的意思。
「你……要去哪兒?」
「學術界里組織的古墓考古活動,我……是A大領隊。」沈蔓青身上是「一千一夜」一樣的味道,時間久了,這種味道就更濃,但梁駿馳一點也不厭惡,盡管他知道這是種惡俗的氣息。
有一種人,出淤泥而不染,古文雖然矯情,但誠不欺我。梁駿馳心里,沈蔓青就是這樣的人。
「會去很久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這要根據發掘情況來看,但短時間內想要回來,是不可能的。」
他要離去的消息,突然在她心底生出一種不舍的情緒。
除了他出國留學的那幾年,她認識他十六年了,這是他第二次說要長途遠行,而且歸期不定。
梁駿馳自然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松開她,笑笑說︰「我們認識十六年了,楊過都等到小龍女了,我看來是等不到你了,你就當我去療傷了吧……回來,我就痊愈了。」
「你別這麼說,駿馳……我,對不起。」
冰涼的吻,落在沈蔓青的眉間,以一種鄭重的姿態,行一個告別的禮,為的不知道是這一次的遠行,還是他十六年彼此心照不宣、最終無果的暗戀。
「我是真的、真的,愛過你。」
「哈……真丟臉,說這麼肉麻的話,咦!果然不太適合我啊!」梁駿馳迅速拿起桌上她調好的酒,放在鼻尖聞了聞。
「這是你第一次為我單獨調的酒,總算是沒再沾韓澈那混球的光了。」
仰起脖子一飲而盡,清冽的酒從嘴角沿著他白皙的肌膚往下滑落,他對著沈蔓青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耀眼的讓沈蔓青頓時兩眼溢滿了灼熱的液體。
「韓澈那小子,這次鬧了大烏龍了,活該,該他受罪!讓他繼續擱那痛苦吧,哥們要去享受‘策馬嘯西風’的快意人生了!
蔓青……幫我跟他說,保重,還有我祝福他。」
沈蔓青看他站起身往外走,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道什麼樣的話比較合適。一張嘴到︰「你不親自跟他說嗎?你們,就跟親兄弟一樣。」
梁駿馳濃眉一挑,豁達的流光在眉宇間浮現,笑笑︰「不了,這兩天還有很多準備工作要做,去的時間很久,環境和條件也比較艱苦,不準備好了,怕到時候難交代。
還有,我可沒他這麼傻的親兄弟,連自個老婆是不是佷女都能鬧錯,真笨!」
可是,還真是有福氣!眼角有些濕,不敢回頭看沈蔓青,搖搖手,拉門出去了。
沈蔓青在他走了之後,一個人呆坐了很久,想她、想韓澈、想梁駿馳,這些年,匆匆而過,居然已經十六年?
天晚了,她也沒有開燈,還是前頭的酒保來敲門,她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到前面去處理了些事,想著韓澈睡了一下午,應該也是醒了。于是折到他房中去看看。
門一推開,韓澈已經醒了,正靠在窗前。
身上換了浴袍,頭發也是濕的,看來是洗過澡了。但他手里依舊握著酒瓶,就連杯子都沒用,就著瓶口就那麼一口一口喝著。
這樣已經過了很多天,沈蔓青理解他心情不好,但此刻卻也實在看不下去他這副自暴自棄的樣子。
快步走上前,一把奪過他手上的酒瓶,韓澈完全沒料到她會這麼突然,竟然就叫她奪走了。
「嘁……還給我。」他語氣平淡,沒有抑揚頓挫。
沈蔓青也不說給,也不說不給,拿起酒瓶就往自己嘴里塞。她是在歡場混跡多年的,酒量自然不在話下,可這麼烈的酒,以她這種方式喝,還是很容易醉酒傷身的。
「你干什麼?」韓澈見狀才了悟似的沖上前奪過她手中的酒瓶。
一瓶酒已被她灌下去一大半,酒氣在兩人間縈繞。沈蔓青妝容精細的臉上浮現出一種猙獰的氣勢,獨獨仰望著韓澈的姿勢依舊落寞而倔強。
「你喝啊,你不是想要喝嗎?我陪你喝,今天韓哥要喝多少,我沈蔓青奉陪到底!」
隔著一臂的距離,韓澈眼底閃過一絲錯愕後的了然。胸廓急遽起伏,壓抑著心中劇烈的涌動,一直凝視著眼前滿身倔強的女人。
她也絲毫不躲閃的回望著他,他在她的目光中頹然的敗下陣來,緩緩側過頭,眼里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傷痛。
「蔓青,你不必這樣,我沒事的……」我能有什麼事?就算我再怎麼糟踐自己,還是活的好好的,可是,真真,卻被我傷成這樣。
韓澈頎長的身子順著玻璃牆壁一路下滑,聲音越來越小。
看出韓澈已經動搖,沈蔓青趁機將酒瓶一腳踢得遠遠的。殘余的液體撒了一地,她也沒空去顧及。
「韓澈,你想要怎麼做,我會一直支持你的,真真告訴過我……」沈蔓青抬起手想要將韓澈抱在懷里,可抬起的手在空中舉了半天,最終還是落在身側。
韓澈搖搖頭,像是沒听到她的話。
「我原來可以的,我原來可以好好愛她的,我明明想過要把最好的都給她,怎麼就成了這樣?」
簡單的話語,千斤鼎一樣堵在韓澈喉頭,那些沉痛的甜蜜,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沈蔓青縱有千言萬語,也都安慰不了這樣的韓澈。傷害總是真實存在的,不會因為任何理由而抹殺。
她卻突然從韓澈的話里,想起了一件事。
雙手猛地蓋住韓澈的膝蓋,掃開他擋在眼前的手,選擇忽略他眼里的濕意,急問到︰「韓澈,我問你個人,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做‘邵婷’的人?」
「邵婷?」韓澈倉促的擦了擦眼角,疑惑的點點頭。「當然認識,怎麼了?她是真真的母親!」
沈蔓青嗤笑一聲,也歪在了地上。
「韓澈,你喜歡過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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