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太太,您慢點,這樓梯啊,我總覺得蠟打的太滑了,每次走的時候我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滑倒了。我這把老骨頭啊!」
一路上邵恆都喋喋不休的說著話,這會兒說的,好像真真是個客人似的。
邵恆以往在她的印象里是沉穩而安靜的,像這樣多話的時候,還真是不多見,反正真真是沒見過。
邵恆好像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韓宅的女主人,哪里還需要他來指點路該怎麼走?他這麼說,倒好像是在同主人抱怨似的。
「不好意思……」
他剛開口說抱歉,就听真真也張口說到︰「邵醫生在韓家很多年了?」
「嗯,很多年了,你來的那一年,我才剛來韓家。」
真真點點頭,那也不少年了——十多年了。當年還是個年輕的醫生,現在已顯出蒼老來,兩鬢間依稀能看見一兩絲白發,大概是作為醫生,體力腦力雙重消耗的緣故,和韓澈一般年紀的他,卻比韓澈顯得要大得多。
樂樂的房間在三樓,二樓的房間都滿了,只是她的、韓振天的還有韓溯的房間都空著罷了。
三樓一大半都是客房,樂樂的房間在一上樓梯的左手第一間。
人走的近了,漸漸听見里面有說話的聲音。
「來,把這個獼猴桃吃了,阿姨已經去了皮,你直接用勺子挖著吃就可以了,又方便干淨的。」
這個聲音?真真心頭一跳,一個名字呼之欲出,但她卻不敢輕易下結論,定要親眼看見才能死心。
推開樂樂房間的門,頂里面寬大的床上,樂樂正半躺在那里,艾草就坐在他的床邊,把一只小瓷杯遞到他手里,瓷杯口露出青色的獼猴桃瓤,樂樂手里握著銀色的湯匙,一臉的饞樣。
「樂樂。」
真真覺得有些悶,腦子里閃過「鳩佔鵲巢」四個字,冷眼看向艾草,目光里全是鄙夷和不善。
正對著獼猴桃虎視眈眈的樂樂一听到真真的聲音,立馬把手上的東西甩到了一邊,掙扎著要從床上起來,高聲歡呼著︰「媽媽,你回來了?你怎麼沒有跟樂樂一起回來呢?」
「媽媽這不是回來了嗎?」
真真把兒子抱在懷里,把他的小身子按回床上,佯怒到︰「你干嘛亂動?才手術過,可以這麼亂動嗎?」
一直沒說話的艾草,這時在一旁解釋到︰「那個……醫生說的,可以讓樂樂適量運動運動的,會對傷口恢復……」
艾草沒說完,見真真瞟也不瞟她一眼,那種陌生和抗拒感,太過濃烈,很容易就感覺到了。
她適時的閉上了嘴,沉默的往外退著。
人才走到門邊,剛好撞上停好車子趕上來的韓澈。韓澈看她低著頭往後推著步子,眼見著要絆倒,伸手托住她的後腰,笑道︰「這是怎麼了?好好的,干嘛這麼走路?」
艾草臉上一紅,抿唇笑著︰「沒事,我要回去了。」
「這就要走了?」
韓澈皺了皺眉,抬眼看見樂樂坐在真真懷里,邵恆正在查看著他的傷口。小家伙撒著嬌對媽媽說︰「媽媽,你知道嗎?我可疼了!」
「是嗎?媽媽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真真噘起嘴彎子在他的傷口處吹了兩口氣,笑到︰「不疼不疼,疼疼飛走了!」
「哈哈……」
母子兩會心的笑著,樂樂更小的時候,她就是這麼哄著他的,現在他大了,媽媽還是這麼哄他,他自然是不會上當了。
韓澈別過眼,克制著不讓自己在看,若是再多看兩眼,他怕自己會忍不住——忍不住就這樣強行把她留下來!
他轉過身子面對著艾草,低了頭問她︰「時間不早了,吃了飯再走吧,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艾草受寵若驚的連擺著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媽還在家里等著我,我就不在這里吃飯了。」
韓澈遲疑了會兒,也不再堅持︰「行,不吃飯也行,那我送你回去。」
說完,長臂一伸,攬住艾草的肩頭,兩人一同出了房門,聲音沒入牆角,再沒了蹤影。
接下來,邵恆說了什麼,真真都听得不太真切,無非是說些傷口將養要注意的事項,這些交待在真真看來是有些多余了。
她原本就是學過護理的,懂這些不說,韓澈請的那兩個看護,哪里就成了擺設不成?她的心里梗著一根刺,攪得她胸口那里一片血肉模糊,她也是個急需要醫生解救的人——而她的醫生,就只有韓澈一個人!
真真陪著樂樂吃了晚飯,小家伙還在養傷,飲食上有些特殊,自然是沒有平日里吃的花哨,真真哄著他好容易喝了一碗粥,又用湯泡了些小蔥餅,因為沒什麼味道,樂樂吃了這些,就再也不肯吃了。
但對于水果,小家伙還是比較偏愛的。
真真端了一只盤子,坐在床上,奮力的削著他喜歡的水果,又極有耐心的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塞到兒子嘴里。
樂樂吃飽了,真真陪著他看了會兒動漫,上面放著什麼,她是一概不知,只知道畫面上的人頭攢動,屏幕上散發出五顏六色的斑斕色彩,刺激的她兩眼發漲。
她的脖子有些僵硬,側過頭一看,身邊的小家伙早就已經睡著了。
悉心的替樂樂蓋好被子,小心翼翼的放輕了步伐,囑咐門邊的兩位看護好生照應著,便走出了房門。
抬手看了看腕表,從韓澈出門到現在,四五個小時了,她都沒有看到他的影子。他是回來了,卻對她避而不見呢?還是干脆就沒有回來?
正這麼想著,樓梯上響起一陣沉穩的腳步聲,真真心口一陣狂跳,忍不住往樓梯口走了兩步。
韓澈一抬頭,剛好看到她。
他于是停住了步伐,直視著她問到︰「樂樂睡了?」
「嗯。」她輕點頭,雙手搭在樓梯欄桿上。
「你有時間嗎?」韓澈猶豫了會兒,問到。他的客氣疏離,是這麼明顯,似乎是特意做給誰看一樣。
她沒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
韓澈看得真切,嘆道︰「那你跟我來一下書房吧,我有話要對你說。」
韓澈走在前面,低頭看著地上的影子,他的影子在地上只成一個小點,而跟在他身後的,是真真的,那是一個更小的點,兩個點,兩個圈,沒有交集,不成同心圓。
跟著韓澈進了書房,她要關門,韓澈卻轉過了身,搖搖手說︰「不用關門,我就兩句話。」言下之意,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私密的話語,也不會花去很長時間。
真真呆了片刻,抓住門把手,固執的把門關上了,如果她知道韓澈即將要對她說的話,她想,她一定不會做出這種明顯意氣用事的舉動來。
只听韓澈嘆了口氣,清了清嗓子說到︰「我想過了,我們之間的關系,有必要好好整理一下,之前是我的私心一直在……還夢想著同你破鏡重圓,所以一些事情就故意不去辦理,現在……還是趕緊辦了吧。
你放心,不會讓你操一點心,離婚協議書,我已經讓律師在草擬,你如果有什麼條件可以提出來,我都會答應你,只一點……樂樂得歸我。」
親口听到他說出「離婚」二字,真真只感到全身徹骨的寒意襲來。那一刻,理智抽離腦袋,她只能跟隨著本能的意願和渴望走。
「不,不,我不離婚!韓澈,你不是我叔叔,我們是可以在一起的,為什麼要離婚?我不要離婚!」
她上前一步,想要抱住韓澈,卻迎上韓澈冰若寒潭的深邃雙眸。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