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刻銀月燦然照射在海面上,反射出點點輝光,凌虛御空的人風姿流麗,挾風行雲,向著山崖飛來,他的身影在大海神秘幽深的背景下,有著絕美不遜明月的光芒,恍然月下仙人。
盡管對方敵我未明,周遭情況更是難以厘清,好象有不可預知的危險在窺伺,可看到那月光中凌波而來的身影,顧萌萌腦子里突然詩意地冒出了「海上升明月」那句詩,哦,還有「明月出天山,蒼茫雲海間」都絕配此景啊。
她不由打了一個寒噤,默默鄙視起自己不合時宜的文藝,幾息之間那人已飛上了海邊山崖,向著她走過來,端地是行步安雅,身姿如玉樹。月光映著他毫無瑕疵的容顏,那如畫的五官即使在修士中也極是罕見。微風過,連空氣中都沾染了他身上泠泠不知名的冷香。
可是,越靠近,越感覺傳來的氣息根本不象是正道正大浩然的靈息。
顧萌萌心里猛地一縮,她認出來者是誰了。若是平時有緣遠遠看見這以前和她有過一面之緣的高人,她肯定會在本能的驚艷之後,真心實意地帶著尊敬欽佩向他行禮,多半在人家飄然而去後,還會多看這位門派中大領導的背影幾眼。
可現在在這個古怪的地方見到此人,她卻象被猛獸盯住的小動物般,嚇得身體都僵硬了,要是她有本事在這人面前逃走的話,她絕對會頭也不回地撒丫子就跑。
此時的玄機才子明夷真人,盡管依然是冷傲的神色,文雅的舉止,可與初見之時靈息完全內斂的正道高人做派完全不同,正毫不掩飾地散發著強大的魔氣,完全象是一位殺人無數的嗜血魔尊。
她知道一個手握重權的大修士難免有些不可示人之事,可她,她絕對不想撞破什麼要命的秘密啊!
顧萌萌話都快說不出來了,雖然在清玄大陸正邪不兩立的說法基本停留在理論上,正道和魔修敵對是不錯,也沒到一見面就你死我活的程度。可明夷真人是什麼身份地位呀,正道的巨擘哪能和魔修扯上關系?就沖她一個小弟子居然好死不死看到了回鳳峰主魔氣滿身的一面,她也夠上被滅口的資格了。
避卻是避不過的,眼見那人越行越近,她心一橫,抓了一把符藏在手里,然後渾身僵硬地向那人行禮,「弟子見過明夷真人。」低下頭去的時候,她清楚地听見自己的心髒「怦怦」跳得山響,只要一感覺不對,她就打算全力向對方砸出一堆符去,自己能逃幾步算幾步。
明夷看到了她的小動作,不屑地慢慢踱到她的面前站定,清冷的語氣多少透著些不耐,「既然這麼害怕我,你來這里做什麼?吾已與景飛卿說過,要他不用派人來看我的笑話了。這回,居然連煉氣弟子都派過來,他就這麼盼著我控制不住繼續去練那碎魂魔功?」
這哪是哪啊?她沒听明白對方的意思。可景飛卿這個名字卻有些耳熟,顧萌萌一時也未想起來。對著這明顯不是正常狀態的明夷真人,她決定還是實話實說,「明夷真人,我是沉香谷的弟子,不認識您說的景飛卿,也不是被誰派來的,是在參加煉氣弟子的無名山歷練的時候,和幾個同伴誤入了一個陣法,便被傳送到這里來了。」顧萌萌先擺出沉香谷容成真人的名號,只不知這回鳳峰主在秘密被撞破的情況下,還肯不肯因了虛雲派前輩的面子放過她。
「你不知道景飛卿?」明夷真人不屑的表情更加明顯,「這派來的什麼人,說謊話都不會,虛雲弟子還有不知道他的?」
顧萌萌一下子想起來,景飛卿,好象是明離掌門的本名。不過大多數修真門派的習慣是,修到元嬰以上的真人,別人多以道號相稱,除非是關系極親近的家人朋友,極少有稱呼他們本名的。掌門的名字派中晚輩弟子不熟悉,甚至完全不知,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明夷真人怎會以為她一定知道掌門的本名呢。
正覺奇怪,明夷真人又道,「你說謊話也不必扯上容成真人這樣的合體期老祖的名號,要去沉香谷,你年紀還嫌小了點。」
容成真人,合體期?!!顧萌萌終于感覺到了不對勁,容成真人早在前些年就突破了渡劫中期,這會兒等他養好傷,照他那變態的修煉速度,說不定用不了幾年就渡劫後期了。可明夷真人竟然說他才到合體期?再加上對著普通小弟子叫出掌門本名的事情,這時間上,似乎有點問題?
難道自己真的是陷入了幻陣?這幻陣會是要考驗她什麼的呢?既然她見到的是明夷真人,那這陣是不是他設的?
一連串的問題在顧萌萌的腦海中縈繞,卻找不到答案。
「你快回去吧,告訴景飛卿,要看我笑話他自己來,別讓小弟子來送死,何苦假惺惺說那些擔心我安危的話,他正好可以借我被關進鎖魂海的機會,早我一步突破元嬰中期了。這里左右也沒人,我就是想練碎魂魔功也找不出人來碎,不勞他掛念。速行,否則過會兒,我可是會忍不住拿你練了功。」明夷輕灑浮塵,風度未變,可那抓緊拂塵玉柄的手卻表明了他其實是受著多大的煎熬。
看來,他是練了控制不住要去害人的魔功被禁錮在這片海域?顧萌萌猜想著,大概這事和掌門有關。
明夷真人冷言冷語,看來對掌門頗有怨念。話里透出的那些八卦,若是顧萌萌處于安全的境地,一定會控制不住好奇心,要去听上一听的,但這樣詭異的面對著一個不知什麼時候就會魔化的大能,那嗜血的強大魔息越來越濃重,讓她連靈氣運轉都似受到了壓迫,只有寒毛倒豎的份,還有那碎魂魔功光听名字就夠恐怖了,于是她听話地馬上轉身走人,哪怕是幻境走不出去呢,這里似乎也太危險了。
但她的節奏還是慢了點兒,未曾走出十步,一股魔氣構成的血紅靈索就當頭落下,把她套了個緊緊實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