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那謝煙若先是對了天成真人行過禮,方才很是平靜地看向顧長柏,有禮而疏離地問候道,「顧師兄久見了。」
顧長柏壓抑著自己的情緒,投向她的眼神復雜難言,十余年來,那抹麗影一直在他心中未曾淡去,如今乍然相見,佳人依舊,他卻是終無一語可吐,只艱澀地回了聲,「謝師妹……」便接續不下去了。
天成真人見顧長柏這種拘束情狀,顯見執迷仍深,心下有些不悅。他雖私下多次為此訓誡顧長柏莫以私情忘大道,但也不欲對弟子們的情愛私事插手多管,便輕咳兩聲,讓謝煙若坐下後方道,「煙若,你看長柏的女兒也這麼大了,可見是年歲催人,日月無情啊。」
听到提起她來,顧萌萌忙又站起對著謝煙若見禮,謝煙若也是一愣怔,顧長柏女兒的事情她不久前方才听說,當時不免感慨一番十幾年瞬息而過,當年那對自己有好感的顧師兄,竟也到了嫁女兒的時候了。
那孩子既有此際遇,還不知是生得怎樣出色。一見之下,只覺得眼前的有著黑亮眼楮的女孩果然嬌小美麗,卻並無通常漂亮女子常見的張揚逼人,給人一種安靜恬退的感覺,看上去倒有幾分小淑女的味道。忙笑著贊了聲「顧師兄好福氣,有了個好女兒呢。」說話態度極是真誠。
如今她已嫁,顧長柏也已有女兒,那點年輕男女相互吸引的朦朧好感已是前塵往事,恰如一夢。
看到兩人的神態,顧萌萌心中有八成認定,自家帥哥爹的魂兒,肯定是系在這謝煙若的身上了。
雖然爹的夢中情人,姿容儀態在女修中都是上等,確實是有引人愛慕的本錢,可爹的牛角尖未免鑽到作死的程度。平日里看不出,一見到心里的女神,這反應之巨大,讓顧萌萌都咂舌,怪不得連家中下人都知道他是因為情劫結不了金丹呢,帥哥爹絕對是她兩輩子加起來見過的最痴情的男人。
只是情深不壽啊,爹一直這樣下去真讓人擔憂。可惜蒼玄境只適合元嬰之上的修士煉心,修為不夠的修士很容易被幻境同化,以至傷害到元神。否則她早就去求那變態,把她鑽了牛角尖的爹扔到蒼玄境里,讓他前塵盡忘地變成凡人,在里面成家生子,一口氣生上五六個娃,再養家糊口忙忙碌碌一輩子,說不定就能少點文藝範的愛情憂郁,自己從心魔中走出來了。
見弟子們彼此候問已過,天成真人便說起了正事。他之所以把謝煙若叫來,是因為手中派弟子去華陽秘境的名額又增補了一個。他門下築基期弟子里,修到築基大圓滿的只有顧長柏和謝煙若兩人,原來就有的一個名額給了顧長柏,這增補的第二個,按修為也該輪到了謝煙若。
謝煙若听聞師尊又為自己爭取來了一個秘境歷練的名額,俏麗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喜色,這華陽秘境的歷練機會,在築基修士中可是搶手的很,忙感激地道了聲,「煙若謝過師尊。」
天成真人含笑捋須對她點了點頭,正想再慰勉幾句。不想坐在身旁的少女寧清婉卻很不高興地把手里的茶杯重重放到桌上,發出很大的「當」地一聲,讓在座的幾個人對她的突然發作都小吃了一驚。
她今天早早地來纏著師尊,就是為了讓師尊改變主意,把給顧長柏的那個名額收回來給她。平日里師尊明明都是盡寵著她的,沒想到這回師尊堅決不允,還教訓了她幾句。她本來就悶了一肚子氣,又見師尊這里居然還有名額,寧願給謝師姐都不給她,終于忍不住任性地發起了脾氣。
「清婉,怎可如此毫無規矩!」天成真人肅聲呵斥。他一向寵著這個族中佷女,可歷練之事非同小可,一冒失便是身隕道消,卻不是順著這孩子意思的時候了。
寧清婉咬著嘴唇,賭氣地看著師尊嚴肅的臉,眼圈就紅了,「我接連參加的幾次歷練,從來未掉出過前三名,再找個與我成績差不多的煉氣弟子,怕是也不容易。與師兄師姐相較,也絕對是不比人差的,為何連個秘境名額都爭取不上?」那小眼神里,全是「你們欺負我」的意味。
她出身天成真人家族中,父親與天成真人是關系甚好的兄弟,又依仗自己年紀小,便不收斂自己的不滿,將委屈心思全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
天成真人見她任性發作,便板起臉來將不要她去的原因又說了一遍,「我知你修煉刻苦,只要假以時日,修為增長,這等秘境自然是去得的。但如今你不過煉氣後期,論起修為和歷練經驗,哪一點可與你師兄師姐相比?歷練中時有意外變故,華陽秘境中隕落的築基修士,數千年來不知凡幾,憑你如今修為,又有幾成把握安然月兌身?」
他的話並不能說服寧清婉,那女孩氣鼓鼓地回道,「我雖然修為低些,但近年一直在參加各種類型的歷練,見識過的危險足夠多,經驗可不比那等整日在外閑逛,連門派大比都要師尊三催四請才回來的人差!!」
見這小師妹口不擇言地說到自己頭上,顧長柏嘆口氣沒說話。十幾年來,他確是辜負師尊期望良多,實在無意于這類口頭的意氣之爭。
顧萌萌不禁略皺了皺眉頭,天成真人已厲聲斥道,「竟敢對你師兄如此無禮!!不罰簡直要沒個樣子了!你馬上給我到靜修室,閉門苦修十日!!」
見師尊為了這修為停滯,不思進取的顧師兄罰自己,寧清婉眼淚流了下來,頂著嘴大喊,「我就對他這個不要臉送閨女討好大宗師的無恥之徒無禮怎麼啦,一個小輩,舌忝著臉把女兒送到門中前輩床上去,還很有臉面嘛!!」
顧長柏仍然不發一言,臉色卻一下子暗下來。在他心里,女兒和容成真人在一起,不管是什麼名分,多少都是件尷尬的事情。做為老實人的他,總覺得無從辯白。
這時他听見女兒的聲音,「寧道友請自重,你修為不夠爭取不到想要的東西,不思考自己的不足之處,反無故惡語辱我父親。這般無理冒犯,我顧萌萌卻是不答應的。」